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我后悔了。”
暗卫缠药布的手艺绝不话下,把男人从头包到脚踝处,连头发都没放过。怎么看都像一根“布”质的火柴棍。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相公,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哭着走也要坚持到底。”姚青禾憋笑到内伤,扶着“火柴棍”慢慢往前走。
“大壮,伤得这么重还不放心媳妇啊?”
“就是就是,你媳妇喜欢你呢,不会跑的。”
“大壮才不怕呢。对吧?”
“哈哈,得了得了。快走吧。”
路过的村民扛着锄头,看到姚青禾便知道那个“火柴棍”是傻大壮。看到这副鬼样子实在忍不住逗趣几句,也暗骂澹满财太狠,竟把傻子砍成残废。
原本就是个废人,这下废得彻底,废得天下无双。
行走中的“木乃伊”也不理睬村民们的调侃,在姚青禾的帮助下慢慢走向田垄边的家人。
“大壮,你这孩子,怎么跑出来啦。”
“他怕咱们不在家里,那边的人又来闹腾吧。”
刘氏走过来帮着姚青禾一起扶着傻儿子坐到铺了草垫子的石头上。澹木石也觉得傻儿子是被砍怕了,所以才不敢独自留在家里。
“爹,娘,咱们快去割麦子吧。让桂芬留在这里照顾他就行。”
姚青禾叮嘱小桂芬几句,便拿起镰刀跟着刘氏去最近一边田里收麦子,而澹木石和张六叔去了最远的南端收麦子。
老里长的大儿儿澹春明则和舍命,澹二壮从西边的收割;澹桂芬和赵狗子从东边收割。
按照姚青禾的计算,这种四面包抄的收害法子,十亩麦田大概三日便能收割完毕。昨日已经收了一亩田,不必熬夜三日便能收回家。
顶着炎炎烈日在麦田里劳作,对姚青禾来说是一种全新的体验。苦并快乐着,享受丰收带来的东西。这个时代的农耕技术虽然很落后,一亩田的麦子产量不过两石(一石=100斤),比起她重生前的那个科技高产的年代,简直是少的可怜。
“刘婶子,我来帮忙割麦子。你看,我从哪里开始?”
“是啊,婶子,我们都来帮忙了。”
十几个村子里的少年们拿着镰刀站在田垄上,一个个稚气未脱,笑容里散发着青春活力的张扬之美。
刘氏呆愣住了。这些孩子们平日与她家的孩子从无往来,怎么突然跑来帮忙收麦子?
“多谢小兄弟们啦。你们一共多少人?”姚青禾放下镰刀,走到少年们的中间。她认得这些孩子们,昨日跟着赵狗子一起来的蒙面少年们。
其中一个少年不好意思的搔搔头,“我们十六个人,大壮嫂子请吩咐吧。”
“好。那你们去那边两块田里收割。分成两组,每组八个人再分成四个方向的两人小姐,从四个方向往中包抄着收割。一边收割一边捆成一束,回头我借辆牛车运回家去。”
“大壮嫂子放心。我们去了。”
“多谢各位小兄弟啦。”
“客气啥呀。我们走啦。”
十六个少年在田里追追跑跑,笑笑闹闹。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尤其在这个时代。男孩十五岁之后便渐渐成为家中的顶梁柱,让他们收起孩童的贪玩心性,变成为家人生计而忙碌。
之后又陆陆续续来了不少村子里的叔叔伯伯,都是与澹木石有点交情的。姚青禾也请这些帮忙的长辈们分成八人组,包抄式的收割麦田。
午饭时,胖婶和同村的两个中年妇人拿着做好的饭食来田里,看到刘氏准备回家去做饭,立即笑着打招呼。
“回家折腾什么。我们做好的送来,你们也吃个现成的。”
“这怎么好意思。”
刘氏连忙帮着铺好麻布在地上,又让自家孩子们去田里招呼大家过来吃点东西。
胖婶说:“我们也没做什么好东西,你们凑合着垫垫肚子。今日趁早把麦子割回家,省得那边又闹出什么大事来。”
“那一家子现在为钱发愁呢,哪有心情闹我们。”
姚青禾走回来笑笑,端起一碗粥到“火柴棍”身边坐下,拿勺子喂一口他,自己吃一口。不过是一碗稀水似的白粥,小夫妻却吃得极香甜。
胖婶递给刘氏一眼“调侃”的眼神,刘氏也忍不住“噗哧”一下笑了。
帮忙收割的村民们渐渐聚拢过来,喝着白粥,吃着野菜粗粮饼子。男人们聚在一起聊着今年麦子的价格,希望能多赚些钱;女人们聊着家里的孩子,时不时拿小夫妻来逗弄几句乐子。
姚青禾应付着婆婆和婶婶们,耳朵却听着另一边的闲聊。她把碗交给小桂芬,在男人耳边低语几句便起身去了那一边的男人堆里。
“你过来干啥?”澹木石诧异的看到儿媳妇坐在身边,一副虚心学习的样子。
姚青禾挠挠耳朵,说:“爹,收割完麦子之后就不种东西了吗?”
