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过已久,宁嫣醒后便一直常居在绣河庄,经顾十七开导后,也没再想着自尽一事。只是终日躺在后山的对藤床上,看日出日落,偶尔也会帮忙煎个药,这姿态殊不知是好是坏。顾十七倒也不见外,因为此前端木仇已给过一箱银两,间接来说那算是赡养宁嫣的酬劳罢。
顾十七也不知,他们还会不会有见面的一天,至少近期不可能。
然而从始至终,稀里糊涂的是端木仇那骨肉相连的弟弟——端木岸。自打被端木明雲训斥一顿后,便辞去了镖师一职派去北域从军报国,因将军之子关系,端木岸比其他兵役颇受尊敬,军营也特意给他安上一个小将的称号,霎是气派。
气候渐渐转凉,秋雨层凉,甚是绵绵秋意长,晚秋底澄清的天,像望无际的平静的碧海。绣河庄一棵棵榕树下,积着半尺深的枯叶,医徒们每日都要劳心劳力去收拾个遍。
这天,顾十七坐在太师椅上,一针一线的为景城补衣裳。那小子莽撞的很,来来去去也就这几件衣服,还常常上横山抓兔蹭破好几个洞也置之不理,听说景城爹娘种田为生,顾十七也不好多问,作为长辈顺便缝补缝补。
不过话说回来,她一个锱铢必较的人怎么会顾起这穷小子来了?
这时,婠儿提着箩筐进堂屋放置,一见他又在补衣裳,笑意连连,“七姐,又在给景城补衣服呢?”
这声“又”,反倒让她有些难堪了。
顾十七瞥了她一眼,双睫乱颤,仿佛没听到她说话一样,放下织线疲惫的伸了个懒腰,眼皮无力的垂下,
“我回房休息了。”
兴许是天气凉,眼皮总昏昏沉沉,浑身都受寒困倦。顾十七揉额,就着自落地外泄进的月光走向中央榻,整个人无力的往榻上载去,刚拉过棉被转头,一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
“嗨~”
景城手顶着太阳穴,朝她笑得暧昧。
顾十七一怔,猛然坐起,一把手揪起他的耳廓拎下榻谩骂道,“臭小子!谁许你进来的?还胆大包天睡这!”
景城捏了捏耳廓,一脸无辜,“不不阿七,我是来找你帮忙的。”说完又贼兮兮向她凑去,“咱们长州菩萨庙办了一个比翼双飞会,若是赢了比赛能拿一万两黄金。”
谈起这比赛,那是相当兴奋。先不说奖金丰厚,倘若能和阿七一同参加,成亲之日便指日可待了。想到这,景城别开脸一阵窃喜。
顾十七翻了个白眼,“与我何干?”
“但是赛则规定一男一女参加。”景城眨了眨眼,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不去。”
顾十七果断丢出话,试图将他赶出寝房,景城见状,眼珠子一转,突然狰狞着脸摆出一副哭丧的样子,“我爹他重病在床。我知道绣河庄的规矩,所以我才想拿这一万两黄金。”
突如其来的哭戏,顾十七愣了愣,信以为真,心切的问,“你爹怎么了?”
景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瞧见顾十七入圈套了,随即撅着下唇可怜兮兮地唏嘘两声,“我爹他,他快不行了……”
顾十七心一震,他来绣河庄也有两月之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纵然想要帮他,可细想会坏了当初立下的规矩,万一被这滑稽的小子误会对他有什么特殊对待又会借题发挥调侃。
看来要救他爹,只能从了他意。
顾十七轻咳一声,“好吧。”
————
长州镇
菩萨庙前炸开了锅,日日上庙求姻缘的人成千上百,难得一次比翼双飞会,来得皆是未婚配男女,各自挑选心怡的姑娘或公子组对。比赛前戏,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又传来,长州百姓们都凑热闹的簇拥观望着,脸上眼睛里都是一派喜庆之喜。
“还有没有人要参赛?”考核官敲响着锣鼓,大声叫喊。
“来了来了!我我我……”
一个高昂的回应扬长而来,景城迫不及待的拽着顾十七的手,从密密麻麻的人群道中脱颖而出。倒是顾十七,一见如此多人围观,反悔的心都有了。
“好,各就各位……”
考核官话音一落,参赛人员随即站到自己该站之位静候。顾十七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向前,低调的抚额试图遮脸。她一个医仙跑到这种地方瞎凑热闹,万一被认出岂不是颜面扫地?
