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姚青禾质问的一吼,院子外面的村民们立即怂了。一个个面色尴尬,左右偷瞄,想要举报那人却碍于同村人的情面而保持沉默。
姚青禾冷眼扫了一眼,转身之时便听到药医老头激动的大喊大叫,那精瘦的老身板子像只脱缰的老马从后院飞奔而来。
舍命双目含泪,两只手托着一株草药激动的站在姚青禾和澹暠嵃面前,“这,这是,是你们采来的?”
嗓音颤抖的话不成句,他将双手慢慢往上抬,气息都有些不稳,“没想到你们竟然采来能解百毒的九花仙草。嘿嘿,这下二壮的眼睛有希望啦。”
能解百毒?
村民们纷纷好奇的张望,甚至有人跳过低矮的篱笆,走过来想一睹清楚。
姚青禾喜滋滋的盯着老头手里的一株草药,九朵小花三种颜色,样子与铃兰很像,如同一颗颗坠在翠色丝线上的珍珠。
“相公,这株草药是你采来的。”
她回头看向澹暠嵃,他憨憨的笑着点头,羞怯的伸手拉住她的手,“娘子,我要吃糖。”
呃!臭男人,仗着有功又来耍牛氓,讨厌!
“你要减肥,不准吃糖。”姚青禾粲然一笑,故意忽略他眼中闪过的失望。看向仍然激动万分的老头,“老伯,这一株草药够用吗?不行,我明天再进山里去找找。”
“够了够了。”舍命呵呵的笑着,像捧着金山银山般跑去找澹二壮。
姚青禾拉拉男人的手,柔声细语,“相公,我们也回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吧。”
“好。”
澹暠嵃眼睛里只有小娇妻,傻呆呆的被她牵着走。
“站住!”
一道中气十足的厉喝让小夫妻的脚步停下。
澹暠嵃和姚青禾扭头看去,只见马氏被王氏扶着,拄着拐杖慢慢走过来。
“老太婆,你不在自己家呆着,又跑来闹什么?”姚青禾叶儿眉微拧,她端详气势汹汹的马氏,还有阴险冷笑的王氏。这两个老女人肚子里打着什么算盘,不必猜也知道。
“大壮媳妇。”
马氏才开口,立即听到傻孙子不高兴的纠正:“我改名字了,我叫澹暠嵃。”
“管你叫什么名字,滚一边儿去。”
马氏瞪圆精明老眼,从傻子的脸上移向姚青禾。瞧着她清丽白净的小脸,唇红牙白,尤其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是漂亮。难怪她的宝贝孙子日思夜想,被人打成半个残废还念念不忘这小娼妇。
姚青禾含笑端端正正的站直,由着马氏绕着她走一圈,时而嫌弃的啧啧两声,时而伸出苍老的手在纤细的小腰上掐一把,时而拍拍她翘挺的圆臀。
总之,在马氏的眼里,姚青禾像是黑市上被贩卖的下等人,而她俨然成为挑选心怡丫环的大买主。
“你和傻子有没有同房?”
突兀的问题被堂而皇之的问出来,不仅姚青禾惊讶的睁大眼睛,连围观的村民们也震惊得倒向一口凉气。这老太太真是不要脸皮了,什么话都问。
“你走!”澹暠嵃上前抱住姚青禾,愤愤的指向院门口,对着马氏大吼:“滚出我家!”
“你!不孝的小王八蛋,你爹在我的面前都不敢大声喘气,你竟敢喝斥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马氏气得拿起拐杖便要打过去,被姚青禾一把抓住,“怎么,你也想造反不成?”
姚青禾冷冷哂笑,“没钱了跑来讹钱,就说自己是长辈;自己造孽打了人,轮到你们赔钱的时候,学缩头乌龟躲在家里装死,你也配当长辈?”
“你个小娼妇,都是你调教的,一个个不把我放在眼里。今儿你若不依从我的意思嫁给我的宝贝孙儿,我就打死你一了百了。”
“老太婆,你这身老骨头不怕闪了腰、断了腿、丢了性命吗?”
