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话未说,泪先流,她一把握住姚青禾的手,胆怯的往院子里看,似乎被谁威逼着站在这里。
姚青禾嗅到不寻常的讯息,她顺着刘氏的视线往院里瞧,两个快要忘记的女人从后院走出来,手里各抱着小小的木匣子。
“儿媳妇,她们来讨债的,你把钱还给她们便是,千万别……”
“娘别担心,我自有论断。”姚青禾安慰着婆母,回头看一眼自家男人。此时澹暠嵃已慢慢走来,小夫妻默契的对视一眼,已清楚对方的心思。
和刘氏一样紧张的还有澹木石,看到两个突然回家的女儿,他的脸色瞬间灰败,手里握紧牵牛的缰绳呆呆的站着。
澹暠嵃走过来,把怀里的纸袋子塞给刘氏,憨声憨气的说:“娘子买来的,晚上吃。”
刘氏低头闻闻,纸袋里透出油腻的肉香。
澹暠嵃歪头在姚青禾耳边说悄悄话,她抿唇偷笑,媚眼娇俏,“你能行吗?”
他肯定的点头,“行。”
姚青禾豪气的拍拍他的肩,“相公,加油!”
澹暠嵃抓下肩上的小手裹在掌心,“娘子,吃糖。”
姚青禾又气又羞,噘噘小嘴,“吃吃吃,你都快肥死啦。你爱管不管,我自己也能解决。”
“不,我行。”澹暠嵃无奈,只好认怂。掌心的小手抽出去,他傻呵呵的回头看向已经走来的澹桂英和澹桂荣,乖巧的喊一声:“大姐,二姐。”
姚青禾拉着刘氏去看新买来的牛车和驴车,还有找澹春明商量赔偿他一头牛车的事情。
澹桂英和澹桂荣站到院门口看到姚青禾领着刘氏和澹木石在牛车和驴车旁边说说笑笑,还有澹春明和张六也向村民们炫耀自家的驴车和驴子。
“大姐,二姐,我有糖,我们回家去吧。”澹暠嵃不顾二个女人的意愿,直接将她们托向后院的东边房子。
等到澹桂英和澹桂荣反抗时,已被傻弟弟强力托往后院,而且突然出现一个老头和几个黑衣蒙面人。
“来人,把她们托去屋子里绑上。”舍命双手背后,乐呵呵的跟在澹暠嵃身后进去东边的房子。
东房里,原本被姚青禾收拾的干干净净,现在却满地狼藉、脏乱不堪。
简易木质柜子的两扇门被卸掉一个,里面折叠整齐的衣服和被子已经翻乱的看不到原本的样子,好几件浅色的旧衣服上有数个叠加的鞋印。
靠窗的矮桌上妆奁镜与匣分家,几只眉黛被折断,胭脂盒散落在墙角处沾染了灰泥墙。
床上叠好的被子被撕扯得破败成布条,露出里面黑漆漆的棉絮。
“昨日她们便来了,睡过房子不算,还要糟蹋成这个样子。啧啧啧,多大的怨气啊。”舍命负手在背,在屋子里晃晃悠悠的转看,嘴巴里讽刺的话听在姐妹二人耳朵里,却像是针扎在心头。
澹桂英握起拳头,怒冲冲甩开架着她的黑衣蒙面人,她来到澹暠嵃面前抓起他的衣襟,喝声质问:“傻子,你当她是个善类吗?等她把咱家的东西都卷走了,你们一家子吃土喝风去等死吗?”
“她不是善类,难道你是善类吗?”
澹暠嵃讽刺冷笑,一把抓开衣襟上两只粗糙的手,转身走向窗边拿起破碎的铜镜,淡淡的说:“你把持家财多年,害得二壮没有钱治眼疾,害得父母没有钱置办家业。而你和你的男人呢,住在醉花山庄的大房子里,又贪得无厌的霸占家里的钱。”
澹桂英大吃一惊,没想到傻弟弟竟然会连连质问,还有关于醉花山庄的事情,他又如何知晓?
她猛然扭头瞪向二妹澹桂荣,想来定是她多嘴把山庄里的事情透露给父母,再借由父母告诉他的。
澹桂英怒火中烧,转身冲回去,扬手便狠狠的打在澹桂荣的脸上,“贱妇,你竟敢把我们的家里事告诉别人?你想死是不是?”
澹桂荣被打得脸皮红肿,委屈的反驳:“大姐错怪我啦。我从未将家里的事情告诉别人,我每次都是和大姐一起回来,哪里敢私底下见外人呢。”
“谅你也不敢骗我。”澹桂英斜白一眼,扭头看向傻弟弟。这家伙的脑袋怎么突然灵光了?难道又是被什么“老神仙”给治好了?
澹桂荣挣脱开黑衣蒙面人,凑到澹桂英身后悄悄说:“大姐,傻弟弟刚才的话一定是姚青禾那个小贱妇教的。刚才出去的时候,我刚巧看到她在傻弟弟耳边悄悄说话。”
澹桂英观察傻弟弟的神情,眼睛凌厉,似乎不是傻的。可他的容貌没有纰漏,根本就是他本人啊。
“大姐,这老头儿是个障碍。听说是姚青禾带回来的,谁知道她安得什么心。”澹桂荣斜睨背着手在屋子里乱晃的老头,还有堵在屋门口的四个黑衣蒙面人,怎么看都不是好人。
澹桂英看看老头,又看看黑衣蒙面人,再看看站在窗边若有所思的傻弟弟。越来越觉得二妹说的很对。
“大壮,去把你媳妇叫来,大姐有话要和她说。”澹桂英柔声软语的催促傻弟弟出去叫媳妇。
澹暠嵃微拧眉,“你想做什么?”
