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院子里,澹木石一声吼直接把全家人都吸引出来,连后院睡懒觉的姚青禾也急忙忙穿了衣服跑出来。
她担心男人暴露啊!万一被澹家人或者村里人误解,还不把她和他当成“狗男女”给浸猪笼?
当姚青禾跑来前院,就看到“火柴棍”站在澹木石面前像做错事的孩子,而澹木石则气得脸红脖子粗,拿着烟袋锅子重重敲打着旁边的小木桌。
“当年你高烧不退,差点病死。后来一个老道士云游来村子里,替你取了这个名字。如今你娶了媳妇,竟想改名字。你说,这主意是不是她教你的?”
“不是娘子的主意,是我,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声音越来越小,他委屈的低下头,以沉默表明自己改名字的坚决态度。
“你个不孝子,真真要气死我啊!”澹木石举起烟袋锅子就要打。
“爹!”
姚青禾一把挡在男人身前,“爹,相公已经不是那个只知道吃糖的傻孩子。我也希望凭自己的力量改变他。我们何不从现在开始支持他,引导他变得成熟,成为咱家真正的顶梁柱呢。”
澹木石沉默了。如果改个名字,又有姚青禾的引导,也许傻儿子真的会变聪明。就算不能成为全家人的顶梁柱,至少不再被嘲讽是傻子。
他也知道村子里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管他的儿子的叫“傻大壮”、“傻子”、“废物”,每次听到这些称呼,他的心都疼一下。
“成。你想改名字就改吧。等会儿我领你去老里长家,请他给取个新名字。”
“爹,我要娘子取。”
“啥?你个没出息的。”
澹木石气得敲了儿子的头。这傻儿子娶妻之后又添个新毛病,怕老婆。不过他也承认,全村子里的女人们没有一个能胜过姚青禾的能耐。
“娘子,你来取名字。”
“我识得几个字呀。还是请老里长帮忙取吧。”
姚青禾帮着他揉揉被敲痛的头,笑盈盈的眼睛里闪动狡黠。想拉她下水?没门儿。有本事买通老里长,让我瞧瞧你的本事。
哼,小冤家,你竟敢见死不救。看我今晚怎么折腾你。
瞥见旁边的刘氏,他摸摸肚子,可怜兮兮的说:“娘,我饿。”
刘氏笑笑,“饭做好了,马上就吃。”
冷凝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不少。姚青禾跟着澹木石进堂屋去商量买种子的事情,又商定把麦子卖去哪里。
澹木石想着张六叔的门路多,不如多等等他的消息。姚青禾答应,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院子里,缠了药布的男人只能站着。他心里一阵郁闷,再次后悔不该把伤势闹得这么严重,裹得人不人、鬼不鬼。
刘氏的动作很快,片刻之后便把早饭端上桌。其实就是一些野菜粗粮饼子和栗米粥,还有一些拌野菜。
缠着药布的男人站着吃饭,像做错事情被罚站似的。乐得姚青禾和澹桂芹、小桂芬打趣他,他也不恼。
男人把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只等着今晚在姚青禾的身上还回来。哼哼,说吧说吧,从今晚开晚,你半个月别想下床。
澹木石放下碗,看看身边的二儿子,“二壮,你要改名字吗?”
“不,我挺喜欢我的名字。”澹二壮没有表情的喝完最后一口白粥,轻轻放下碗筷,“既然他不喜欢,就给他改了吧。”
“好。好啊。”
澹木石老怀欣慰。比起以前那个态度冷漠的二儿子,自从知道自己的眼睛能够恢复,二儿子也渐渐敞开心扉,慢慢融入到这个家里。
“爹!”
“别叫我。你个不孝的东西。”
澹木石瞪了一眼傻儿子。嘴上是严厉的责备,眼睛里却含着笑。
“爹骂我。”
“你该骂。”
澹木石心情大好,拿起烟袋锅子,背着手走在前面,“跟上来。”
“哦。”
行走的“木乃伊”动作僵硬的跟在澹木石身后,每迈出一步的样子极其有趣,像根要断不断的木头。
路过的村民们先和澹木石打招呼,看到傻大壮动作艰难的跟在后面,不禁好奇的问:“木石大哥,你父子这是做什么去啊?”
澹木石干笑两声,扭头不悦的瞪一眼傻儿子,“他说不喜欢自己的名字,非要改名字。我想着他如今大了,也知道美丑之分。我大字不识一个,领他去老里长家求个好名字。”
“哈哈,大壮娶了媳妇后越发的聪明啦。”村民们打趣着,路过傻大壮身边时不禁多看两眼,便笑呵呵的离开。
从家里到老里长,澹木石不知回答了多少人的询问。短时间之内他家傻儿子要改名字的消息传遍村子每个人的耳朵里,连村外的田里也不例外。
村民们纷纷好奇老里长会给傻大壮重新取个什么名字。有些爱凑热闹的村民更是放下手中的活计,偷偷跑到老里长家来。
—— —— ——
当父子二人来到老里长家门前的时候,一驾青壁马车吸引了澹木石的注意。
“哎哟,你们爷俩怎么来了?”
老里长的老伴坐在院子里,跟着两个小孙女在纺线。看见澹木石和后面的“火柴棍”,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出来。
“家里来客人了?”
