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村民们,包括姚青禾和澹暠嵃也好奇老头为什么索要赔偿,那一把草药不过是普通的田七,不值那么多钱。
舍命淡然的看着马氏和王氏,他是外村人寄住在澹家,若他在村子里受到威胁,连同老里长都会被官府抓去问话。
马氏耍赖,王氏嚣张,可在外村人的面前就没有法子,只能忍气吞声,愤愤不平。
面对婆媳二人的质问,舍命并没有收回手,反而笑吟吟的说:“小老儿花了五钱银子买下这把草药,现在又卖给你。草药到了你的手里没了新鲜气儿,小老儿如何卖给别人?这五百两银子便是你赔偿给小老儿的。”
围观众人皆是一阵唏嘘。这老头还真够黑心的,从傻大壮夫妻手里五钱银子买来的草药,转手卖了五百两?
马氏和王氏的心脏都快要跳出嘴巴来,她们脑袋里计算着从五钱银子到五百两银子到底翻了多少倍。
“老神仙,你是哪里来的老土匪,开口就是天价,抢钱哪?”一个村民看不过眼,站出来鸣不平。
澹木石也认为舍命要得钱太多,又怕得罪老头后害了二儿子的眼疾不能治疗。他放大胆子悄悄来到老头身边,作揖道:“老神仙,看在儿媳妇的情面上,你……你就少要点儿?”
澹木石也不算傻,他的脸面值几个钱,这老头愿意留下治澹二壮的眼疾还不是看在姚青禾的面子上,也有老头想要认她作干女儿的因素在内。
不待舍命开口,就听马氏指着澹木石大骂:“你个不孝子,帮着外人来坑自己的老娘,你真真是良心被狗吃啦。哎哟哟,我的命好苦呀,生个不孝子孽障出来坑害我哟。你个不孝子,你死了有什么脸去见你的爹?见你的叔叔?”
澹木石吓得缩脖子耸肩,被马氏的泼皮哭闹吓得连连后退。
看到公公像老鼠似的往后躲,姚青禾气不过,走过来一把抓住马氏的胳膊,“够了。这草药拿回去吧,赶快离开我家。”
“不行,我偏要问问,他凭什么要五百两的赔偿?”马氏抢来王氏手里的草药朝着老头的脸砸过去,“你个土匪,当我是好欺负的不成?”
老脸被砸,舍命不怒反笑,他从怀里摸出一块金牌,朝着四周看热闹的村民们问道:“你们谁认得这东西是什么?”
村民们伸长脖子往里瞧,只见老头手里举的圆牌子在阳光下闪烁金灿灿的华光,刺得他们眼睛都眯缝起来。
舍命瞧着四周的村民,笑吟吟的问:“你们谁认得这牌子?”
众村民们突然间鸦雀无声,一个个盯着老头手里的金牌。这东西可是纯金的,若是实心的家伙也有十两黄金的样子。
“我认得。”
村民中走出一人,他作书生打扮,头顶儒生冠,身穿半旧长袍。他面容平静,迈着四步方缓缓步入院子,抬手向舍命作揖。
此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姚青禾写下与姚家断绝亲缘契约时,帮助杨氏念契约内容的中年男人,他也是村子里第二个识字的人,村民们称之“文先生”,因为没有人知晓他的真实姓名。
他平时与村子里人并无联系,多半时间在醉花镇的私墪里当教书先生,偶尔有钱了会买些糖果给傻大壮。村子里的孩子们,他也只关心常常被欺负的傻大壮。
文先生向舍命作揖,恭恭敬敬的道:“在下不才,识得几个字。老先生这块牌子虽未见过,但凭借上面的‘御封药医’四个字,在下想来你便是名满天下的舍药医。你是皇封的药医,给澹满财诊病,别说五百两,就是五万两也值得。”
“小老儿的名声在外却隐居多年,没想到仍有人记得小老儿。多谢先生解围。”
“不敢!老先生言重了,在下岂敢当得‘谢’字。”
文先生深躬作揖,谦和有礼,恭敬有加。
众村民见文先生都向老头恭敬的行礼,想来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也纷纷学着样子,拱手作揖,深鞠躬行礼,口中念念有词。
“见过老神仙!”