“比赛时辰一柱香,三局定输赢。请各位公子为姑娘画一副人像,由我们的画匠班大师评定,画得最好这局算获胜。”
画?顾十七眸子一亮,那这局不就赢定了?想到这,顾十七心底压抑般的难堪瞬间又燃起了斗志。
香点起后,只见各公子手忙脚乱,又是磨墨又是下笔,挥毫落纸勾勒出一个人像出来,有的专心致志,有的焦头烂额画的人不人,鬼不鬼。
顾十七望着景城,下笔犹如风雷般挥洒自如,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随意描绘。
一柱香的时间后,锣鼓敲响。
“时间到!”
考核官话音一落,画匠班大师迎步向前对每幅画模凌两可的评定,实在对比不出好坏又摇头往下走,直到景城的画前才戛然而止,像瞥见稀世珍宝般拿起画,赞不绝口,“此画乃笔底春风。”
考核官明了后,再次敲响锣鼓,“这局获胜者为景城!”
一群热烈的掌声徐徐而来,惹得其他参赛的公子十分难堪,倒是景城,双手抱肘,趾高气昂的朝顾十七悠笑。顾十七扯扯嘴角,用眼神告诉他见好就收。
“好,参赛第二局!”考核官笑了笑接着说,“放置一旁的是为各公子准备的素衣,请各姑娘为公子宽衣解带,用时最快者取胜。”
锣鼓毫无预兆敲下后,姑娘们羞涩扭捏的宽衣解带,因云英未嫁,如此近距离的触碰让对方都十分尴尬。不过这也是比翼双飞会的目的,千里姻缘一线牵。
从未给人更衣过的顾十七,手脚迟钝的不知该从哪解起,琢磨了大半天,其他姑娘换上了素衣,顾十七才还停滞在卸上衣步骤,心急的她一股脑儿扯开,险些没把景城勒个半死,惹得众人一笑。
“阿七,衣裳不是这样脱的……”
景城尴尬提醒,就已听见敲锣声如雷贯耳的响起,这局毫无疑问的输了。
顾十七心虚的低头,双睫乱颤。
第二局出胜的是一对较胖男女,这体形这仪容相当合衬,其他参赛的公子姑娘只能以失败告退,比翼双飞会最后则由一二局获胜者进行尾局的比拼,获胜者可直接获得一万两黄金的赏赐。
“好,最后一局,男女双方互吻,同样是用时最长的一对获胜!”
锣鼓再次敲响,众人都翘首踮足,围观着里头热火朝天的比赛。
顾十七一愣?什么?互吻?
只见,第二局获胜的男女已开始了热火激吻,一副志在必得的仪态,也毫不尴尬仿佛天作良缘。顾十七看愣了眼,茫然不知所措的脑子像一张白纸。
“阿七,再不比赛我们要输了,我爹还在等着治病呢……”
景城故作慌张的提醒道。
顾十七看了他一眼,左右为难。名义上他们是师徒关系,现实中又是姐弟,怎能作出这种行动?可换个思路细想,这不过是一场比赛,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拿到奖金,无关长辈晚辈。
顾十七晃了晃脑袋,甩开错综复杂的思绪,一股脑儿抬头,踮起脚尖凑去。
凑到一半,景城那温柔似水的眸子正望着她,顾十七远山眉一横,僵直在半空中,双睫乱颤觉着难堪,试图反悔低头。
景城预料她要别开脸,下意识攉住她双颊,上半身蓦地倾过去俯头吻住她那柔软的唇瓣,一旁的掌声随即响起来。
亲上了。
顾十七瞪大眼,脸上犯了红潮,从小到大她还没和任何男子接过吻。顾十七思绪混乱,似乎忘了赛则,脑海第一反应是被这小子占了便宜。
一个伸腿用力地脚踩下去,景城如同被尖针刺了一下,疼得蹙眉。
顾十七一边揉捏着他腹试图推开,不料身子反倒被束缚进他有力的怀抱,微冷的舌滑继续入口攫取,用力地探索过每一个角落,体验此刻的悸动。
已过去半个时辰,两对僵持不下。
顾十七终于憋的难受,想让景城适可而止,不料耳畔一个突如其来的喷嚏,耳旁激吻的那个胖姑娘骤然脱离了唇。
锣鼓瞬间敲响,考核官兴奋不已的呐喊道,“恭喜这对获得一万两黄金!”
景城随即松开唇,欣喜若狂的抱着顾十七原地旋转,“阿七我们赢了赢了!”
“臭小子,快放我下来……”
顾十七难堪的甩出一巴掌,捂着脸气急败坏的从人群中跑出。景城尴尬的挠了挠头,再众人的嬉笑中抱着一箱黄金踉跄的追了上去。
顾十七埋头快步向前,手指端抚摸着湿润的唇瓣,一阵说不出的彷徨。她疯了她一定是疯了,她是高高在上的医仙,怎么会答应景城这种无理取闹的要求?若是被绣河庄的医徒知道了,威严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