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没有假设,更没有后悔药。
姚青禾看着认真严肃的陌托央,她想一笑置之,想胡乱回答,可当触及到他诚挚的眼神时又忍不住退缩。
思量之后,她给出自己认为最诚肯的回答:“陌托央,很感谢你能喜欢我。但是……我可能要伤你的心了。如果没有澹暠嵃,我也不会选择任何人,因为他是我的命。”
命啊,比喜欢和爱更加珍贵。
世上女子常常将自己的丈夫当作天,当作地,当作一生衣令无忧的依靠。年少夫妻恩爱,经过岁月沧桑之后,女子容颜色衰成为男子纳妾之借口。到那时,天可抛,地可弃,色衰而爱驰的女子们紧紧握住男人们的财富,然后过着狡诈阴险的生活,她们视别人的命如草芥,视自己的命如珍宝。男人们呢?不是天,不是地,更不是命。
陌托央盯着对面的小女人出神,心中百转千回。一个粉黛娇妆的女子在年少时已将丈夫视为命,等到人老珠黄时会不会后悔呢?
“不会。”
姚青禾给出坚定的回答,让陌托央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将心中的疑问幽幽出口,顿时尴尬的红了脸。
他起身揖礼,“幽王妃恕罪。”
“这里是我的山谷,你只管称我为‘澹夫人’或‘青禾夫人’吧。”
“是。青禾夫人。”
姚青禾站起来,引领着陌托央离开草屋子。二人沿着曾经的花田边散步,冬夜寒风狂,即便裹着温暖的狐裘斗篷,她的小脸仍冻得红红的。
陌托央将自己随身的一件宝贝送给她,“这是南国的暖玉。冬天时握在手中,不会生冻疮。”
“多谢。”姚青禾双手接来仔细观察,觉得新奇。没想到世上竟有这么有趣的东西,握在手里真的很暖、很舒服。
“这么好的东西给了我,你怎么办?”
“我家里有很多呢。”陌托央含笑摆手,并不多作解释。其实,这暖玉乃南国的珍贵宝物,百丈玉山也许能发现巴掌大的一小块,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姚青禾很喜欢这块暖玉,虽然她身体里的毒已全部清除,她的双手再也不会冰凉凉的。但是冬天,她还是很怕冷的。
这块玉与澹暠嵃送给她的玉石不同,那些玉适合夏天握在手里,而这块玉适合冬天。没有手炉那么炽烫,却有着迎合手温的暖。
“看你能平平安安的回来,我就可以放心的离开了。”陌托央释然的长舒一口气,转身面对姚青禾,小心翼翼的探问:“青禾,我能抱抱你吗?”
姚青禾微怔,盛满月华璀璨的水润杏眸凝入他一片柔软的狭长凤眸,娇小玲珑的身躯慢慢走近他,任他张开双臂将她紧紧圈入怀中。
陌托央轻轻闭上眼睛,枕在她柔软肩坎的脸微侧,鼻息间皆是独属于她的女儿香。如同她最爱的玫瑰花,馥郁与淡雅并存,令人痴迷。
被一个不算陌生的男人怜爱的抱着,姚青禾并没有找到澹暠嵃给予的那种安全感。她用命来比喻对澹暠嵃的感情,同时也在自我怀疑中。
为了检测自己对澹暠嵃的感情到了何种程度,她利用了陌托央的喜欢,或者是各取所需。他要一个拥抱来完成自己的梦,她要一个拥抱来检测自己的真心。
“谢谢。”陌托央能感觉到怀里的小女人虽然愿意被他抱,但心却不在这里,而在大明国的旧都城,那个统领千军万马与南国军队打得惨烈的男人身上。
“我要去赫连国,也许会去见见苗谷主。”陌托央压下心中的不舍,放开双臂让她退出怀抱,“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他,或者写一封信。”
“信?”姚青禾淡淡一笑,“我的字很难看,也许只有相公能看得懂。信就算了,你代我告诉他……”
陌托央凝睇她微垂的杏眸,静静的等着她开口。
“请他保重身体,等到战事结束后,希望他能来花田湾尝尝我亲手酿制的美人醉。”姚青禾嫣然一笑,仰头望向冬夜的月,狂风吹过万里无云,一轮圆圆大大的月亮挂在如泼墨般的天穹。
“那我呢?”
陌托央有点嫉妒苗延赫,为何她主动邀请苗延赫来品酒,而他已站在她的面前却被忽视呢。心里泛酸,口腔里泛酸,眼眶也泛酸。
姚青禾抿唇莞尔,“你呀,早已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吧。只要我的酒开封,你定能闻着酒香跑来,还用我派个人去七请八请的吗?”
陌托央粲然一笑,“当然不用。我不仅会亲自上门,还会介绍更多的朋友来花仙谷。”
“好啊好啊,那我谢谢陌托公子啦。”姚青禾福个礼,见少年一扫阴霾,笑容爽朗。初识****的少年啊,你命中注定的女子可不是我哟。加油吧,少年!
