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为做最后一步确认,景城同顾十七又在茶楼约家丁见面。在此之前,顾十七心里已留了一个未解的答案,按端木仇的话来辨,这个结果八九不离十。江湖恩仇不好得罪,端木仇这居心叵测已久的计策,实在令人发指。
没多久,家丁匆匆到来。
“二位还有何事询问?”家丁自打上次景城训了一顿后,变得畏首畏尾,那乱颤的眼帘只敢对着顾十七。
“我问你,你知不知宁龍是谁?”
“宁龍?”家丁一怔,无厘头挠了挠脑袋,“好熟悉的名字……”
思绪片刻后,家丁双眼一亮似是有了答案,紧蹙的眉头松开,“哦我想起来了,是大夫人的爹,她爹是苏州县财主,就叫宁龍。”
话音一落,顾十七和景城惊愕相望。
果不其然,端木仇要报复的人便是宁嫣一家。这么说来,活在当下的宁嫣也可能会遭到迫害?顾十七一愣,目光仿佛刚从遥远的地方摸索回来似的,迫不及待的走出茶楼,景城随即跟上。
来到端木家,顾十七迅速敲打门边上兽面衔环,形似螺狮的铺首。
门开了,一名老管家探出头。
“我是顾十七,我找宁嫣。”
说完,老管家上下瞄了她一眼,点点头回头去通知宁嫣。
翘足而待时,“嗒嗒”马步声耳畔作响,顾十七转头一望,便瞧见端木岸坐马鞍上身背着弓箭迎面而来。等等,这个家伙总归是姓端木的,不能让他知道此事。
顾十七眼珠子一转,下意识背过身小声地对景城吩咐道,“待会拖住他,千万别让他听到我和宁嫣的谈话。”
景城一笑,“遵命。”
端木岸随即下马,一见到站在自家门前的顾十七,眸子润得出奇,嘴角浮起一个悠笑,迫不及待走过去。
“十七?你怎么会在这?上次实在是一场误会,你能来我真是……”话音未落,顾十七直截了当岔开他的话,“对不起,我来找宁嫣的。”
端木岸一愣,“大嫂?”
景城见状立即上前,横臂毫不客气地揽住他肩,握拳击他胸口寒暄几句,“诶贵公子好久不见,咱们去喝两杯吧?”
俩人本是明争暗斗的情敌,端木岸对这小子突兀地一喝一搭,果断质疑,“死小子你又想干什么?”
景城拢上他肩膀,不顾他的同意便带他往前走去,一边低声细语,“女人之间的事,你最好别过问。我看你斯斯文文,想必没去过醉香阁吧?”
端木岸一怔,“醉香阁是何地?”
端木俩兄弟自幼随爹长于战场,过得日子和黎明百姓大不同,原出生于武将世家的他们自幼便要训为一等一镖师,儿女情长之事少提及,端木仇成家立业后,端木岸更是孑然一身,至今为止连姑娘的手都未碰过,更别提醉香阁这种酒池肉林之地。
景城看他一头雾水的样子,忽低地笑出声,嘲讽道,“土鳖,连醉香阁都不懂!走,兄弟带你去见识见识世面。”
委婉点说,醉香阁,直接点说,那是青楼妓'院。
“谁跟你兄弟?”端木岸上下翻了个白眼,随即甩开他手。
景城笑意连连,双手抱肘朝他肩膀撞了一下,“冤冤相报何时了?我景城可是诚心诚意跟你交朋友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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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一个开门声,静候半天的顾十七终于见宁嫣出来了。自打上次看病一事后,宁嫣便对她想当不以为意,那轻佻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你找我有何事?”
一句冷淡的问话落下,终是激起了顾十七的不满,也不甘示弱的回应,“我顾十七不是爱管闲事之辈,念在你我总归相识一场,我才打算把事跟你说。”
宁嫣一诧,“何事?”
“端木仇背地里筹划诛杀你全家。”
宁嫣仿佛听到什么可怕的事,眸子直瞪瞪地看着顾十七的脸,
“你说什么?”
“昨晚我借机约端木仇出来,将计就计套中他的话,我亲耳听见他说要在大寿当天诛杀宁家的人,我希望你能赶紧离开端木仇,否则会有危险。”
大寿?宁嫣一怔,顾十七怎么知道她爹两日后大寿?
宁嫣慌了,看她一本正经的扬言,心好像被拴了块石头似地直沉下去,因为先前已有了一次经历,对她的话更多的是深信不疑。“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我和相公已夫妻半年,他怎么会诛杀我全家?”
