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来到花田湾的老管家提着大刀冲进来,怒目瞪向坐在简陋木板床上的女人。
“杨管家,不可……”
随后冲进来的鲁衡一看暴怒中的杨老头儿已经将大刀刺向吓得脸无血色的女人,而澹暠嵃仅是冷眼看着,并没有半点阻拦的意思。
“啊!公爹,我肚子的孩子真的是你的孙儿啊。”姚金花动作灵敏的左躲右闪,一个眼疾手快逃到倾长伟岸的男人身后,她伏低作小的辨白:“公爹,你若不信,等我生下孩子之后滴血验亲便是。今日孩子若没了,你的儿子泉下有知,怎能安心?”
“你……我……”老管家气愤的红了老眼,一声怅然悲凄唉叹,握在手中的大刀“镗鎯鎯”落在地上。老头儿抱头蹲在地上大哭,哀声的喊着:“我的儿啊!”
躲在男人身后,姚金花拍拍受惊的心口,手已经抓握在那粗壮有力的臂膊上。
澹暠嵃厌恶的甩开胳膊上的手,转身走向栅栏门口,路过杨管家身边时冷冷的下令:“生下孩子之前将她囚禁在这里,任何人不准放她出去。包括……你。”
“是,王爷。”老管家瞥了眼怀着他宝贝孙子的女人,失魂落魄的转身走了。
鲁衡弯腰拾起地上的大刀,嗤笑一声转身即走,顺手锁了栅栏门上的鲁班锁。
山洞里回荡着两个不同的脚步声,其中第二道最沉,最后一道略重,而那个最早离开的男人的脚步声也该传来的,可惜悄无所觉。
“没想到他的功夫那么好。”姚金花自言自语,慢悠悠在小小的洞穴里瞧瞧,计算着三人离开山洞的时间。她无聊的坐在桌子边,将腰封解下来倒出内兜里藏的五包毒药,按照毒的烈性一字排开,她又拿出画眉的青黛在纸包上写着:禾,幽,双,娘,太。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等我毒死你们回到赫连国,距离皇后之位只差一步之遥。怪就怪在你们拦了国相爷的路,活该被除掉。”姚金花冷哼,重新将毒药包藏回腰封内兜里,系回腰上整理好。
她算算时间,差不多到了吃晚膳的时间,也是驻守山洞外的护卫换班的时间。趁着四名护卫聊天的时候,足够她溜出去藏好。
姚金花站到栅栏门前,两只手伸出去摆弄那只鲁班锁,皱着眉头不高兴的骂:“什么破东西。”
从山洞里走出来,澹暠嵃仰望漆黑的夜空,以及不远不近的院子里一座大房子,院子低矮的木篱笆根本是做装饰用的,即便没功夫的小翠妙都能跳过去。
身后杨管家和鲁衡一起走出来,老管家站在澹暠嵃的身后欲言又止,最终被鲁衡强行拉走了。
“走,喝酒,一醉解千愁。”
“老伙计,你不知道少夫人酿的酒有多么好,比咱醉花山庄的桃花酿还好呢。”
“老伙计,别不高兴,等孩子生下来,管她是什么女人,一刀杀了就行。”
“老伙计,听说你还有一个儿子,藏得挺深啊。来说说,那个儿子在哪里?”
“老伙计,咱俩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什么话不能告诉我?”
……
听着鲁老头儿一句接一句的唠叨,澹暠嵃沉默的走向院子的大门口。关于副将的死,他有责任;关杨管家的另一个儿子,他也有责任。
“大哥,你回来啦。”
“嗯。谢谢你陪着娘子,你也去找方坚一起用晚膳吧。”
澹暠嵃揉揉澹玿的头,站在院门外目送小姑娘漫步于木廊中的背影。当小姑娘停在第五层的大房子院门外时,只见门内伸出一只手坚定的握住小姑娘的手,然后领着羞答答的小姑娘进到院子里,还顺便关上了门。
没想到,当年他抱在怀里像只粉团的小婴儿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过了今年的冬季,明年春天就是小姑娘下嫁将军府的吉日。
澹暠嵃轻叹一声,转身进到院子里。在看到一楼的东窗透出明亮的烛光时,脚下的步子不由得急切。站在房门外直接脱下“脏掉”的外袍,丢给守在院子里的鲁一。
“拿去烧掉。”
“是。”
鲁一没有问,衣袍上残留另一个女人的脂粉香。这抹熟悉的脂粉香让鲁一拧紧的双眉,他警觉的看向房子的阁楼,之后是二楼……
“来人。”低哑唤声过后,无数道黑色的影子从院子的各个角落现身,聚集到他的身边。他无声的比出一个手势,无数道黑色的影子刹那间散开,各自有各自的藏身之地。
鲁一望了眼二楼的窗子,透出来的淡淡烛光摇曳。他眸色黯沉,将怀里残留脂粉香的长袍穿在自己身上,然后凌空一跃……
房子的二楼被分成东西两间,中间有盘旋的楼梯。
东间留给朱时寒和岳秀姌居住,西间暂时让两个“咿咿啊啊”聊天的小兄弟。
两只黑黢黢的小肉团正在挥舞着小拳头,用独属于他们的语言“咿咿”又“啊啊”又“呀呀”又“嗯嗯”的娇气奶音儿聊着天,顺便控诉他们已经有好几个时辰没看到娘亲,吃到娘亲的甘甜乳汁,还有娘亲温柔哼唱的摇篮曲。
大宝“啊啊”:弟,你是不是拉粑粑了?好臭!