“种什么?以前种过高梁,这几年蝗灾闹得凶,收了麦子就荒着,不敢再种了。”
回答她的是老里长的大儿子,春明大伯。十年前老里长拖家带口的来到这里,感恩澹大善人的施救,改成澹姓。
张六叔家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没有改姓氏的人家。同样没有改姓氏的人家还有胖婶的丈夫,当年也没有改姓。不过他死得早,留下赵狗子一个独子。
“大壮媳妇,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说说。”张六叔是个很通情理的人,他一眼便瞧见姚青禾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凭着他对姚青禾的一些所做所为,总觉得这小女子会改变点什么。
姚青禾的确有点想法,看到周围的长辈们没有反对,她沉思片刻,说:“田里的产量低,一年又只种一次,我们什么时候能过上富足的生活呢。不能因为怕蝗灾,就把好好的良田荒着。”
“依你之见,我们要种高梁吗?”春明大伯觉得她有道理,又担心蝗灾之后颗粒无收。
姚青禾望着自家的十亩田,说:“我家的十亩田,我想分割成四块地。分成三块三亩的田,种高梁、玉米和大豆,余下的一亩田种蔬菜。”
“万一遇到蝗灾怎么办?”
“今年南方就闹了蝗灾,损失不小呢。”
众人关心的仍是这个问题。
姚青禾抚额,这个没有农药的时代,她有一种土办法解释蝗灾问题。但是现在不是时候,否则……
“各位伯伯、叔叔,也许今年不会闹灾呢。”
“万一闹灾了怎么办?我们可再没有力气像十年前那样当流民呀。”
“各位伯伯、叔叔,没有蝗灾,万一有水灾、火灾也是不能避免的。冬天还有雪灾呢,我们不是一样种了麦子。”
“儿媳妇。”澹木石明白她的决思,他敲敲烟袋锅子,看看同村的这些老乡亲们,“不如你先在咱家的田里种上。若是种好了,大家都会感谢你的;种不好也没关系,田荒着也是长草,不如给你试试。”
姚青禾垂头丧气的点点头,看到不知何时站在人群后面的“火柴棍”,她有点小委屈的嘟嘟嘴,不被理解的滋味很不好耶。
“相公!”求抱抱,求安慰。
“过来。”
姚青禾嗷了一声,走过去抱住“火柴棍”的粗布腰,“相公,谢谢你。”
“想种什么就种什么,我也会帮你的。”
“嗷!你最好啦。”
“娘子,我想吃糖。”
“滚粗!你都变成这样啦,还想吃糖。”
姚青禾佯装生气的轻轻打了他一拳,两人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 —— ——
吃过饭,下午的收割效率更加快速。又有不少村民来帮忙收割,让原本计划三日收完,现在一日就能完成。
黄昏时分,姚青禾站在地头上,等着澹木石从老里长家借来牛车。先把麦子运回家里,再让暗卫去找个收麦子的贩夫来家里运走。
皓月当空,十石麦子终于运回家里。幸好把澹二壮移到后院西边的新房子居住,正巧空出灶屋旁边的小屋子用来存放麦子。
姚青禾担心夜里有人来偷,找来一把小锁子锁上门,钥匙交给藏在屋顶的暗卫。在她看来屋顶的暗卫俨然成了管家,替她保管着三十两的钱袋子。
被少夫人信任,暗卫表示鸭梨大,也有点小窃喜。比起跟随少庄主身边的暗卫,他们两个是第一批被少夫人信任的属下。
“相公,你在看什么?”洗完澡回来,姚青禾发现俊美的男人半靠在床上,手捧一本书,墨漆鹰眸却阴森森的瞪向屋顶。
“过来。”澹暠嵃丢下书,抱着她坐来怀里,贴着软嫩小巧的耳垂,沙哑嗓音诱惑的低喃:“禾儿,我要吃糖。”
姚青禾呆呆的翻眼皮想事情,全然没有听见耳边暧昧的呢喃。直到湿软在雪颈滑过,她全身闪过酥麻,僵着身子靠入他的怀里。
“相公,明天我要去买玉米种子,高梁种子和蔬菜种子。你乖乖在家里,不准乱跑。”
“你留在家里陪我。”
“那种子谁买?”
“有人会买来。”
有人?谁啊?
神思恍惚之间,娇软的身躯已经被男人压在身下,听着他渐渐粗重的呼吸,好听的沙哑低音说着:“禾儿,你就是我的糖……你好甜!”
甜吗?她怎么不知道呢。
内室大床上男妖精和女妖精打架,藏在屋顶的两名暗卫早就识相的避开。其中一人去吩咐手下的暗卫悄悄采购少夫人需要的作物种子,明日等着少夫人的安排。
一夜缠绵,当清晨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喧闹时,澹暠嵃已经让暗卫装扮好“木乃伊”的样子,悄悄离开屋子,去前院给澹家二老请安。
前院里,澹木石抽着烟袋锅子,站在与灶屋相连的小屋子门前,不悦的盯着门上那把小锁子。
“爹。”
“哦,起来啦。今儿还疼吗?”
“不疼了。痒!”
“痒是好事,千万别抓。”
澹暠嵃在心里翻翻白眼。他都被裹成“木乃伊”了,除两只眼睛,连头发都裹起来,能抓到什么?
“你媳妇起来没有?”
“没呢。”
“这都几时了还睡。”
“娘子累。”
“哼,你还知道惯自己媳妇,出息了。”
澹木石语气不好,态度阴沉。好像被儿媳妇欺负似的,满肚子怨气。
“娘子怕被偷,锁了。”
“偷?谁偷?”
看到站在身边的傻儿子,澹木石想想,恍然大悟。阴郁的怨气脸也露出笑容,“原来如此。哈哈哈,你媳妇想得对,想得对。”
行走的“木乃伊”翻翻白眼,这个爹也是傻子,他好心疼小娇妻啊。
“爹。”
“干啥?”
“我要改名字。”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