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婆娘准备对醉得不醒人事的澹春明和张六下手的同时,却没有发现安排在旁边屋子的小夫妻不见踪影。
距离王二八家不远的村北边,座落于半山腰上的农家宅院里烛火通明。有别于村子里的其他房屋,这座屋子外墙有黄土坯修饰,屋顶有茅草覆盖,可走进里面却发现每个屋子都是真真正正的砖木结构,黑瓦铺顶。
这座宅院分前、后两院,前院有正屋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另有一间独立的书房,里面柜、桌、椅、几一应具全。宽大的木质书桌上整齐摆放笔墨纸砚,皆是上上品;背靠满墙的书柜阵列经、史、子、集、兵法等等。
后院里有一间小小的厨房,然后是鸡窝,鸭窝,还有一个马棚。后院中间有一张六角形木桌,四周摆放六张石凳子,显得与木质小桌子格格不入。
回到前院,低矮的土泥墙旁种着一棵大梧桐树,树桠上有两个鸟窝,寂静的夜里仍然能听到雏鸟的鸣叫。
院子中央摆放一张四方石桌,四个石凳。桌上有一套粗糙劣质的茶具,旁边小碟子里放着几颗鲜红的果子,正是晚上姚青禾吃过的小蕃茄。
姚青禾被澹暠嵃抱着,几乎是飞进院子里。而小小的院子已经有许多黑衣暗卫待命,其中有三个暗卫是她熟悉的面孔。
“少庄主,少夫人。”
为首的一名暗卫上前颌首行礼,将一根指粗的细竹管送到他的面前。
将小娇妻放到石凳上坐好,澹暠嵃的墨漆眸子闪动阴鸷的暗芒。他伸手接过细竹管在指间把玩,片刻之后慢慢走向被绑在大树下的小女子。
“没想到小哥哥是醉花山庄的少庄主。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希望小哥哥原谅妹妹,妹妹愿一辈子服侍在侧,为今日莽撞赔罪。”
小女子生得美,嗓音也美。即便嘴巴里在道歉赔罪,可她的眼睛里闪动娇媚的诱惑,实在令人不敢相信。
澹暠嵃站定,修长指腹轻轻抚摸着细竹管上的雕纹,冷嗤一声,“赫连延保何时如此沉不住气,难道你没有告诉他,他已暴露身份?”
“以少庄主的谋智应该猜到我的目的。”
小女子装不下去了,露出她本来的表情,厌恶的瞪向站在面前的男人。如果没有他,她家王爷也不会……
感受到来自于小女子的阴森杀气,澹暠嵃眯起鹰眸,手中的细竹管瞬间脱出大掌,直插入小女子的右肩。
“噗!”
一声钝闷响起,被绑在树下的小女子拧眉闷哼,仇恨的眼睛变得迷离,殷虹的唇被咬得泛青,点点鲜血从齿缝里浸出。
“你胆子不小,敢单枪匹马的跑来送死,如果我轻易放过你似乎显得诚意不够。”
澹暠嵃阴恻恻的笑了,墨漆鹰眸中闪动邪恶的光亮,像是将即步入修罗场的魔君,压抑不住亢奋的情绪。
小女子冰冷眼睛里惧色一闪而逝,她故作镇定的冷笑着,视线越过慢慢走近的男人,投向院中央的石桌边品茶看热闹的女人脸上。
“她知道你是醉花山庄的少庄主吗?”
“当然。她是我的妻,我无需隐瞒。”
澹暠嵃骄傲的说着,识破小女子的诡计。
小女子恍惚间轻蔑一笑,“哦?那么……她见过你杀人吗?”
