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老树屋,当澹暠嵃骑着烈风飞速赶到的时候,两棵参天大树下已经剑拔弩张,只差一个动手的理由。
始作甬者的二人则悠哉悠哉的站在树屋平台上,并肩而立,欣赏下面“两军对峙的”美景。
一个清秀儒雅,一个笑颜如花,像久识多年的挚友,又像初恋中的少男少女。风景独好,美得令人嫉妒,尤其看在某个急奔而来的男人眼里,足以用“拈酸吃醋”来形容最合适。
若他离得更近些,就会发现,某个清秀儒雅的少年脸上残留五道细细长长的血痕。如果不是他反应敏捷,闪躲得快,估计半边脸都被抓烂了。
或者,再靠近一些,就不难发现二人虽并肩而立,但是每人的一只手都藏在彼此的背后。
直接从烈风的背上跃起来,澹暠嵃身轻如燕,凌空踏步直奔向老树屋的平台。
“相公,别过来!”
娇滴滴急切切的一声吼也没能快过男人的身形,眨眼间他已站在她的身边,生满厚茧的大手死死扣住握少年顶在娇软背后死穴上的手,墨漆鹰眸微缩,凌厉煞气骤然笼罩,逼得少年不敢再动。
长臂一伸将小娇妻圈入怀里,同时发现小娇妻的匕首已经刺入少年的髋骨处,一道浅浅的鲜红染浸了青白色的长袍。
“相公,他现在全身僵硬动不了,威胁力和暴力值几乎于零,我没事。”姚青禾抽出匕首,拿棉帕擦掉匕首尖上的血渍。
澹暠嵃打量陌托央,的确有点异常。
大树下面的两方人马不约而同的仰头观察清秀儒雅的少年,尤其是少年的那一方护卫们,既愤怒又好奇。
马蹄急奔而来的“嗒嗒嗒”声让两方人马又扭头看向来人的西北方,只见浩浩荡荡的一队骑兵簇拥着共骑一马的中年男女。
“儿媳妇,你旁边的那个就是小白脸吗?”岳秀姌大嗓门儿吼起来,整个山谷都回荡着三个字:小白脸。小白脸。小白脸。
如果没有全身僵硬话,陌托央很想脸皮抽抽几下,然后捶胸顿足的大喊:我是堂堂男儿,哪里是小白脸?不过,小白脸是夸赞他皮肤白皙吗?
陌托央好想得瑟的摸摸自己的“小白脸”,然后挑衅的赏给澹暠嵃一个“你没我白”的鄙夷眼神。
小白脸没一个好东西。你比我白又怎样?你是废物中的废物,渣渣中的渣渣!
澹暠嵃的墨漆鹰眸闪烁阴森冷冽的光,无视对方挑衅的眼神,单手始终护着小娇妻。在感觉到少年脉向渐弱,隐隐猜到秘密之后,握住少年手腕的厚茧大手渐渐松力,但始终扣在命穴上,随时可置少年于死地。
被自家男人抱着跃上树屋平台,岳秀姌脚尖沾地就迫不及待的跑到姚青禾身边,目不转睛的欣赏少年“平静”表情。
“小白脸,你胆儿肥啊。跑到我儿子的后院来挖墙角儿,不愧是契国第一商族的继承人。” 岳秀姌不吝夸讲,竖起大拇指点个赞。
“婆婆大人,他被我用了麻药,现在正处于僵尸状。”姚青禾拉下岳秀姌的胳膊,亲昵的挽着,“秀儿姐姐,我厉害吧?”
一会儿婆婆大人,一会儿秀儿姐姐,这到底是什么鬼关系?
不过,被混乱称呼的岳秀姌却嫌弃道:“你不是跆拳道黑带五段吗?明明是身怀绝技的人,怎能用下三烂的手段呢。丢不丢人?”
