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一个曾经在她的心中划过浅浅暧昧之色的男人,他喜欢穿着雪色的长袍,喜欢披散一半的乌发长发,喜欢逗弄她的时候温柔唤着“小青禾”……因为喜欢,他放弃了原本属于他的皇权。
纵然没有得到姚青禾的回答,岳秀姌也破例没有偷听她内心的答案。瞧着自家傻儿子的臭脸,感觉“那个人”一定对姚青禾有着深远的影响力。
“姚姚啊,你还在月子中,别哭哭啼啼的,万一给孩子们吃了火奶可不好。”岳秀姌很诚肯的建议,并且善良的拍拍澹暠嵃的肩膀,“傻鹅子,有她就将最好的一切献给她,否则余生难过。”
“娘,我知道。”
沉冷嗓音似无奈的轻叹,似带着朦胧的酸意,还有对怀中小娇妻浓浓的怜惜。他大步迈过院门槛,直接抱着她回到一楼宽敞的卧室,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到床上,陪在两个安然入睡的奶娃儿身边。
“相公,苗延赫是不是在老混球府中的地牢里?”
“应该不是。”
澹暠嵃单膝跪在地上,温暖大手覆在冰冷的小脸上,轻轻摩挲、慢慢捂热,他表现出极致的耐心。
姚青禾垂眸想想,拉下捂在脸上的两只大手,“相公,其实你知道他在哪里,对不对?”
“对。”明明不确定,可看到小娇妻失落的表情时,澹暠嵃忍不住用善意的谎言来安抚她的失落。如果苗延赫能有点消息传来让她高兴,就算泛酸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不介意。
姚青禾倾身歪头枕在他宽阔的肩上,闷闷的问:“相公,派些人去找找吧,我有点担心他。一点点而已。”后面补充的解释有点心虚的感觉,但不重要,重要的是千年醋坛不会生气就好。
一个是对自己有情的暧昧朋友,一个是与自己白首不分离的丈夫,孰重孰轻她还是拎得清的。
澹暠嵃轻轻抚顺娇柔的背,嗓音沉哑的像用气声在说话,“娘子,我保证,他会平平安安的。”
“嗯,我相信你。”
“放心,他会回来的。我们生了孩子,他总要过来喝杯喜酒,封个大红包给两个孩子。”澹暠嵃开始琢磨,要不要把两个孩子丢给苗延赫去养。呃,在丢到他那里之前,先找到人再说。
“娘子,你先睡,我去交待些事情就来陪你。”
“去派人找他吗?”
“是。”
“好,你快去快回。”
姚青禾抬手为他理平微皱的衣襟,在他细心的服侍下躺回被子里,目送他转身离开的背影……
比起姚青禾的安然,被囚禁在山洞里的姚金花就没有那么幸福了。她双手双脚被粗重的铁链锁住,双脚间的铁链被另一根铁链连向床边的一面湿冷洞壁。
此刻,她衣衫尽褪,唯穿着的贴身里衣也被无数鞭痕抽打后裂开无数口子,隐隐暴露出皮肤上的鲜血伤痕。
姚金花趴在地上,努力仰起头怒视着前方,她如蚌壳的双唇已被她咬得红肿溃烂,披散的头发遮住苍白无血色的脸。一双愤懑眼睛睁得很大,像是身处陷阱中挣脱不掉的发狂母兽,随时做最后的搏命。
栅栏之外,端坐于椅中的男人半眯深邃凤眸,交叠在身前的双手习惯的搓着一块上好包浆的紫檀佛珠。相较于做困兽之斗的女子,他更显得悠然自得,仿佛置身于山水间。
“太上皇,是否继续?”
龙卫收了鞭子站在发狂女子的身旁,他回头请示身份尊贵的男人,眼中盛满恭敬。
男人仍把玩着紫檀佛珠,衿贵开口姿态亦如他凌驾江山的身份,可下达的圣令却是随意又骇人。
“割去舌头。”
“不,我说,我说……”在听到割舌的命令之后,姚金花挣扎着想要爬向男人。此时,她后悔刚刚的所做所为,甚至后悔来到这里,亦或者她根本就不该被澹桂英诱惑跟去赫连国,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悔得欲死。
男人起身,将紫檀佛珠戴回腕上,深邃凤眸扫过狼狈不堪的女子,淡色的唇没有更改他的旨意,而是……
“敢谋害朕的孙儿们,砍掉……双腿吧。”
不仅仅是割舌,还有砍掉双腿,难道两种刑罚不是一个原因?