“杀你何须我亲自动手。”
澹暠嵃走近,仅一掌便将插入小女子右肩里的竹管震裂成竹丝。竹丝犹如无数的针折断在血肉里,让伤口从内部遭受密密麻麻的疼痛,折磨得小女子窒闷住气息,咬紧牙关强忍住一波波痛感变得麻木。
“澹暠嵃,你要杀便杀,这等卑鄙小人的手段实在难登大雅大堂。枉费你堂堂醉花山庄的少庄主,却是小人之流。可笑可笑。”
小女子冷嘲热讽,故作潇洒。即使性命握在面前的男人手里,她无所畏惧。
从孤女到暗卫,她承受了非人的苦难,她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她也是王爷身边最骄傲的,唯一的女暗卫。为王爷,她舍掉性命也要完成王爷将待的任务,即便她早已嫉妒死了。
怨毒的眼神刺向石桌边的女子,若上天有机会,她死也要拖这个女人垫被。这样王爷就不会沉迷女色,而失去争夺大位的野心。
视线相撞,她眼中的嫉恨被姚青禾看得清楚。
“相公。”
姚青禾突然走过来,笑盈盈的抱住男人的腰,仰着小脸撒娇,“相公,今晚我累得失眠,不如让她陪我玩玩,打发打发时间。”
澹暠嵃摸摸她白皙的小脸,“乖乖回屋去歇着,一会儿我让人送枣子粥给你当宵食。”
“不,我要和她玩玩。”
姚青禾噘起小嘴不依不饶,气得澹暠嵃抱住她狠狠亲一口,又怜惜的松开手,怕弄疼了她。
“玩可以,但不能给她松绑。”
“昂,好。”
不给澹暠嵃继续唠叨的机会,姚青禾推开他,提着裙子便往后院里跑。又顺手抓走两名暗卫跟着去后院水井打水。
“澹暠嵃,你真可窝囊啊。”
小女子讽刺的冷笑,闭上眼睛等待逃跑的机会。她一定要激怒姚青禾,然后逼姚青禾与她单打独斗,这样她可以趁机抓姚青禾作人质,顺手带着她离开。
澹暠嵃转身走回院中的石桌边坐下,暗卫立即上前斟茶,询问要准备宵食吗?
想到小娇妻晚饭没有吃饱,一会儿玩累了也会喊饿。他示意暗卫去找人熬些软糯的粥食,再配上几道开胃的小菜。
暗卫领命闪离,后院里也传来脚步声。
姚青禾欢乐的指挥着暗卫提来两桶水放在小女子面前。她双手叉腰,霸气十足的与小女子对视。
“相公,你让人给她敷点金创药吧。我怕玩到一半,她死掉怎么办?”
众暗卫的头顶集体垂下无数道小黑线。少夫人果真是天真纯朴的农女吗?为什么他们在少夫人的身上看到少庄主的影子?
难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因为少夫人嫁给少庄主日夜恩恩爱爱,所以脾气和行事风格也一模一样?
澹暠嵃点点头,便有暗卫上前拿出金创药为小女子敷上。
“啊!”
被绑在树上的小女子痛得大喊,全身都止不住颤抖起来。
姚青禾眨眨眼睛,好奇的问:“很疼吗?”
“废话,你可以亲身试验就知道有多疼。”
传言醉花山庄的金创药有百种之多,皆是御封药医亲手研制。敷药后的效果也各有不同,有些是给自家人治伤用的,有些是给敌人治伤用的。刚刚这瓶金创药……
姚青禾以为暗卫给敷的毒药,她也不想问为什么。不过是毒药,她玩的时间就要大大缩短。
“好吧,那我也不废话啦。我们开始玩吧。”
姚青禾把一些黄土混入水桶里,然后用木棍子搅拌搅拌,说:“小时候我最喜欢玩泥巴,可惜没有人愿意陪我玩。今儿咱们有缘分,一起来玩泥巴吧。”
“谁要和你玩这么恶心的东西。”小女子厌恶的扭头,闭上眼睛以示抗议。
姚青禾嘿嘿笑,她双手掬起一团泥巴走近小女子,故作天真的说:“老奶奶,你好。”
“你!”小女子惊呆住,回想刚刚她和澹暠嵃的对话并没有透露出自己中午时装扮哑老妪的事情,为什么姚青禾一眼认出她?
不不不,她的易容术绝对不会出错。她惊慌的盯着笑意颜开的姚青禾,“你是怎么识破我的?”
姚青禾把双手掬成团子的泥巴一下子糊在那小女人的脖子上,“给你三个机会,猜猜我是怎么识破你的。”
脖子被黄泥糊着,小女子愤愤不平,“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快把恶心的东西拿下去,否则我杀你!”
“哼,你敢杀我吗?你最喜欢的王爷会恨你的,那个时候的你比死还痛苦。”姚青禾清丽的笑容透着一抹讽刺,故意挑破女暗卫对自家主人的感情,将对方激怒。
“姚青禾,你胡说八道。我是王爷的属下,我忠诚于王爷,我对王爷只有仰慕之情,从未有觊觎之心。”
小女子勃然大怒的脸几近扭曲,赤红的眼睛恨不得杀了她。姚青禾哈哈大笑,转身又掬来一团泥巴直接盖在她的头上。
“你若对赫连延保没有非分之想,你何必如此愤怒?”姚青禾哼笑,她望望夜空中的月亮,幽幽叹气,“可惜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而你是身份低贱的杀手。如果……我是说如果啊。”
“你想说什么?”小女子警惕的瞪向姚青禾,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她相信姚青禾并没有外表这般纯真无害。
姚青禾又掬来一团泥巴糊在小女子的颈侧,淡淡的说:“如果你能为他生下一个孩子,一个传承他血脉的孩子,然后永远的离开他,在一个遥远的地方守着孩子过平凡的生活,你愿意吗?”
