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村民们听到澹大壮没有伤到要害,又听说容貌尽毁。每个人的心理从最初的紧张担忧,到后来的淡然。
呃……其实傻子长得也不算俊美,毁就毁吧。他已经娶到漂亮媳妇,也不怕毁容后孤单一生。
“死不了就行,到时候也怪不到我大孙子头上。皮相再好,脑袋是傻的也不中用。哼,早知道留个傻子气死我,当初生下来时就该溺死在马桶里。”
马氏听到澹大壮既没死也没有伤到要害,想着自己疼爱的孙子终于平安无事。她的气焰立即嚣张起来,嘴里的话也开始肆无忌惮。
“马氏,你嘴里留德吧。”
老里长唉声叹气,他管辖的村子里怎么活出这么一个冷血无情的老女人。
澹木石默默的站着,直到老里长离开,马氏也领着她的儿孙们离开,院子外面围观的村民们同情澹大壮的遭遇,纷纷回家去取了些“营养”食物送来。
澹木石无心招呼来“送温暖”的同村人,他独自坐在后院的小凳子上默默抽着烟袋锅子,偶尔瞧瞧东房,看到舍命指挥三女儿和小女儿里里外外的忙活。
“老头子,大壮怎样啦?”
“你咋起来呢?回去躺着吧。”
“不成,我担心大壮。”
“有老神仙呢,不会有事。”
悲伤过度而昏过去的刘氏醒来之后,听到胖婶说儿子没有伤到要害,只是毁了容貌,她才稍稍安心。慢慢走来小桌边坐下,刘氏眼中含泪,看向老伴。
“老头子,那边的人,断了吧。我宁愿一年给一百两银子,也不想再与那家有往来。今日害了儿子和儿媳妇,明日便会是二壮,还有我们的两个闺女呢。”
“唉,我也想断了。可是一年一百两银子,这不是刁难儿媳妇嘛。”
澹木石只恨自己无能。一辈子保护不了自己的媳妇,现在连儿媳妇都要跟着受罪。真真是上辈子作孽太多,这辈子要还的?
刘氏轻声呜咽,也觉得对不起儿媳妇。可婆婆马氏的脾气,她最了解。别看马氏年过花甲,却是村子里的女霸王,又调教出澹满财那样的恶霸孙子,全村子里无人敢与她计较。
澹木石叹气,满面愁容,“唉,儿媳妇拼了命猎回两头野猪才卖了三十两。即便收回来的麦子卖出去,交过税,余下不过五两银子。”
刘氏亦认同的点头,“今年咱家乡那边又闹蝗灾,粮食价格虽然涨了些,一石粮食卖得好能得一两银子。咱们的十亩田收上来的麦子,去了一年的吃食,卖出去不过七八两银子。交过税,能余下的五两银子还算多呢。”
“要不,我也上山里看看?”澹木石犹豫不决,又有点胆怯。
刘氏吓得连忙抓住他的手,话未说泪先流,“老头子,你千万别动进山的念头啊。难道你忘了张六兄弟家的三个哥哥?”
“唉,我怎能忘了呢。”澹木石敲掉烟袋锅子里的烟灰,仰头望向屋后背靠的大山,“正是因为想到那三位兄弟,知道儿媳妇偷偷跑到山里,我才后怕呀。”
“她胆子也太大些,回头要好好的训教训教。”刘氏也后怕的心脏扑腾腾跳。
说起张六叔的三位哥哥,老两口悲中从来。
围绕在大山脚下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村子,可是多年来很少有人敢进山的。正是因为十年前,那三个鲜活的生命一个接着一个的命丧大山,村民们对大山有着强烈的敬畏。
十年前,当逃难来到澹家堡子的灾民们终于安居乐业,因为向往富贵的生活,村子里的男人们打起这座大山的主意。
张家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张六叔是最小的儿子。最上面的三个哥哥是一顶一的打猎好手。
一天清晨,张大哥离开家去山里打猎,十日后都没有回来。张家父母感觉到大儿子定是死在山里。
张二哥决定进山去寻找大哥,从此也是一去不回。
又过了十天,张三哥坐不住了,决定去山里找找。
最终,张三哥把二哥的尸首带回来,而他也因为被山里的狼群袭击,最终伤重不治,回到家里仅仅活了四天便殁了。
张家三兄弟的遭遇被传到各个村子,村民们再也没有人敢进山打猎,对大山也带着神秘的敬畏感。
往事仿佛发生在昨日。
澹木石和刘氏相对无言,唯有唉声叹气。老两口看向东房,澹桂芹领着澹桂芬走出来,二人身上都是血渍。
“你大哥怎样啦?”
“娘,大哥……被包得好可爱。噗!哈哈哈!”