二宝“呀呀”:哥,这不是粑粑臭,是女人臭。
大宝“咿咿”:弟,你怎么知道是女人臭?
二宝“嗯嗯”:哥,你和娘一样傻三年吗?你没看到那个臭女人走过来了?
若大的床上,两只小肉团子睁大黑溜溜的眼睛,齐扭头向床头斜对着的后窗,能看到一道嫣色从窗缝里爬进来,然后冷笑着悄步走向大床这边。
“嗷!”
大宝的大嗓门儿立即学狼嚎声,不过学到最后就变成婴儿的哭声。
“啊啊啊!”
二宝也皱着小眉头大声吓唬着渐渐靠近的女人。
“两个小崽子还挺聪明。”姚金花在床边坐下来,伸手怜爱的抚摸两个孩子的头,赤色蔻丹的指甲在娇嫩的小脸蛋上划过,留下细细的血痕。
“啊啊啊!”
“哇哇!”
两个孩子疼得大哭,挥拳踢腿的挣扎着,却是徒劳。那赤色蔻丹的指甲像生了利刺般在两个孩子的脸上划着血痕,一道又一道刺目惊心。
姚金花无声冷笑着,她咬牙切齿的掐住其中一个孩子娇嫩的下巴,另一只手摸向腰封内兜里的毒药纸包。
五包全部拿出来放在床上,她找到纸包上写着“双”字的毒药,单手拆开纸包。那掐住孩子娇嫩下巴的手微微施力,迫使孩子张开嘴巴。
“哼,去死吧。”
“住手!”
一只大手扣住她拿毒药纸包的手,同一时间另一双手救下被她掐住下巴的孩子。
姚金花回头迎上鲁一冰冷的脸庞,“鲁一,你想杀我?”
“不。”鲁一摇头,看了眼抱着孩子的鲁二,他伸手将床上的其余四包毒药收走,“杀不杀你,是少庄主和少夫人决定的,我们无权处置你。”
“鲁一,如果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你会救我吗?”姚金花自由的那只手抚上腹部,她眸中含着媚惑的光华,让人忍不住被深深吸引。
“鲁一,你……和她?”鲁二抱着两个孩子,目光在女人与兄弟之间游移,一副震惊到的样子。
鲁一冷笑,微侧脸问鲁二,“你觉得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吗?
鲁二把后面三个字吞回去。别说他不相信鲁一和这个女人之间有关系,就算是少庄主与这个女人有关系,他同样不信。
平时瞧着鲁姓的六护卫形影不离的跟在澹暠嵃身边,其实六护卫的身后还藏着数不清的暗卫,暗卫的身后还埋伏着数不清的杀手。
层层叠叠的保护,让图谋刺杀澹暠嵃的那些人早在动手的第一步就被灭掉。至于他们这光明正大跟在主子身边的六护卫,说是领导着那些暗卫和杀手,其实藏在暗处的暗卫和杀手们何尝没有监视着六护卫的一言一行。
鲁一扭回头看着姚金花,扣在腕上死穴的手指微用力,“敢伤害小主子,看来你的确不想活命了。”
“鲁一,一夜夫妻百日恩。为了我腹中的孩子,你……放了我吧。”姚金花跪在地上,自由的那只手在鲁二看不见的角度悄悄顺着鲁一的膝盖往上摸,直到……
“女人,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你应该很清楚。”鲁一迅速蹲下来,扣住她的另一只手腕,“我之所以没有杀你,是因为你报信有功,否则不用少庄主下命,我便一刀结束了你给我哥哥报仇!”
“你哥哥?”姚金花呆住,心思一动间已猜到他口中的哥哥是谁,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怯懦的问:“杨副将,是你哥哥?”
鲁一冷笑,“不然呢?难道你害死的人太多,早已记不住他们的名字吗?”
“鲁护卫。”
“别这样叫,小心召唤出更多的鲁姓护卫来,到时候……你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仇人啦。”鲁一阴恻恻的说着,扣住她的两只腕子慢慢站起来,也逼迫她跟着起身。
鲁二抱孩子的姿势太……别扭。他感觉自己更适合换着两只枕头,而不是绵软无力的小婴儿。
“喂,出来两个,帮忙抱孩子。”
他对着空气命令两声,果然从屋梁上现身两名黑衣暗卫,每个人脸色沉重的看着强塞到自己怀里的小主子。唉,他们武刀弄枪没问题,何时抱过娃儿?
楼梯“咚咚咚”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之后一道灵活的人影倒映在地面上,被烛光拉得很长……
“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