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伊始,繁花似锦,翠竹青山,清泉奔流,蝶舞蜂飞,蜻蜓展翅,偶有几只野兔欢跑于青青草地之上,五彩的雉鸡昂着漂亮的凤头漫步于野花丛中。
堆簇之间碧翡泉潭白雾飘渺,喻为仙境亦不觉得过。烟霞烂阳之下,青砖木墙灰瓦的小屋造型别致。有人猜是西域风格,有人猜是仿古建筑,有人说女东家与倭国将军是挚友定是模仿倭国的建筑形式,更有人传言女东家是天仙下凡将天宫的建筑搬来人间。
众说云云,终于大家得到一个最准确,并且来自于女东家亲口承认的身份,战神幽贤王的正室妻子,皇帝亲赐一品诰命幽王妃,也是这座花田湾山谷的女东家——澹姚氏,青禾。
在花田湾,她是八面玲珑的女东家,青禾夫人;离开山谷,她是大明国战神幽贤王的妻子,幽贤王妃;在契国,她是最大商族陌托氏继承人的结拜义姐;在赫连国,她是青幽谷谷主苗延赫的结拜义妹;在南国,她是南平国皇帝倾慕的女神。
因为……
“青禾夫人,朕已经被澹暠嵃抓来一百天了。你们何时放朕回国?”
“青禾夫人,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你们如此囚禁朕,难道不怕朕回国之后御驾亲征来讨伐你们吗?”
“青禾夫人,求求你放了朕吧。朕可是南国的皇帝,你想要什么都行。”
“青禾夫人,朕命令你,打开大门放朕出去!”
“青禾夫人,你不会喜欢朕吧?”
“青禾夫人,除了朕的江山,你想要什么,朕就给你什么。”
“青禾夫人,等朕回国之后封你为护国神女,享万世供养。”
“青禾夫人,朕生气啦,后果是你不能承担的。”
“青禾夫人,朕……给你跪下行不行?”
“青禾夫人,你到底想怎样?”
……
诸如此类的求饶和威胁已经连着说了一百天。南国皇帝从刚开始的傲娇,变成可怜兮兮的谄媚,一天一次刷新姚青禾对南国皇帝的好感度。
南国的皇帝怎么会在她的这里呢?
这话要从一百天之前说起,就是那个风雪的黄昏,她牵着马儿徒步从北山走向东山去找大熊猫的时候,她以为思念成疾出现幻觉了,她以为看到倾长伟岸的男人是幻影。
直到一双强有力的粗壮臂膊将她紧紧圈入熟悉又温暖的怀里,她才发觉自己没有幻视,她是真真实实的被他抱着。
一声沙哑低沉的“娘子”唤醒了她迟暮的反应,两行滚烫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浸湿了他的衣领,灼烫了他的锁骨。
“相公。”呢喃着回应他,仿佛有一百年那么长的时间没有如此深情的唤着他,她痴痴的一次次重复着:“相公。相公。相公。……相公。”
他紧紧抱着她,不厌其烦的回应着:“娘子。娘子。娘子。……娘子。”
一夜缠绵缱绻,他的疯狂、他的挚爱、他的宠溺、他的怜惜……她感受着、她呼唤着、她悸动着、她依恋着……
夜,请变得漫长些吧;情,请更缠绵些吧;爱,请更刻骨铭心些吧。不求轰轰烈烈的爱,只盼长长久久的情,她一次次哭着唤着念着,他一次次吻着应着爱着。
夜,终究会过去。天明之时,当她醒来时已不见他的踪影,唯一身潋滟的痕迹证明他昨夜回来过。
一百天,花田湾重建完成之时,开营大吉之日,姚青禾站在东山向东的半山腰,遥望与契国相接的边境线,那里烽火连天、厮杀声起,她心中的盖世英雄正挥动着青龙大刀与契国的骑兵拼个你死我活。
她的身边站着一个男人,一席雪色长袍衬托得他肤白貌美,比女人还要漂亮。柔美又不失刚毅,真正的美少年。
男人悠悠叹道:“大明国与契国这一战胜败难分,估摸着要打上一年半载才算完呢。”
“真没想到,你竟然是南国的皇族。”
姚青禾笑盈盈的调侃,水润杏眸眺望远方。幻想着她的盖世英雄手握青龙大刀,骑在骏马烈风背上,威风凛凛,英姿飒飒。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父亲竟然是南国先皇送到赫连国的质子,最终父亲也没有回到母国。”
“现在想想,当年九王爷谋算赫连国的皇权,其实他真正目的是想借助赫连国的兵力来夺回原本属于他的一切,包括南国的皇权。”
姚青禾秀眉微蹙,黯然神伤。皇权,皇族,皇嗣,每个人防着别人害自己、自己又反算计别人,害来害去终算不过天。
“人算不如天算,命中如此。苗延赫,南国皇帝被困在我这里已经一百天,你要不要带回去?”