“只要我宝贝孙子喜欢,我舍去这把老骨头也要满足他的心愿。”
马氏说得情真意切,好一副祖孙深情啊。可惜看在众人的眼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不待姚青禾出口反驳,澹二壮从后院里走出来,旁边跟着乐呵呵的老头。
“大嫂,听老神仙说那株珍贵的草药是你采来的?”
姚青禾扭头,笑盈盈的说:“是你的傻子大哥采来的。我连那株草药是什么都不认得,怎么采?”
澹二壮沉默一瞬,似有挣扎。
“你怎么出来了?”
刘氏走到澹二壮身边,扶着他坐到一旁的小凳子上。自从知道治好二儿子的眼疾需要三千两银子,她更觉得愧对二儿子。希望能在余后的生命里对二儿子多加关心,不让自己遗憾。
被打断的马氏趁不防备,举起拐杖便往姚青禾的头上打……
咔嚓!
拐杖硬生生从中间断裂,而劈断它的人正是一脸怒容的澹暠嵃。
不得不说,人皮面具做得真好。不管他做出什么样的表情,贴在脸上的人皮面具都能完美的表现出来。
姚青禾抓住澹暠嵃的手仔细察看,气愤的瞪向旁边呆滞的马氏,“老太婆,你真卑鄙!”
马氏咬着仅存的三颗老黄牙,脸皮抽抽,显然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娘,别生气。咱们来这里又不是为了小娼妇。”王氏扶着老妪坐回椅子里,这把留在澹家唯一的椅子已经成为马氏的“御座”,每次来都必须坐上一会。
“不行,财儿喜欢,我就要把她带回去。”马氏倔强起来谁也劝不住,她精明的老眼盯住姚青禾,仿佛淬了蛇毒一般阴狠。
姚青禾放开澹暠嵃,慢慢走来老妪面前,看着老妪满头银发、脸上皱纹堆叠,本该慈祥的长辈却变成黑心如鬼的老女人。
“老太婆,我已经做了澹暠嵃的媳妇。未来若澹家不要我了,我也不会选择澹满财。与其在这里算计我,不如想想怎么劝说你的宝贝孙子,让他安心赚钱,再娶房老婆,生些重孙子给你疼爱。”
马氏眨眨精明老眸,把姚青禾的话在心底琢磨琢磨,“你一个残花败柳的确配不上我的宝贝孙子。既然如此,那么只有余下一个条件。”
“钱?”姚青禾冷笑,回头看向澹暠嵃,娇滴滴的问:“相公,我们的钱能给别人吗?”
澹暠嵃耿直的摇头,“不能。钱是娘子和我赚回来的,不能给别人。”
姚青禾回过来头,噘噘嘴,一脸没办法的表情,“瞧,我相公不同意。”
马氏嗤之以鼻,“他一个傻子懂什么。钱还不是你说了算。”
“是啊,可惜钱在相公的手里,我只能往钱匣子里送钱,不能拿出来花,更不能送人。”姚青禾耸耸肩,无可奈何的叹气,装得好像她有多怕傻相公似的。
围观的村民们惊讶的张大嘴巴,纷纷好奇的盯着傻憨敢的澹暠嵃。没想到这傻家伙成亲之后,竟把精明的小妻子给镇压住了?
澹暠嵃懒得理睬周围投来的诧异目光,他走上前握住小娇妻的手,“走,回去睡觉。”
“你个傻子,把钱拿出来!”马氏突然冲上来抓住澹暠嵃胸前的衣襟,哭天抢地的大骂:“你们把我的宝贝孙子给打残废了,竟然想闷声闷气的不认账吗?今儿你们不拿出五百两银子,休想离开。”
众村民们集体倒抽一口凉气。老太太口气真大啊,一张嘴就是五百两?就算把澹木石一家卖掉,也换不来五百两银子呢。
“马老太太,你是不是在痴人说梦呢?你瞧瞧这一家子人,哪个能拿出五百两银子?”