“他功夫还不错,我如果不来个小卑鄙,吃亏的人就是我啦。”姚青禾不服气为自己辨白,指着陌托央的鼻尖骂:“这货太无耻,他竟敢想搜我的身。”
搜身?
两个超级敏感的字眼像接连的两道雷,劈咔劈咔炸在所有人的头顶,尤其是澹暠嵃的俊脸立即黑如锅底,凌厉的墨漆鹰眸迸发出两道杀人无形间的戾色。
托麻得,不仅跑来他的后院挖墙角,还想光天化日之下吃他亲亲亲小娇妻的嫩豆腐?
澹暠嵃扣在少年手腕上的大手瞬间收力,只差点没扣死命门,直接按死他。
树下对峙的三军皆面色凝重,二对一,少年的护卫们处于弱势,但他们仍扛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岿然不动的与对面两方人马相峙。
跟着挖坑小能手的主子,他们这群护卫的命运真够悲催的,早知道跟着老家主留在契国吃香喝辣多好呀。总比来了这里,少主子调戏人家小媳妇,受罪挨打的铁定是他们。
少主子,在契国也没见你调戏过谁家的小媳妇哟,怎么到了这里就自己挖坑埋自己呢,一世英明何在?
所有人皆沉默,各怀心事,各种腹诽。
但,总有辣么一个与众不同的声音发出,让所有人惊掉下巴。比如……
“哇噻,我家儿媳妇果然魅力不凡,都不知道被我儿子扑倒多少回的黄花菜竟然还有纨绔小白脸跑上门来调戏呢。哈哈哈,看来明日我回家后让人送来几条会看门的大黄狗。”
岳秀姌叉着腰围着陌托央绕圈圈,边走边啧啧品评:“契国第一商族陌托氏的继承人,没想到生得白白净净,一瞧就是纨绔子弟。”
“唔。”陌托央想摇头,想大声呐喊我不是纨绔,但他全身僵硬,连舌头都能不能动。
岳秀姌笑盈盈的点头,“知道知道,你不是纨绔。”
话音落,满意的看到陌托央惊愕的表情,虽然有点僵尸脸,但贵在人家生得白。俗话说一白遮三丑,恐龙变天鹅嘛。
陌托央的瞳眸中变成深邃,他细细观察这个能精准窥探他内心的中年妇人,看她一身锦衣华服的襦裙,和陪她一同前来的中年男子的儒雅威仪。
大明国太上皇和皇太后?
“纨绔小白脸,心里想想就好。”岳秀姌伸出小手拍拍陌托央的胸膛,啧啧品评道:“精瘦精瘦的,没有我家相公的手感好,也没有我家儿子们的手感好。纨绔小白脸,你要多吃点东西,练功夫也不能偷懒哟。瞧你这副干瘪瘪的小身板儿,估计我家大儿子的一拳头能送你回契国,连路费缠盘都省了。”
“哈哈哈哈,秀儿姐姐,你好邪恶哟。”姚青禾跑过来从背后抱住岳秀姌,左晃晃右晃晃,像个顽皮的孩子。
岳秀姌回头嗔怪一声“小丫头片子”,柔和的目光突然变成清冷,她看向始终扣着少年手腕的澹暠嵃,“南儿,人家都挖到你后院来了,再不出手整治整治,外面的人还以为你堂堂大明国亲王是软脚虾,任人宰割呢。”
澹暠嵃没有出声,心里已经跪在地上给母亲大人咣咣咣磕三个响头。真是亲娘咧,如此偏心还是第一次呢。
岳秀姌貌似背着撒娇耍宝的儿媳妇准备去欣赏欣赏小树屋里面的摆饰。路过陌托央的身边时,她顿住脚步,扭头问趴在背上撒娇的姚青禾,“小丫头,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姚青禾眨眨水润大眼睛,想想,“麻药的解药找义父拿,他愿不愿给你就看你的造化啦。至于你落到我男人的手里,自求多福吧。”
“唔唔唔唔唔!”赫连公主,你别走呀,我真的没有恶意。