陌托央走了,在寒冷的冬夜独自骑马离开,而他留给姚青禾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块价值连城的暖玉,十箱金银和一封信。
姚青禾用十箱金银重建花田湾,甚至建得比以前还要好上十倍,百倍。而那封信,她却永远的封存起来。
直到未来的许多年后,契国的陌托央终于找到他命中注定的女子,她才将信拿出来与澹暠嵃一同分享。信中的只言片语皆是少年轻狂的爱恋,可又是最珍贵的美好回忆。
—— —— ——
冬去春来,新年时幽州城的皇宫传来八百里加急的请柬邀姚青禾去过年,她婉言谢绝。终日率领留在山谷里的少年们炸山采石,建造坚固的石头房子。
这次姚青禾换了思路。木质房子容易燃烧,夏天雷雨高发,一道雷劈下来都有可能付之一炬,更何况是人为放火呢。又或者仅仅是火把燃烬没有注意,星星之火足可燎原。
石头房子坚固,但发生意外的时候逃生困难。所以她借助以前看过的一些房子,设计出石头与木头相结合的房子。
用石材打地基和梁柱,用双层木板夹草垫子做墙面,而且专门设计出一个单层木板墙做为逃生墙。房子被烧时,屋里的人可以踹倒那面薄木板墙逃生。
姚青禾先在花田村建起几座小房子做试验,经过鲁一和鲁三一次次冒险试验后设计稿完美呈现。此时,已是元宵节了。
吃着胖婶儿、郑巧娘和大吉媳妇亲手包的元宵,姚青禾心中挂念那个身在战场的男人,不知道今日团圆之夜,他又在做着什么。
“嫂嫂,你在想大哥吗?”
左肩一沉,一颗小脑袋枕在姚青禾的肩坎上,抓着她的手腕把雪白的糯米团子吃进嘴里。她眨眨水润杏眸,疑惑又惊讶的问出声。
“玿儿?你……怎么会来?”
“我怎么不能来啊?我可是皇帝哥哥亲自指派,奉旨来监督建造花田湾温泉度假山庄的钦差大臣。”澹玿从怀里拿出一道圣旨,装模作样的咳咳两声,“幽贤王妃接旨!”
姚青禾郁闷了。这是搞什么鬼?她建个温泉度假山庄赚银子,难道皇上也想分一杯羹吗?
哼,石延,不,朱延。别以为你当了皇帝就权倾天下,我偏不听你的。有本事,你来砍我的脑袋呀!
心里骂着,可姚青禾还是乖乖的跪下来接旨。没办法,她男人的命还握在小皇帝的手里,她不得不怂啊。
“朕得知王嫂的山谷被赫连国的贼人烧毁,甚为痛心。特命庆和公主监理,赐黄金万两,助王嫂重建温泉度假山庄。建好之后,望王嫂送朕一块免费牌子可好?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姚青禾心中暗笑,这皇帝当得真憋屈。花万两银子帮她重建山谷,只要免费蹭吃蹭喝蹭住。咳咳,要求不高,可以满足。
澹玿将圣旨交给姚青禾,立即蹦蹦跳跳的去找胖婶儿讨要热元宵吃,还顺便和小翠妙斗斗嘴,和刘翠娥聊聊天,和郑巧娘撒撒娇,再逗逗已经呀呀学语的澹宝儿。
姚青禾含笑着凝望百废待兴的山谷,未来一片光明。
先有陌托央的十箱金子,又有小皇帝赐的一万两黄金,还有苗延赫派老六千里迢迢运来的十箱银子和十车木材。
鲁一被姚青禾派去醉花山庄购买火药,醉花山庄的火药并不多,还要留下一些自己用,所以只买回两桶火药。
姚青禾想着要不要买些硫黄,硝石来自己动手制作。山里的废木材很多,烧成皂炭非常容易。正在她愁得日夜失眠之时,令她意外的是战事吃紧之际陌托央竟拉来五大桶火药给她炸山。
姚青禾觉得陌托央真是太可爱了。五大桶火药,能炸平一座高西山啊。
有了火药,炸山取石节省了人工和时间,让她有更多的时间去考虑别的事情。
炸山之前,姚青禾独自骑马冒着初春的小雪率先来到北山的狼窝,此时雪狼的第五窝狼崽子已经睁开小眼睛观察着新奇的世界。
当她披着狐裘斗篷进入狼窝之时,雪狼和灰灰正在守护着他们的小宝宝。
“嗷呜!”(笨蛋)
“二哈。灰灰。”
“嗷呜!嗷呜嗷嗷呜!”(笨蛋,我不是二哈)
“嗯嗯。知道,你是三哈,四哈,五哈……哈哈哈哈,不要生气嘛,雪狼崽。”姚青禾瞧见雪狼气愤的扑过来,吓得她连忙求饶。
狼呀,万一兽性大发啃花她的脸怎么办?呜呜,她要留着这张脸迷倒众生呢。
“嗷呜!”(笨蛋)
“嗯嗯,我是笨蛋。”姚青禾摸摸它的头,“雪狼崽,灰灰,明天开始要炸山重建温泉度假山庄喽。我来看看你们,提醒你们千万别去西山和南山。”
“嗷呜!”(好的)
“雪狼,灰灰。这次我会把北山和东山用木篱笆圈起来,禁止任何人进入。给你们一片安静的生活环境。不过,我想在北山脚下和东山脚下建树屋村,让我的那些小兄弟们有个栖身之所。”
“嗷呜!”(可以)
“好。谢谢你雪狼,谢谢你灰灰。”姚青禾亲亲雪狼,亲亲灰灰。怜爱的看着睁开眼睛好奇打量她的狼宝宝们,“好羡慕你们呀。”
“嗷呜!嗷呜!”(笨蛋,别哭)
“嗯,我不哭。他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姚青禾吸吸鼻子,抱住雪狼将泪水憋回去。
等到她离开北山的时候,雪越来越大了。她牵着马儿往东山走,远远的瞧见前方站着一个倾长伟岸的男子。
是她眼花了吗?
姚青禾揉揉眼睛,再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