绣河庄
正逢午时,一匹烈马踏进石拱桥,马鞍上坐着一个气势凛然的人,身后跟着若干人等,个个熊腰虎背,这如虹的气势仿佛要踏平绣河庄。
顾十七闻见这微许的嘈杂声,试图想探头瞧瞧究竟,却见婠儿脚步匆匆的迎面而来,像见了鬼似的恐慌。
“七姐,有人花重银前来问诊。”
顾十七一愣,“何人?”
“貌似是东朝的人。”话到这,婠儿身子一颤。
顾十七蹙眉,两年前,她也曾为一个东朝人医诊过,而且此人还不容小觑,乃东朝君主——东太。此人德高望重,总给人一种野心勃勃的厌恶感。
“快接驾。”
顾十七不安的回答。
一会儿,一个久违的身影走来。年约四旬,一身华贵绸缎,唇薄眼细,脸色阴沉的白中透青,颌下一部粗髯,看着有些让人胆颤,此人正是东朝君主——东白。
“顾十七,别来无恙。”
两年未见,这一声顾十七,叫得可真不见外。出于礼貌,顾十七也弯腰拜见问候,“君主。”
东白一手阻挠,“在外唤我为东白即可。”
顾十七瞥了他一眼,轻笑,“不知东白前来,有何要事?”
说完,门外两名一身青衣的人将一个腹中刺箭的黑衣人狠狠丢进来,那人浑身是血,印堂发黑,唇瓣发紫还时不时吐出一口痰血,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应该是重了剧毒。
东白唇角一笑,“救活他。”
顾十七盯着他身上那支箭,正是他们东朝最阴最毒的箭。这种毒箭虽不在她医术上,但若耽搁久了,她也救不活。
恰好这时,景城从药房走了过来,一见堂屋有客人在,便悄悄躲在门后偷窥。
“北域封锁城区出关口,我朝人不得入内,可暗地里他们却派人潜入东朝,你说这到底是无意之过还是欲擒故纵?”
东白扬起一丝嘲讽的笑意,那张脸森寒的十分可怕。顾十七惶恐不安的凝望着他,“所以你要救活他……”
“不问个明白怎能让他轻易死?”东白低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半口气都难喘过来的黑衣人,唇角又划过一丝笑,“北域这样悔婚,我大东朝岂能善罢甘休?你们绣河庄的人向来与世无争,不属东朝,也不属北域,还好你们有自知之明,不然像这家伙……”
话音未落,腰中的剑迅速抽出,寒光闪闪,毫不犹豫朝黑衣人的左臂划下,顿时一道鲜血四溅,染红了整块地面,黑衣人随即一声呻吟痛得翻滚。
景城瞬间睁大眼睛。
顾十七惊愕,面色一刹时变灰,抬头惊恐万状的看着他,“你干什么?”
东白指端在剑身上来回游离,随即戏谑一笑,“别怕,一只手而已,哪比毒箭来得深?”
顾十七直瞪瞪地看着东白的脸,心好像被拴了块石头似地直沉下去,除了彷徨只觉得脊梁上流下一股股的冷汗。一向是她犯人还未有人敢犯她,东白兵力大,这种野心勃勃的人还是不惹为妙,以免绣河庄也落得下场。
顾十七别开眼不去看地下的人,“来人,上药箱。”
说完,东白也礼尚往来的叫喊,“来人,赏赐黄金万两。”
紧接着,箱箱黄金万两运了上来,箱子少说也有一尺长,估摸着这重量,绝对远远超过解毒该给的银两。顾十七觉着无功不受禄,试图反映,“太多了。”
东白轻笑,目光坚定,“不多,只要你一心向东朝,还会更多。”
顾十七心一震,东白这话冥冥之中的意思无非是告诫她时刻警惕绣河庄,胆敢有作出有损东朝之事,绝不轻易放过。她承认自幼天不怕地不怕,但最怕亲人生离死别,作为师傅,她要护所有医徒周全。
门外的景城心骤然一紧,这个东朝之人竟如此残暴,还诋辱北域的名声。看来百姓传言东朝意图起兵讨伐,果然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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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州镇
从绣河庄回家的景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轻倚在自家树干上,双手抱肘目光呆滞的望着边际。真没想到秦晋之国东朝竟是这种人,还在阿七面前如此讹言谎语恶意中伤他们北域人,真叫人生气。
想到这,一个身影走了过来。
“景城。”
景城低头瞥了一眼,才发现是从小到大一起玩耍的哥们——大周。
“你怎么了?”大周看他一脸惆怅的样子奇怪的问。
景城抬头望边际,淡淡的开口,“我喜欢一个人。”
“谁?”大周看他一脸情窦初开的样子霎是好奇。
“你可听过,绣河庄医仙?”