“你问这些做什么,你又当不得家。”澹桂英推着澹暠嵃出去,又暗自给澹桂荣使个眼色。
姐妹俩相处多年,彼此间的默契胜过夫妻。只稍稍一个眼色,澹桂荣便知道她要怎么做。
澹暠嵃被强行推出屋子,背后“咚”的一声关了门。他回头冷笑,大步往前院去找姚青禾,叫她一起来看热闹。
前院里,姚青禾凭着她的三寸不烂之舌,又鼓动村民们帮着劝说,终于服说澹春明收到赔偿的牛和牛车。
这下子,老里长家成为村子里最富有的人家。老里长也被孙子们搀扶来瞧瞧自家的牛车和驴车。
“爹,侄媳妇帮我谋划个赚钱的好营生,以后我和大吉、二吉能靠驴车赚钱啦。”澹春明笑着向老父亲邀功。虽然他已经年过四十,但在老父亲面前却像个孩子。
老里长含泪而笑,他拱手向姚青禾致谢。
来的路上听孙子大吉把用驴车运人去镇子赶集的生意给他简单说一遍,老里长也觉得这个营生不错。两个孙子也能靠驴车自食其力,娶了媳妇也能过上好日子。
姚青禾被澹暠嵃强拉着,她有些恼怒,不满的问:“你拉我做什么?”
澹暠嵃凑近她耳边说:“后院有热闹瞧,去晚了看不到。”
姚青禾轻哼,现在心情好,懒得理睬那两个讨债鬼。等养足精神,明天再与她们战斗。
刘氏和澹木石围着自家的壮牛和驴子爱不释手的抚摸着,他们活了一辈子也没攒下多少钱。年轻的时候被婆婆马氏压着,不敢留私钱;老了又被大女儿算计,还是两手空空。
老里长坐着自家的新牛车,看着儿子和孙子赶着三架驴车一起回家,他仿佛年轻了十岁。
张六也与澹木石作别,牵着他的草驴子回家去了。姚青禾给他谋划驴拉磨子的营生,村子里种豆子的人家也不少。磨豆粉、米粉和面粉的生意一年四季都能有,磨一袋收点手工费,草驴子喂点草料或麦杆子都能活。
似乎看到未来金银堆满屋子的情景,张六呵呵的傻乐几声,加快回家的脚步。
村民们渐渐散去,每个人都动着小心思,想要求姚青禾帮忙想个营生,却又拉不下脸来。
姚青禾和澹暠嵃帮着把牛车和驴车赶进院子里,商量着在后院的空地里搭个简易的棚子,再盖间小房子用来当库房。至于灶屋旁边的小屋子,改装一下当浴房再合适不过。
刘氏和澹木石担心的往后院里瞧瞧,看到傻儿子粘着儿媳妇在说悄悄话。
“杀人啦!哎哟哟,杀人啦!”
后院突然跑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她直扑向刘氏,吓得澹木石一把将老伴拉来怀里保护。
“非礼呀!非礼呀!”
又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扑过来,直接往姚青禾的身上扑……
“找死!”
澹暠嵃隐怒,一手拉住姚青禾往身后护着,轻松抬腿将扑来的女人踹得两丈远。
女人捂住肚子“嗷”的摔坐在地,她五官扭曲的眯眼看向傻弟弟,没想到傻弟弟为护媳妇竟然对她下狠腿。
澹木石在看到披头散发的女人是自己的二女儿,怔愣的忘记护着怀里的老伴。刹那间,刘氏的胸口被狠狠的撞击,又惊又疼,窒闷的气息翻涌上喉咙,噗的喷出一口鲜血。
“老伴!”澹木石大惊,扶住刘氏不断滑落的身体,慌慌张张的大喊:“大壮,媳妇,快过来!”
姚青禾和澹暠嵃急忙跑过来,“娘!”
澹暠嵃一把横抱起刘氏往屋子里去,姚青禾提着裙子赶去后院找舍命。澹木石昏花的泪眼看了两个女儿一眼,转身去自己的屋子守着老伴。
姚青禾急匆匆领着舍命来到澹家父母的屋子,她没有进门,反而走向澹桂英和澹桂荣。
“大嫂,大哥让你进去。”澹桂芹跑出来,她厌恶的瞪了两个姐姐一眼,拉着姚青禾的手,“大嫂,别理她们,先去看看娘吧。”
“好。”姚青禾轻哼,“乖,你去灶屋给娘做稠粥。”
澹桂芹又瞪了两个姐姐一眼,转身去灶屋。
院子外面没有人,姚青禾轻唤,立即两个暗卫出现。
“把她们送去废院。”
“是,少夫人。”
澹桂英和澹桂荣被吓得大脑空白,耳朵边徘徊着那三个字:少夫人!少夫人!少夫人!
澹桂英到底有些胆量,她被暗卫拉着,仍不死心的问:“你是谁?你想霸占我家的家产要做什么?”
姚青禾嫣然浅笑,漫不经心的望望天空,“今晚月黑风高时,我再来回答你的问题吧。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