“就是,真敢张口要钱啊。”
“咱村子里谁见过五百两银子?我连五十两银子都没见过呢。”
“老太太气傻了?”
……
围观的人们议论纷纷,把马氏当成傻子一样瞧着。
“都我给滚!前些日子小娼妇仗着傻子的重伤,还不是一样要了我们五百两银子的赔偿。今儿他们暗地里打伤我的孙子,怎么我就不能要呢?”
众人恍然大悟。
姚青禾冷笑,“你赔给我的那五百两银子在哪里?你们连个屁都没有赔给我们,凭什么说我要了你们五百两银子的赔偿?”
马氏和王氏皆被问得一怔,再反驳时难免底气不足。但她们的目标没达成,怎能退缩。
王氏理直气壮的挺起胸脯,“是你,你勾引外村子的野男人打伤我家满财,把他打得全身连块好皮肉都没有,呜呜呜,我家满财从小到大哪里受过如此的委屈?”
她哭天抹泪的嚎起来,又觉不够泄愤,指着天空嘶吼:“老天爷呀,你快打一道雷劈死小娼妇吧!劈死这个狐狸精吧!她若不死,我们一家人都不得安生啊!”
姚青禾和澹暠嵃冷眼瞧着王氏坐在地上泼妇骂街,脸上的表情从未变过。比院子外面看热闹的村民们还要淡定。
对于村子里的女人们的泼妇骂街,村民们已经没有多少新鲜感。一个个兴味缺缺的聊着家常,没有一人站出来劝慰劝慰。
澹木石和刘氏也是老实厚道的人,以前拿马氏和王氏没法子,现在也一样。只是以前他们会好言相劝,尽量满足她们提出的要求,而现在……
老两口看向默默不语的姚青禾和澹暠嵃,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正在此时,药医老头又兴冲冲的从后院里跑过来,一把草药放到姚青禾手里,“丫头,没想到你采来这么多的治伤草药,这一把药足够治澹满财的伤,让她们拿回去熬了吧。”
“老伯,我凭什么同情她们?我才不救澹满财呢,让他死了算啦。”姚青禾把草药还回老头手里,“老伯帮我瞧瞧,哪些草药给相公治伤,哪些草药给二壮治眼疾,哪些草药能晒干备用。”
“丫头,你抬回来两大箩筐草药,存一辈子用吗?”舍命乐了,这么多草药如果不及时晒干或卖掉,过了新鲜劲就浪费啦,多可惜呀。
姚青禾冷瞟马氏和王氏,哼笑:“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谁知道澹满财伤好之后会不会跑来闹腾,万一再把相公打伤怎么办?我还是存着点伤药,有备无患吧。”
“呵,丫头想得周全。不过,你们也可怜可怜人家亲娘一片怜子之心,把草药给她们吧。”舍命走到王氏面前,把草药递过去,慈眉善目的笑着说:“你家孩子确实不是丫头和傻小子伤的。我家丫头也绝不会勾引外村野男人来祸害你儿子。你没瞧见,这小两口恩爱着呢。”
王氏欲语还休,双手接过那把草药,“谢谢老神仙。”
“回去两碗熬成一碗,给你家儿子喝下,明日便能下床走路。”
一听儿子的伤势能好,王氏激动的捧着草药千恩万谢,恨不得跪下来磕头。
舍命笑着摆摆手,说:“你们不必谢我。这草药是小夫妻采来的,我估摸着要五副药才能痊愈,以后还有没有草药送给你,小老儿就当不得家啦。”
“啊?五副药?”王氏傻了。今日一副药,那后面的四副药怎么办?难道要她求着傻子和狐狸精?
马氏气得瞪眼,“这药,我们不要了。”
舍命微微一笑,淡然的伸出手来,“不要了?那就拿出五百两银子来赔吧。”
马氏和王氏错愕的看向面前的老头,“这草药是傻子和他媳妇采来的,你凭什么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