舍命哈哈大笑,揖手还礼,说:“众位乡亲不需如此。小老儿隐走江湖,这御封药医的名头不过是在官家面前摆摆样子。既然你们都是澹家的近邻,小老儿怎当得起你们这等礼拜,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面子,里子都赚足了,舍命把金灿灿的牌子揣回怀里。又变回乐呵呵的模样,一双眼睛盯着面如土灰的马氏和王氏。
“二位,你们看……是要草药回家救人呢,还是拿出五百两银子给小老儿买酒吃?”
马氏和王氏再不敢宛误,立即抓起散落地上的草药,婆媳俩灰溜溜的走了。
热闹看完了,村民们仍然想与老头多攀谈几句,没准能从老头手里拿点草药卖点钱花花。可想到那草药是傻子和傻子媳妇从山里采来的,一个个闷不哼声的回家去,思虑着明日也去山里碰碰运气?
张六叔赶走了围观的村民,他也领着婆娘回家去了。
热闹喧天的小院子一下子安静下来。
舍命拉着澹暠嵃和姚青禾去了后院,站在两只大箩筐前,“你们两个真真是浪费,采这么多草药回来,现在又是阴雨天,如何能晒得干呢。”
姚青禾摊摊手,“我想在后院开出一片小田地移栽,不知道能不能行?”
“你当蔬菜秧子呢,想怎么栽都成?”
心疼堆在箩筐里的草药,就算是不值多少钱的普通草药,他也觉得可惜了。舍命摇头叹气,恨得牙痒痒,“你们两个……真真是气死我了。”
姚青禾吓得连忙握住老头的胳膊,可怜兮兮的撒娇:“老伯,四叔,我们错啦。你帮忙想个两全齐美的法子呗?”
“哼。”舍命凑到姚青禾耳边低声说:“两全齐美的法子找你男人去,他在镇子里开办好几家药堂,你卖给他还能提个高价钱。”
“咦,这是个法子啊。”姚青禾乐了,又问:“这些草药本想你离开的时候,让你带去军营作储备药的。”
舍命白了她一眼,“这么点药,能治几个?你还是留着赚点银子,帮衬帮衬澹家吧。你们在这里白吃白喝白住,又差点害死人家傻儿子,多留点银子算是报恩了。”
“我们留在这里本来就是报恩。”姚青禾不高兴的瞪一眼,转身去找澹暠嵃商量去醉花镇卖草药的事情。
瞧着小夫妻进到东边的房子里,舍命蹲在大箩筐边把自己需要的草药和珍贵的草药一株株挑选出来。
“她呀,没准比她婆婆还厉害呢。这婆媳二人都是强势的女子,看来父子俩要吃一辈子的苦头喽。”
来后院瞧瞧情况的澹木石好奇的问:“老神仙,你在自言自语的说些什么?”