两个小姐妹捂着肚子笑得不能自已,扭头看向正在打开窗户的姚青禾,笑得更大声。
“你们两个还笑呢,快去换干净衣裳,把这身脏的衣服用皂角浸了,待午饭后再洗。”姚青禾打开窗子让屋子里的药味散出去。她骨折的手腕被木板固定,只能用单手做事情。
刘氏见她伤了手仍然忙活,立即走进屋内帮忙。看到全身用药带子缠裹的儿子,不禁心疼的捂住胸口,泪珠直流。
“大壮,这……这是……”
“娘别担心,等他的伤口愈合,长出新皮肉就能拆药带子啦。”姚青禾走过来,单手扶着刘氏坐到靠墙的长凳子上。
刘氏眼中泛泪光,心疼儿子这般受罪,而那个罪魁祸首澹满财却连悔过的心思都没有。
“你在啊。”
舍命在灶屋熬完药,端着汤碗进来。
刘氏起身正重的向舍命行了礼,“多谢老神仙,救了我儿子的命。”
“哈哈,不客气。等丫头认我做义父,他便是我的女婿。看在丫头的情面上,我也要治好他呀。”舍命笑着摆摆手,把汤碗交给姚青禾,意有所指的说:“这药汤苦,却是治伤的良药,定要一口气喝完才行。”
“是。”姚青禾单手端着,放到床边的小几上。这药哪里是给床上的男人喝的,明明是给她喝的。
刘氏见姚青禾手伤不方便,想要亲自喂药。
“娘,你去前院看看吧。这里有我照顾,你放心吧。”
“你这伤……”
看到儿媳妇的手腕,刘氏欲言又止。
之前她刚醒来,小女儿把发生的所有事情详详细细的讲给她听。知道姚青禾为救澹大壮,硬生生被捏断了手腕,刘氏心疼的流泪。
把姚青禾抱在怀里怜惜的抚摸着她的背,拢顺她耳旁的碎发,“孩子,苦了你啊。你能如此待我的儿,是我们全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娘,我们是一家人。相公被人欺负,身为妻子本该如此啊。”姚青禾用完好的手为刘氏擦泪,又笑着说:“娘,若有一日相公变得聪明了,他若是嫌弃我又丑又老,你定要为我做主,好好的骂骂他。”
“行。他敢嫌弃你,跑到外面沾花惹草,我定不饶他。”
“娘最好啦。”
姚青禾亲昵的抱抱刘氏,听到前院里胖婶帮着迎来送往很是忙碌。她笑着说:“娘快去前院瞧瞧吧。咱家的事总麻烦胖婶也不好。再说相公有老伯和我照顾着,你放心吧。”
“嗳。一会儿做好饭,我让三妮子和五妮子给你们送来。”
“谢谢娘。”
姚青禾亲自送刘氏出去了,回来时便看到舍命关上窗子隔绝外面的窥视。
床上被缠成木乃伊模样的男人突然坐起来,动作灵活的端过床边小几上的药汤碗,对她招招手,“娘子快过来喝药。”
“小声点儿,小心被外面的人听见。”
姚青禾笑盈盈的走过来,坐到他的身边,就着他的手喝一口苦药汤,立即拧眉皱巴小脸,“唔,真苦!我不想喝。”
“不行。”
“不行。”
舍命和澹暠嵃异口同声的拒绝。
“四叔,你什么时候离开?那个胖傻子治得怎么样了?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澹暠嵃一边喂小娇妻喝药,一边随口问着站在窗边的老头。
舍命瞧他细心喂药的模样。呃,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从动作上能看出他对姚青禾的喜爱。
“胖傻子是被人毒傻的。我这次跑山里找一味草药,可惜……”舍命意味深长的叹声,两只眼睛瞟向姚青禾。
喂小娇妻喝完苦药汤,澹嵩嵃立即塞颗甜甜的桂花糖到樱粉娇嫩的小嘴里,看得他心痒痒,恨不得凑上去品尝品尝。
姚青禾正在享受嘴里浓郁的花香味,不期然对上老头的眼睛,有点心虚的缩缩脖子。
“怎么?你还想赖在我媳妇头上?”澹暠嵃护犊子的把小娇妻护在怀里。包裹得像木乃伊似的大男人只露出两颗墨漆瞳眸,少了那么一点冷峻邪魅,多了一点搞笑的味道。
“哼,你个臭小子,娶了媳妇忘了娘。回头见到你娘,我定要告状。”舍命不服气,不屑的瞟一眼紧紧抱住姚青禾的两只“缠布狼爪”。
“四叔,说起来,你什么时候发现我在这里的?”
被药布带子缠得快要憋气,澹暠嵃一边拆带子,一边闲聊。
“早在山里听丫头说起她男人的时候,我便隐隐约约猜到是你。”舍命双手背在身后,藏在袖子里的两只手掌心各有一支待发的暗镖。
澹暠嵃拆完一条又一条的药带子,终于把双腿解放出来,又准备拆胳膊上的带子,“四叔,不如你把澹二壮也带回山庄。一边治傻子,一边治瞎子。”
发现身边的小娇妻默不作声,连舍命也一语不发。澹暠嵃拆带子的动作放缓,他虚恍一招,被包裹成拳头的两只手同时被扎上小小的一枚玄铁飞镖。
“四叔,你发暗器的功夫退步啦。是不是最近没有勤加练习哟?”澹暠嵃得意的摇头晃脑,如果有尾巴的话,相信他的尾巴尖早就翘到天上去。
舍命走过来,收回两枚玄铁飞镖,拍下澹暠嵃的脑门,“你个不省心的,看你把你媳妇给吓得。”
“我媳妇胆大着呢。”
澹暠嵃扭头瞧,正对上姚青禾愁绪不宁的小脸。他立即伸出手,正经的问:“娘子,你的手腕是不是疼了?过来,我帮你揉揉。”
“不是。”
姚青禾走过来坐到他的身边,看到他拆了一半的药布条子,问舍命,“老伯,这药布条子太多啦。不如只说脸受了重伤,身体可以慢慢恢复。”
“对对对,我也是这个意思。”澹暠嵃生怕老头不同意,立即附和小娇妻的提议。
舍命瞅瞅澹暠嵃,又瞅瞅姚青禾,“难道你有更好的计划?”
姚青禾嫣然一笑,水润润大眼睛里狡黠一闪而逝,她单手抱住“木乃伊”的腰,“对呀,我有一个帮忙相公尽早摆脱现状的好计划。”
“什么好计划?快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