小女子眼睛瞬间染上点点游离。她曾经做过这样的梦,梦见自己怀了王爷的孩子,是个儿子。就算王爷娶了别人,却真心爱着她。而且承诺登上皇位之后,会立她们的孩子成为太子。
“梦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不知不觉,姚青禾的泥巴已经将小女子的脸给糊了一半,只走出眼睛、鼻子和嘴巴。
“你想做什么?”
“泥俑。”姚青禾掬起一团泥巴开始往小女子的身上糊,边抹泥巴边说:“你的梦想就留着自己回味吧。我会把你制成泥俑,当作礼物送给赫连延保。”
“为什么?”
姚青禾嫣然浅笑,颇为得意的说:“你见过泥俑能生孩子吗?把你当成礼物送回他的身边,让你知道他每日触摸你的身体,可你却感受不到他手掌的温度。”
“恶妇,你好狠毒啊。”
姚青禾轻哼,“这就算狠毒了?我还有更狠毒的呢,可惜你试不了啦。”
“你放开我!”
“难道你不想回到他的身边?”姚青禾把黄泥厚厚的糊在小女人的身上,边忙活边说:“听到是我送的礼物,他一定会摆在卧室里,日日欣赏,夜夜抚摸。到时候你在泥桶里好好享受吧。”
“你,无耻!卑鄙!狠毒!小人!”
脸上的黄泥渐渐变干,糊得她吼出来的声音都不清晰起来。可她一腔怒火在熊熊燃烧,如果没有被绑着,她一定会掐死这个恶毒的女人。
真不明白王爷到底喜欢她什么?
不甘心啊!
“姚青禾,你杀了我吧!”
“喂,我凭什么听你的?”姚青禾拍拍手上的泥,“比起杀了你,我更想折磨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你想害死我还需要理由吗?你们夫妻都不是好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小女子的嘴巴被糊上一坨黄泥,她只能用眼神表达愤懑。
姚青禾嘿嘿笑着,往前迈了半步,压低声音,“敢调戏我男人,你休想舒舒服服的离开。”
“哼,他算什么东西。和我家王爷相比,他不过是个下等级的奸商罢了,给我家王爷提鞋都不配!”
小女人嘴巴上的黄泥突然掉了,她怒吼声响彻院子。
每个暗卫都偷偷捏把汗。人活久了真是什么事情都能看到,什么鬼话都能听到。他们家少庄主如果仅仅是个奸商就算了,可惜少庄主的真实身份比那个赫连延保还要风光。凭赫连延保的身份和地位,别说给少庄主提鞋,就是擦屁屁都嫌他品级低好不?
姚青禾弯腰在水桶里挖挖攒攒,终于搞出一坨黄泥,“我说你是不是傻。你家王爷区区番邦小国的二等皇族,还是靠着世袭祖父爵位当个闲散王爷,凭他也想坐皇位,握王权?”
“我家王爷谋智天下第一,胜过那些玩乐误国的纨绔皇子们百倍,凭什么他不能坐上皇位,握得王权。”
姚青禾“啪”的把黄泥糊在小女子的嘴巴上,乐呵呵的说:“你怎么知道,那些纨绔误国的皇子们不是故意做出样子来诓骗世人的眼睛呢?”
小女子的眼睛传达出她内心的惊恐,仿佛从姚青禾的嘴巴得到什么了不起的信息。
“唔……唔……”
“想回去提醒你家王爷?”姚青禾拍拍小女子身上的湿泥巴,“等晒干了,我会派人送你回去的。到时候你有没有命把重要的信息告诉赫连延保,就看你的造化啦。”
“唔唔!”
“对呀,我就是这么卑鄙,你能怎样?”姚青禾轻哼,转身走向澹暠嵃,“相公,我玩够了,我们回去吧。”
澹暠嵃莞尔,不在乎她衣裙上沾染的泥污,将她揽坐在腿上,“今晚暂且睡在这里,明日天亮之前再回去也不迟。”
姚青禾望望四周,似乎没有发现这座宅子的主人,好奇的问:“这是谁的家?我们住在这里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