不知为何,澹木石刻意压低的嗓音,似是怕惊动屋内的贵客。
老太太笑笑,也小声说:“秀山落富村的霍大善人派来管事,说要收购村子里的麦子。市价上一石麦子银子一两,霍大善人以银子一两半的价格收购。”
“哎哟哟,这是天大的喜事啊。”澹木石高兴的差点蹦起三丈高。他想着昨日刚把麦子收回家里,今日就听到这么好的消息。
“看把你乐的。”老太太扭头看见站在门口的“火柴棍”,怜惜澹大壮伤势重,又看他这般模样觉得有趣。
“大壮,快进来,我让人搬把大高凳子出来给你坐。”老太太招呼着,扭头对自己的大孙子说:“你快去后院的灶房把大高凳子搬过来。”
“好。”
少年与澹大壮同龄,是澹春明的小儿子。今年订下邻村的一个姑娘,明年便要娶进家门。
“老婆子,是谁来啦?”
堂屋里传出老里长的询问声。
老太太走到堂屋门口却不敢进去,笑吟吟的回答:“木石爷俩来啦。我瞧大壮那孩子伤得重,让大孙子去搬来高凳子给他坐。”
“木石来了?进来吧。”
澹木石躬着身子,小心翼翼的跨过门槛。垂着头不敢看坐在上位的贵人,他选择门边站着,一副聆听教训的模样。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位连个名字都没有的管事,其实是霍大善人的家里一位管家的手下人。
说起来,这位管事估计一年到头和主子的碰面机会不会超过五次。
他们在主子面前是唯唯诺诺的下人,可当他们被派出来传达主子命令的时候,俨然是奉命出巡的钦差一般趾高气扬。
“听说你儿子前些日子被打了?”管事端坐于正位,低眉瞧着手中茶碗里漂浮的几片茶叶。
澹木石吓得倒抽一口凉气,怎么连远在百里之外的秀山都知道此事。真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他战战兢兢的作揖行礼,“回贵人的话,的确被打了。但那打人的是我堂弟家的儿子,因为……因为……”
“不必解释。”管事放下茶碗,看看外面被药布裹成“火柴棍”的人,“那是你儿子?”
“是。”澹木石沉声应着,仍然不敢抬头。
“我家主人听闻你家儿子受重伤,赐了一百两银子让我代为转交。”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子,只高高的举着胳膊,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老里长冷瞟一眼澹木石,斥道:“还不快谢恩。”
澹木石吓得连忙跪下磕了头,起身时那袋银子已经由老里长之手放到他的手里。他低头看着一百两银子的钱袋子,瞬间觉得像是捧着一个烫手地瓜。
管事低头喝着茶,不再说话。
老里长见状,沉声问:“木石啊,今儿你父子来,有事?”
盯着钱袋子发呆的澹木石立即回神,双手捧着钱袋子,向老里长鞠个躬,“老里长,我家大壮他……他不喜欢现在的名字,想换个名字。”
“我大字不识一个。所以领着他来,求老里长赐名。”
澹木石态度肯切,本是荒唐的一件事情却让老里长说不毛病来。
坐在上位的管事笑着说:“改名字?这事有趣。想来挨了一顿打,参悟出些许道理,想换换名字,立立志向。”
“贵人不知,我那儿子是个傻的。许是经此一事吓到了,今早便吵闹着要改名字。也许是怕在村子里被人嘲笑,所以闹着改名字。”澹木石把傻儿子评价得像在耍小孩子脾气。
管事呵呵笑了,说:“既然他想改名字,若非碍着大事,就依从他吧。”
“贵人说的是。”澹木石颔首。他嘴笨,实在说不出什么冠冕堂皇的奉承话。
老里长看看憨厚朴实的澹木石,又瞧瞧院子里被老太太塞了一堆吃食的“火柴棍”。灵光一闪,他笑着拱手:“今儿贵人在此,你又是霍大善人门下的,见多识广。不如请贵人赐个名字,福泽庇佑。”
管事垂眸闪动异彩,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嗳,这……不好吧。”
“有何不可。”老里长起身,亲自拿茶壶为管事斟了茶水,“贵人若不嫌弃,便降福于他。那孩子生来是个傻子,很是可怜。希望得贵人庇佑,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平安安。”
“老里长这张嘴,死人都能被你说活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贵人谬赞,老朽愧不敢当。”
老里长陪着笑,拿着茶壶退回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管事想想,说:“那孩子经此一事,定会变得聪明。我取两字给他,如何?”
“请!”
老里长也算是个见识广的人,立即唤来长孙去书房取来笔墨。
管事站在桌前,故作娴熟的握笔疾书,写下“暠嵃”二字。天知道为了这两个字,他被二管家逼着写了整整两天两夜。
“这……是何意呀?”
管事放下笔,将纸递给老里长,笑道:“暠乃光明之意,嵃乃山峦险峻之景象。那孩子经此一劫,日后定能成为人人敬重的大英雄。”
“多谢贵人赐名。”澹木石深深鞠躬作揖,恨不得跪下来磕几个头。
管事笑着摆手。鬼知道这是谁的名字,害得他右手差点没废掉。还有这句恭唯的解释,说给这群土包子听,他们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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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今天开始,男主恢复自己的真实名字啦。这段时间,大家看得精神快分裂了吧?哈哈,其实团子写的也快精分了。没办法,主要是为了区别腹黑的男方,和他假扮傻子大壮。今天男主假借改名字,终于恢复真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