“算了。放他回去吧。”
苗延赫低头看看掌中的南国玉玺。多么讽刺啊,南国玉玺和赫连玉玺都在他的父亲老九王爷的手中,而真正坐在龙位上的皇帝却是窃国的逆贼。
姚青禾耸耸肩,“他是相公抓回来的,我没有权力决定他的去留。既然你不想带他走,那我继续养着他吧。”
苗延赫含笑凝睇她装腔作样的无奈,抬手摸摸她的脸蛋,“这一百天你把最重最累的活儿派给他干,一日三餐给他吃稀糠野菜,你竟觉得自己吃亏了?”
“当然吃亏啊。”姚青禾理直气壮的反驳,“他是南国的皇帝,既然做出错误的选择,就要担负起相应的责任。在其位,谋其职,负其责,这是他应得的惩罚。”
“当权者惑,身处那个高处不胜寒的位置,难免会迷失本心。”苗延赫叹声,转身走到面向西边的地方,回头唤她:“来过瞧瞧你的山谷,多漂亮。”
姚青禾依依不舍的望了眼远方的边境线,慢吞吞来到苗延赫身边,欣赏自己亲手打造的新温泉度假山谷。
北山和东山被高高的木篱笆隔离出来,并且有专门巡视的护卫队及时阻止游客翻越。北山和东山下建起的房子从十座,到一百多座。
依照姚青禾的构想,她要培养自己的军队和特工组织。不仅仅是防卫,还有窃取那些坏人的秘密。所以北山和东山变成她的军营,可以屯兵十万人。
咳咳,这是当今太上皇、皇太后、皇帝和皇后,四位权力至高的人达成一致意见颁布圣旨,是合法的哟。
至于江湖嘛,更不用提啦。来此游玩的不仅仅是富贾乡绅,权臣谋士,还有江湖侠客和各大门派之人。
许多人认为她的花田湾是龙蛇混杂之地,其实能够进入花田湾的客人有着非常严格的筛选。一般人连山外面的花田村村口大门都进不来,何况是花田湾呢。
说起花田村,姚青禾觉得自己的设计特别巧妙。她将北山与西山之间堵塞的巨石炸开,开辟出一条大道来。
从此,外界与山谷之间的联系不仅仅是升降大木箱和东南角的盘山小径,人们可以大摇大摆的从西北角的一线天峡谷走进来。
注意,是走进来。
仍然保持着外人不可随意入内的规矩,姚青禾更加强了三道门槛的规矩。第一道门槛,花田村。有钱可以来,不论身份;第二道门槛是花田山谷,春夏秋冬都有娱乐活动,春天可以踏青,夏天可以露营,秋天可以采摘赏景,冬天可以滑雪泡温泉;第三道门槛就是花仙谷,那里依然是最昂贵最特别的地方。
钱,不一定能租住花仙谷的大房子,有权不一定能吓到一品诰命的幽贤王妃,有势不一定能威胁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东家。
苗延赫听着姚青禾订制的苛刻规矩,忍俊不禁,“所以呢?你的客人反而越来越多,赚的钱也越来越多。”
姚青禾撇撇小嘴,“是啊,人嘛就喜欢犯贱。”
苗延赫学着她的样子撇撇唇角,“你呀,真是玲珑剔透的可人儿。我好心给你提个醒儿,再过几日会有一个人来犯贱的挑战你哟,你要做好准备啊。”
姚青禾噘噘小嘴,“谁啊?多透露一点儿呗?”
苗延赫摇头,一脸的遗憾表情。
“哼,不能愉快的做朋友啦。再见!”
姚青禾气呼呼的转身走了,一边走一边回头娇气的重“哼”。第一次看她耍小孩子脾气,苗延赫忍不住“噗哧”乐了,握拳掩在唇上干咳两声,他追上她,抬手搭在柔软的肩上。
“喂,青禾小妹子,听说澹暠嵃在契国救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哭闹着要以身相许呢。就算当丫鬟、当小妾也没关系,她想给大恩人生孩子。”
“真的?”
姚青禾惊讶的睁圆大眼睛,盯着他俊美的脸庞、深邃的瞳眸,弯弯翘起的唇角……
“哼,你骗我。坏蛋!”
不客气的掌了他一拳,姚青禾继续延着下山的石板阶梯走。
苗延赫揉揉根本不痛的胸膛,重新追上她,细长瘦削的大手随意搭在她的肩上,“真话。不信你问问鲁一,他每天收到契国边境的飞鸽传书,肯定有蛛丝马迹的。”
“我才不信你呢。”姚青禾鄙夷着,可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她的确想去问问鲁一,是不是澹暠嵃受伤了。一般男人受伤都是为了救女人,女人被感动的以身相许,一副恨嫁的花痴相。
苗延赫嘿嘿嘿的笑,看到鲁一满头大汗的跑上来时,他忽然拉住姚青禾,“有麻烦了。”
“你怎么知道?”姚青禾挑眉斜睇他。
“要不要打赌?”
“赌什么?”
苗延赫意味深长的笑了,伏在姚青禾的耳边悄悄说:“你的情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