顾十七急得咬牙,这宁嫣最大的错误是她的固执己见,总是一意孤行。她也是怕她有个三长两短才好言相劝,她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一言难尽,总之他的脚伤是假,你们宁家有难,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宁嫣冷哼一声,“执迷不悟?我看你是对那一句“庸医”怀恨在心,所以故意挑拨离间我们夫妻感情吧?”
顾十七见她越扯越远,已到了冥顽不灵的地步,咬牙切齿的别开眼,不再扬言和她做无谓的争辩,反正不论如何,一心向着夫君的宁嫣也不会认同她的说词。
“信不信由你,我话到这,怎么做看你自己了。”
顾十七甩手,转身渐行渐远,倒是宁嫣,心有余悸的站在原地,脑海间不知不觉琢磨起方才她那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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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香阁
刚踏门外,阁里老板娘招摇起小手帕揽客,一排红黄蓝绿的姑娘格外耀眼,那丰满的胸前十分展露,大部分路经此地的男子都不假思索的走了进去。
景城随即拍了拍他胸,伸出手。
不明他动作的端木岸傻愣一问,“干什么?”
景城恼火的啧了一声,“银两。”
端木岸茫然若失的抽出一锭金银,景城接过手打赏给门口的老板娘,像是百战经验的老顾客般,完全不需要别人指示。
“谢谢客官~客官里边坐~”
老板娘十分热情的甩着小手帕。
景城颔首,趾高气昂踏入,一进这醉香阁,香味扑鼻。只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几尺宽的沉香木阔榻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到处是浓妆艳抹的女人赤足在这寝殿,欢声笑语,饮酒作乐。
他们随即找了个位置坐下,很快周边绕三两个姑娘,又是倒酒又是亲昵,十分妩媚。初来乍到的端木岸,脸色僵直,对这诱人的挑拨反倒一动不动的稳坐着。
“呦这位爷,你怎么长得如此白皙,细皮嫩肉的……”一名香气袭人的青楼女子拉拢上来,二话不说直往景城脸揉捏着。
不然,景城尚约十六年纪,倒是比成年男子稚嫩许多。
“来爷,喝酒嘛~”又一名女子环绕住端木岸的颈项,伸手递出一杯酒。端木岸胆怯的接过酒杯一口饮下,木头般愣愣地戳在那儿,只觉得脊梁上流下一股股的冷汗。
景城见左右女子太过艳俗,一霎时不愉悦,修长的手指持着翠青龙凤酒杯,如痴如醉的晃到老板娘跟前。
“知道他是谁吗?”景城手指身后的端木岸,接着吆喝,“你们西镇第一镖局的二少爷,他爹是北域护国大将军,端木明雲,还不快把你们阁里最漂亮的姑娘全都请出来!!!”
老板娘一怔,缓缓意识到桌边的男人来头不小,手足无措的点头,“是!”接着扭着性感的臀朝阁楼上叫喊,
“小美小红小兰,快出来接客官啦~~”
景城悠然一笑,又晃回桌前。
很快地,醉香阁里最有名的歌姬全都迎面而来左右服侍,她们身上沁人之香和酒味混浊一团,端木岸终是经不住这般卖弄风骚,瞬间倍感压力。
“这的姑娘怎么都穿得如此暴露?”
端木岸低声询问。
景城嘴角一笑,悄悄地回话,“这是她们的特色。”
端木岸一时郁闷至极,这特色也太古怪了。不知不觉,醉香阁里酣歌醉舞,在觥筹交错中的端木岸昏昏欲醉,原本迟滞中的他也逐渐迎合这推杯换盏。
景城见他喝得起劲,狡诈一笑,“岸兄你慢慢喝,我去趟茅房。”
说完,景城趁他神志不清,偷偷溜出醉香阁,迎面而来的微风果然比那芬芳馥郁之地来得清爽。景城回眸一望,见他还在把酒言欢,滑稽一笑,欢蹦而离。
恰好这时,景城瞥见顾十七往茶楼方向而去。
“阿七!!”
景城一个叫唤,脚步生烟似的一窜溜地追向前,喜出望外的止步在她身旁。
顾十七见他独自一人,一副笑眯眯的脸色仿佛中举般,按理说他们俩不是水火不容?景城这般模样让她顿时倍感质疑,
“岸公子呢?你没做什么坏事罢?”
景城骤然蹙眉,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甩甩手,
“我一个孩子能对他做什么事?”
顾十七嗤笑,他还真好意思说自己是孩子?三天两头闹着要娶她调侃她,为人处事和痞子如出一辙,完全看不出任何孩子该有的天真无邪。
景城暗自窃喜,坏事倒没,不过是耍了耍某个狂妄自大的人,但愿那个贵公子酒醒后能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