龙卫们心中疑惑,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他们虽然年轻,但跟在太上皇的身边已整整十年,若非触及他的底线,即使曾经身为九五之尊,他亦不会轻易下令对一个柔弱女子用刑。
举国皆知战神幽贤王非大明国皇族血脉,可凭着太上皇和太后对幽贤王的重视,以及对他的孩子们的重视,让那些心存偏见,执意要保护皇族血脉不容混淆的人们感到羞愧。
幽贤王不仅仅是太上皇和太后握在手中的一颗定国神珍,更是他们疼爱至极的长子。不论是谁动了谋害幽贤王及幽贤王家人的念头,最先逃不过的就是这二位尊贵之人的魔爪。
所以,当山洞里响起女子凄惨的尖叫声时,龙卫们对这个企图谋害小世子未遂的女子没有半点怜悯,甚至觉得割舌砍腿也抵消不过她的罪孽。
所谓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就要承受太岁暴怒的后果。
山洞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早已习惯的龙卫们拿出随身携带的素帕捂住口鼻,转身即走。
锁栅栏的鲁班锁都能被这个女人轻易解开,这次他们用了太后娘娘发明的密码锁,七道按钮,连错两次便永远的锁住。想解?哼,除非太后娘娘的智慧,否则困死在这里吧。
谓之君心独宠,就是当你烦恼该如何整治某个侵害自己权益的恶人时,早已有个男人替你解除烦恼,并且处理得比你绞尽脑汁想到的法子还有用。
当朱时寒回到二楼的东卧房,看着妻子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嘴里吵着“好烦”的时候,他已然褪去外袍坐到床沿,伸手摸摸妻子的背。
“那女人巧言善辨,我下令割了舌头。她竟能解开鲁班锁跑出来谋害我们的孙儿,我下令砍掉双腿。”
像聊着今晚睡床头还是睡床尾如此轻松,他边将妻子往怀里揽,边拈起她胸前的一缕发丝缠绕指间。
岳秀姌闭上眼睛,嗓音轻软如春风,又带着小彪悍的嗔怨,“你割掉她的舌头,我明日怎么套出她偷走的印章啊。”
“你能听到她的心声,担心什么。”朱时寒深邃凤眸微眯,心思幽幽。赫连三印握在澹暠嵃手中,他不担心。若南国的玉玺也在他的手中,那就麻烦了。难保那两个孩子不会一时心软,将玉玺还回去,到时候……
“相公,你别瞎想了。那南国的玉玺就算握在我们手中,南儿也会有办法讨回去。”岳秀姌揉揉酸胀感的眼睛,困顿的轻喃:“你别忘了,南国的玉玺是那个人给姚姚的。只要姚姚想讨回,南儿定然会翻脸。”
“那怎么办?我已然下令割掉那女人的舌头。”朱时寒佯装郁闷的翻身压在妻子身上,“要不,你帮我去解释解释?”
“哼,难道你不知道他偷偷训练出来的暗卫比我们的龙凤卫还厉害吗?”岳秀姌困倦的打个哈欠,抱住压在身上的某只老牛氓,“安啦安啦,就算臭女人不能说话也不能写字,他照样能找出南国玉玺和他宝贝媳妇的商印。”
“娘子,有个疑问……他的暗卫那么厉害,为何还让那女人跑进来伤害两个孩子?”朱时寒埋首在妻子柔软的颈侧落下细碎的吻。
岳秀姌闭着眼睛哼哼两声,说:“你没听过那句话吗?”
“嗯,哪句话?”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媳妇抓不到流氓。为了顺利除掉臭女人,又能不惹怒杨管家,他也算是狠下心肠了。自己的孩子哪能不心疼,背后还不知道哭成什么德性呢。哼,真是个傻鹅子!”
“对,就是傻儿子。”
老夫妻一唱一和的编排着他们的傻儿子,却不知他们的傻儿子全部听入耳里,并且……
黑漆漆的山洞里回荡着女人凄厉如鬼嚎的尖叫声,伴着铁链碰撞的“叮叮铛铛”更像是被鬼差驱赶的孤魂野鬼,听着那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越是靠近,越觉得惊惧。但,不包括已习惯修罗场里惨绝人寰凄厉的男人。
栅栏之外,澹暠嵃负手而立,墨漆鹰眸冰冷如霜,目光定住在狼狈女人的狰狞脸孔时竟染上一抹邪肆的暗芒,稍纵即逝。
“把锁打开!”
“少庄主,那锁是太后娘娘发明的密码锁,属下恐怕……”鲁一欲语还休,他故意垂着头不看栅栏里的女人,免得一怒之下会拔剑杀了她。
澹暠嵃冷笑,真是他的好父亲啊,摆明不想他拿回南国的玉玺。他走到栅栏门前,修长食指轻触一下制作精妙的铁锁,在七个圆润豆粒大的锁扣上轻轻拂过,墨漆鹰眸再次闪逝过邪肆的暗芒。
“姚金花,你似乎很喜欢开锁。那么……我和你打个赌,如何?”
“咳咳。啊!啊啊啊!啊啊啊!”(咳咳!你要打,什么赌?)
姚金花张着鲜血淋淋的嘴巴大声嚎叫着,双手愤恨的抓入泥泞地里。失去双腿,她整个身体都靠双臂来支撑。即便如此狼狈,她依然奋力抬起头迎视男人淬着阴毒的墨漆眸子,那双鹰眼让她愤恨,很好亲手戳瞎,然后看着他亦如现在的她一般趴在地上哀哀乞求。
澹暠嵃缓缓蹲下来,让她看自己的时候不至于太辛苦,但仅仅是因为他即将要说的话很有吸引力,并且他很想欣赏这个女人接下来的表现。
“姚金花,如果你能解开这把锁,我就放了你,并且派人护送你回十柳村,承诺一笔足够你度过余生的银子。”
“唔唔唔唔?”(此话当真?)
“信不信,由你。”
没有错过女人脸上浮现的喜悦,他缓缓站起来,退步、再退一步、再退一步……低沉寒冽的嗓音回荡在山洞,他说:“如果你解不开这把锁,那么你的命就交给鲁一,杨副将的亲弟弟。”
姚金花视线移向男人背后不远处垂眸沉默的少年,握紧剑鞘的手青筋突暴,暴露出他正在极力克制的情绪。
目光回到栅栏门的铁锁,她用双臂支撑着慢慢爬过去,几次停下重重喘息,然后继续爬。纤细手指鲜血淋漓,握住冰冷的铁棍慢慢挺直腰,在最后抓住“叮铛”作响的铁锁。
姚金花坚信自己一定能活着离开这里,并且得到丰厚的养老钱。世上最难的鲁班锁都能打开,她还怕这小小的几颗豆粒吗?不过是多试几次罢了。
满怀信心的她试按第一次,听着铁锁芯发出细微的响动,第一颗铁豆被按进去,然后是第二颗,之后是第三颗……
“咔!”
掌心的铁锁发出清脆的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