舍命呵呵笑道:“没事没事。刚才丫头和我商量过,趁着草药还算新鲜,送去镇上卖掉。”
“哦。如此……”澹木石思忖片刻,“我去老里长家借牛车吧。咱村离镇子远,走路去又回恐怕大门楼落锁前赶不回来。”
“好,你去借牛车,我去叫他们。”
两个老头分工明确,澹木石急匆匆去老里长家借牛车,舍命便去屋子里找澹暠嵃和姚青禾。
澹木石家的傻儿子要去镇里卖草药的事情在他借来牛车后的眨眨眼功夫就传遍村子。怕澹暠嵃和姚青禾赶牛遇危险,老里长的大儿子澹春明亲自赶车跟着去。
澹木石也跟着去了。
在刘氏和两位小姑子的帮助下,姚青禾将不同的草药分别装在大背篓里,然后放上牛车用麻绳固定好。
“丫头,把这价单子拿上。路上背熟,免得和人交易的时候吃亏。”舍命匆匆赶到院门外,把墨迹未干的纸递给姚青禾,“就算是熟人也不能吃亏。”
姚青禾乐了,偷瞄一眼身边的澹暠嵃,爽快的收好价单,“放心吧,我很会讨价还价的,绝不吃亏。”
“那就好。一路顺风啊。”
“夜里落锁之前一定回来。”
澹春明赶着牛车,拉着澹木石,澹暠嵃和姚青禾在围观村民们羡慕嫉妒的目光中慢慢驶向村口大门楼。
—— —— ——
醉花镇。
此镇是被三座大山包围其中的繁华小镇,其中北靠醉花山,东临梅岭峰,西边是秀山和无名山。无名山便是澹家堡子所依靠的大山,比其他三座主山更远一些,所以不算在内。
此镇因醉花山庄酿造的桃花酒酿而得名,城中有名的酿酒庄专贡御酒。至于背后的人,就是醉花山庄的庄主澹时寒。
醉花镇的街市两边有大大小小百余座商铺,远近十里之内的大宅府院也是富甲之人的首选。
听闻整条醉花街的商铺都是柳家所有,而那位柳家的女主人身份神秘,传说她把生意做得很大,掌管全国的商业财富,是人人传讼的神一般的人物。
关于这座镇子和镇子有关的传说人物,姚青禾并不好奇。她反而对这座繁华古代的街市感到新奇。
她以前虽然不是购物狂,却是个逛街狂。每天晚自习之后,她都要去逛逛WD城。就算每个店已打烊了,她也觉得走在霓虹灯的街道惬意,舒服,放松。
如今走在繁华喧闹的街上,两边商铺林立,人头攒动,像是置身于北宋画家张择端的那卷《清明上河图》之中。
“相公,我们先逛逛,看看集市上有多少家药铺子,然后问问收购价格,再考虑卖给谁。”
因为有澹木石和澹春明跟着,澹暠嵃保持憨憨的样子,附和姚青禾的意见。其实早在一个时辰前,他派来的暗卫已经告诉街市上所有的药馆,必须高价收购他们带来的草药。
那些草药可是醉花山庄的少庄主和少夫人亲自上山、亲手采挖的,千金难买。
“春明大伯,公爹,你们在这里等等,我们动作快点,急取半个时辰就打听好情况。”
“去吧去吧,不着急。晚上赶回去大门落锁也没事,你春明大伯已经和老里长禀报过了。”澹木石挥挥手,乐呵呵的抽着烟袋锅子。
澹春明买来两块饼,递给澹木石一块,“来,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等小两口赚到钱,咱可让他们买来些酒喝。”
“嘿嘿,那是当然。”澹木石笑着接来咬一口,心满意足的喟叹:“能娶到这么好的儿媳妇,真是几辈子求来的福气。”
澹春明无比羡慕,“谁说不是呢。我瞧着都眼馋。哈哈哈哈。”
两位老兄弟相视一笑,美滋滋的吃着饼。
另一边,姚青禾和澹暠嵃从长街的街头开始,好在整条街市只有五家药馆,问起来也不算难。
从第一家药馆出来,姚青禾兴奋的拿着一张价目表,“相公,这家掌柜的真有钱,收购价都快和售卖价持平,他们真能赚到钱吗?”
澹暠嵃微微一笑。他们敢赚咱们的钱吗?他们有几个胆子敢赚自家主子的辛苦钱?
对于沉默不语的澹暠嵃,姚青禾嫣然,“这家是你的,对不对?”
“不知道。我名下产业那么多,怎能一个个的记住?”澹暠嵃理直气壮的否认。这个时候,打死也不能说啊。
姚青禾轻哼,“走,第二家。”
澹暠嵃看看不远处的那家药馆,无奈的叹气。娘子,别去了,那一家也是为夫的产业,价格不问也罢。
第二家出来,价格比刚才的多了二两银子,每种药材多二两,总算下来就多出一百两银子。
姚青禾愤愤的瞪了无辜的澹暠嵃一眼,继续走向第三家药馆。
娘子,别去了,那也是为夫的。
第四家……
第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