话音刚落,大周的神色骤然暗下,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握紧拳头。景城察觉到了他表情微许的异样,“怎么了?”
“那种唯利是图的人,你也会喜欢?”
景城一怔,“此话怎讲?”
“总之你喜欢谁都好,喜欢她你会后悔一辈子。”
一句挑拨离间的话落下,景城倒不买账了,帮着顾十七说,“你不了解她。”
“我不了解?”大周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侧过脸嗤笑出声,“景城,她根本不是你所想的那种人,你没见过她狠的一面。她眼里只有钱,你还真当她是活菩萨呢?”
景城心一慌,坚定的回答,
“她不为钱,她救过我。”
“她不为钱?呵,她不为钱?!当年我爹从山上摔下,我前去找她医治,因为银两不足被驱逐了,而我爹现在落得半身不遂的下场,你还敢说她不为钱吗?”
大周想起伤心往事,一股脑儿的怒意泪意全逼了出来,这个大男孩脸上看出的尽是憔悴苍颜和陈年旧事的蹉跎。
景城滞住,目光黯下,毫无底气的回答,“人无完人,阿七她需银两谋生…”
“那就可以放任一条无辜的生命不管不顾?!我们家的情况你一清二楚,再有个几年我娘恐怕也不行了,什么医者仁心全是狗屁!”大周越说越激动,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阿七不是那样的人。”景城不管他如何诋毁,可他心底依旧喜欢顾十七,从第一眼开始便一见倾心,日子久后,连她的三三两两懒懒幽幽,都无时无刻显现在他心上,覆水难收。
“景城……”
大周似乎欲想说什么,却被景城猛然岔开话,“她的好我一直都懂,她的坏我也能全部接受,无论她为不为钱,我景城今生……”
景城跳下树,悠悠的从他身边走过顺带丢下未尽的话,“只非她一人不娶。”
“喂景城景城!”大周伤神的抚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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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隔多日,因东白突来拜访,让顾十七彻夜难眠。仔细想想,师傅常说既来之则安之,可她却还是沉闷着不安。为了散散心,顾十七特意从绣河庄赶来探望身在长州的苏夜芊。
酒庄生意一如既往如火如荼,每次一进总能见三三两两的男子趴在桌案上昏昏欲睡。酒馆招收不少伙计,苏夜芊也落得清闲,一副当家的气势主管柜台收银。
苏夜芊见顾十七来,连忙上了一桌好菜小酒,叙旧坦言。
“近来可好?”
“挺好的。”苏夜芊轻轻颔首,气色果真比前段日子面色晦暗红润许多。
顾十七随意左顾右盼,猛然见到一个熟悉的飞鱼服屈膝在桌面上,“他怎么也在这?”顾十七一时诧异,蹙眉道,“看这姿态,睡了不久。”
苏夜芊心疼的望着盖篱,他睡了的确很久,在蛊梦里仿佛挣身陷囹圄。一开始她不过想瞧个究竟,可日复一日下来,她不知不觉也沉入其中,感受着梦中爱意。
可说到底,那只是梦。
苏夜芊黯然低头,沉吟了会,随即又抬头询问,“十七,如若我攒够了寿命,是否便能结束酒庄的经营?”
顾十七手中的酒杯一滞,目光锐利而又坚定的告诉她,
“不能。”顾十七放下酒杯,“此禁术只能终身兼并,一旦结束你便会死,你恐怕到老才能放下。”
苏夜芊郁郁寡欢的低下头,语窒。顾十七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眉头一蹙奇怪的问,“怎么了?”
苏夜芊双睫乱颤轻笑,“没事。”心虚的她为了以免顾十七追问,眼珠子悠一转,故意岔开话题,“怎么不见景城?”
顾十七猛然紧张,淡定的又提起酒杯一饮而尽。从未在苏夜芊面前脸红过,偏这会撑不住气了,脸上涨起红晕不说,热汗还直在脸上流。
“我让他别跟着来。”
她现在是着了这小子的道了,只要是他的事,她便会莫名其妙紧张,好比庙里尼姑要嫁人。说到底,她都二十约莫的人了。可实实在在连男人都没接触过。
探望完后,顾十七便回绣河庄了。
顾十七随着长州粼粼而来的车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悠悠而走,半路时,一个高耸的黑影从头顶罩下,顾十七骤然抬起头,景城叉着腰不爽的俯视着她,
“怎么来长州也不说一声?”
顾十七噎住话,紧张的别开眼,低头从他身边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