陌托央急得心如火烧,可他不能扭头,更不能睁大眼睛,喉咙里不断发出声音也唤不回越离越远的两个女人。
背后树屋的关门声响动,最先骚动的是树下的护卫们,之前一对一的势均力敌,到后来的二对一强弱分明,再到此时那弱的一方已迫不及待准备营救身陷囹圄的少主子。
陌托央的护卫队人数很少,大部分被留在花田村,这也是来花田湾的规矩。尤其是租住花仙谷温泉度假山庄大房的贵客,不论身份贵贱,财富权势如何,来到这里皆要遵从姚青禾定下的规矩,身边只能带五个护卫,并且护卫的活动范围仅限主人身边三丈之内。
以五人的护卫队,对峙五十人的精卫队,成败皆定。
跟随澹暠嵃而来鲁一等十人的身手皆在高手之列,故而对面的五个护卫身形一动,他们已经近身押制,让对方寸步难行。
扣着陌托央的手腕命门不放,澹暠嵃逼迫他一同跃到树下,几乎是跃着护卫们的肩膀朝远处的溪河而去。
陌托央真正见识到大明国战神的高深功夫,用出神入化来形容亦不觉过分。尤其踏空而行的功夫,那速度快如闪电,即便自认在陌托一族里功夫了得的他也甘败下风。
溪河近在眼前,澹暠嵃脚力加快,在陌托央看来是踏空而行,其实他的足尖点地,只是两脚交换的速度以视力难测的效率向前奔跑。
陌托央一边奋力追赶,一边思量自己与澹暠嵃之间的差距。按照他行走四国的所见,契国中功夫、谋略、权力皆为上者,乃女汗身边的第一军师;赫连国的皇帝色昏暴虐,如今朝政皆把持在丞相的手里,赫连国朝中亦无可用之才,不足为惧;南国乃大明国的附属国,皇帝懦弱,唯有十六岁的嫡皇子英勇聪敏,是个可造之材。
放眼望去,大明国可谓之人才济济,即便是被契国蛊惑的前太子朱嘉,也绝不是昏庸之辈。现今的新皇帝朱延德,身世之谜大白于天下之前,已成为湖江中人人敬重的少年侠客,江湖人皆恭敬称之为“延少侠”。
原为,战神幽州王手握兵权,功高盖主,新皇帝会忌惮,所以收回赐给他的封地,贬他当一个闲散无事的隐居王爷。
谁知道,当大明国新皇帝登基,第一件事情竟然是封澹暠嵃为一等爵,不仅赐了醉花山庄为首的方圆百里封地,享食邑万户,还将他的兵权范围扩大到沽北,旧都城和南州。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无尚荣耀。
还有更令人震惊的是,幽贤王的正室妻子竟然是赫连国先皇帝的嫡皇子的遗孤?手中有赫连国的三印。
正因如此,久居契国的陌托氏一族已震惊到日夜难安的地步。连稳如泰山的老族长都坐不住,派他前来花田湾打探打探消息,见见这位赫连国嫡皇子的遗孤,拥有着赫连国皇族血脉的真公主。
陌托央没有想到,他追着姚青禾来到南山的老树屋,才要上前和她说几句私密话,没想到这位警惕极强的公主一言不和就动刀子,虽然手下留情仅刺破一点点皮肉,可是流得鲜血不是作假,说实话挺疼的呢。
心中百转千回,陌托央默默的把姚青禾给抱怨个遍,没有发现前方的男人突然停下脚步,害他一个不留神,咚的一下撞在他的背上。
“唔,你想撞死我啊!”
陌托央揉揉撞得酸疼酸疼的鼻子,愤愤的瞪着负手站在溪河边的俊朗男子。揉掉眼眶里的泪水,他惊诧的发现一个问题。
“咦?我怎么能说话了?我怎么能动了?你什么时候给我吃的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