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玿抢着回答,引来众人的沉默。连石延也闭上嘴巴装哑巴,担忧的看着姚青禾。
相较于众人的小心翼翼,姚青禾却淡然自若,并不认为毒症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反正她之前被下毒的时候昏昏沉沉,除了吃饭不香、全身无力之外也没有别的不适感,如果能无痛的安祥死去也不错的。
“嫂嫂,你别担心,我马上飞鸽传书给父亲,请他下旨召集天下名医来为嫂嫂治毒。”澹玿扑到姚青禾怀里哭得梨花泪雨,很是伤心。
摸摸小姑娘的头,为她擦去脸颊上的泪珠子,姚青禾轻拍小姑娘的背,安慰着:“傻丫头,当初那么烈的毒都没能要我的命,现在这点小毒有什么可怕的?再说义父还指望我给他养老呢,怎会不救呢。”
“嫂嫂,你千万千万不要离开我。”澹玿吸吸鼻子,眨眨泪花花的眼睛,“嫂嫂,我们回花仙谷吧。这里风大,你身子弱,该回去好好休息。”
石雪茜帮着扶起姚青禾,建议道:“还是回花田谷吧,那边安静。不然花仙谷里有事情,你又闲不住了。”
“好好好,全听你们安排。”姚青禾好脾气的跟着她们回去花田谷,将花仙谷的事情暂时交给石延和方坚来打理。
幸好崔福全打来花田谷的时候,她将澹春明和张六的两家人送到花仙谷去帮忙做饭等事。连日她教郑巧娘和大吉嫂子炒新鲜花样的菜式,这二人学得极快,炒出来的菜色香味俱全,比她炒得还好吃。
姚青禾想着,今后就将花仙谷交给澹春明和张六的两家人照应,而花田谷就交给澹大壮吧。
她想着想着,猛然抬头看到走在最前的背影,心中微动。刚才她全部神思都在自己的毒症上,没有发现澹大壮跟着一起来了。
“大壮哥。”
姚青禾急走两步追上沉默的男人。他与澹暠嵃同岁,曾经傻傻的他不知道人心险恶,在他的毒被清除变回聪明之后,措不及防的经历过无数次风波,他已然变成超过年龄的成熟稳重。
如果说澹暠嵃的成熟是经过无数岁月的礼洗后历练出来的,那么澹大壮的成熟是经历一次次绝望后浴生重生的。
无论是澹暠嵃,还是澹大壮,他们走过重重劫难,有血有肉的灵魂炼成钢筋铁骨的保护躯壳。他们不仅要保护自己,更要保护自己最在乎的家人。
被自己偷偷喜欢的女人盯着,澹大壮羞窘的别开脸,闷声闷气的问:“你想说什么?”
姚青禾恍惚回神,尴尬的挠挠头,“那个……那个大壮哥,你怎么会来树屋村?花田谷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没有,花田谷很好。”澹大壮连连摆手,不好意思的说:“我是想告诉你,二壮回来了。”
“嗯,看到义父回来,我猜二壮也会来的。你们一家人终于团聚啦,恭喜你,大壮哥。”姚青禾大方的伸出手。
澹大壮双手垂在身侧紧张的握成拳头,见到伸来的素白柔荑,他在衣服上擦擦掌心的汗,微微激动的去握那柔荑……
“大壮哥,嫂嫂,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我也要听听。”澹玿忽然冒出来站在二人之间,有意隔开姚青禾和澹大壮。
姚青禾怎会不知小姑娘的意图,她笑着不揭穿,拉着小姑娘的手说:“大壮哥的弟弟来花田谷啦,我们快去看看他。”
“和大壮哥一样虎背熊腰的吗?”澹玿很豪气的拍拍澹大壮的胸膛,最后一下故意将他推远些。
澹大壮骨子还是憨厚的好孩子,更不会与小姑娘斤斤计较。纵然被嫌弃又带有敌意的推了下,他仅是笑笑。
一切看在眼里,姚青禾暗中捏捏小姑娘的手,警告她适可而止,别欺负汉子软萌就得寸进尺。
澹玿自然明得姚青禾的意思,她故作认真的问:“大壮哥,你的弟弟年纪比我大,还是比我小?”
澹大壮亦步亦趋的跟着,仔细想想说:“应该是同岁。”
“哦。那比生月吧。他是几月的?”澹玿被嫂子牵着手往前走连路都不用看,更不用担心会摔着。
澹大壮纠结道:“对不起,玿儿小姐,我忘了。”
“真是不负责任的哥哥。”澹玿撇撇小嘴,傲娇的说:“我大哥就特别负责,我们每个人的生辰、出痘的日子、喜欢的东西、爱吃的食物,他统统都知道。”
“咳!是,玿儿小姐教训得是。”澹大壮脸色微红。他中毒变成傻子的时候,弟弟二壮才五岁,他也不过七岁半。那个时候连年蝗灾,连吃饭都不饱,哪还记得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在平凡的百姓眼中吃饱穿暖已是幸福,谁还有闲钱去给小孩子过生日、祭痘神娘娘、买各种各样的好东西哄小孩子开心。
生在富贵之家与生在贫穷之家,同样的是孩子,所见所闻、所感所悟都是不同的。
一路回到花田谷,姚青禾听着天真的澹玿与憨闷的澹大壮之间来言去语的谈论着各种话题,小姑娘总是嫌弃,澹大壮总是尴尬。
回到花田谷,才踏上东悬崖的木平台,从远远的灶房门口传来欢愉的笑声。这是自从崔福全率领杀手来犯之后,第一次是发自真心的笑声。
“听说二壮兄弟回来了,看来大家都很高兴呢。”
姚青禾牵着小姑娘的手,率先走向灶房外围成一圈的众人。
胖婶儿见她来了,立即让赵狗子和张二喜去搬木凳子过来,起身迎着,“我瞧大壮去报信怎么迟迟不归,正想着让狗子和二喜再去花仙谷和花田村子去找找人。”
“义父回来,总要陪着他吃些酒。”姚青禾坐在凳子上,看向安安静静的澹二壮,笑问:“二壮兄弟的眼睛恢复没有?能看到多远的东西?”
澹二壮起身,恭恭敬敬的鞠躬作揖,“大嫂见安。一年未见,大嫂依然风采奕奕。”
“二壮真会说话。果然跟着义父学到不少,连性格都比以前好很多。”姚青禾摆摆手让他坐下,又看向澹木石和刘氏,“木石叔和刘婶也安心啦,两个儿子都平平安安的回来。今后娶妻生子,一同孝敬二老。”
澹木石老眼含泪,扑通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哭腔的说:“青禾夫人,我们罪孽深重呀。老神仙、少庄主和少夫人的恩德,我们老两口一辈子也偿还不完。想起前些日子的错事,我们实在没脸面见你啊。”
“往事休提。”姚青禾意示澹大壮将二老扶起。待二老归座,她才不急不徐的开口道:“如今花田湾里的诸事繁多,偏巧大壮哥和二壮弟都回来了。我想着该把事情都分派分派,让大家都安心留在花田湾里过日子。”
“哎哟哟,那可好。”澹老太太最激动。如今她又有儿媳妇,且比先前的儿媳妇还要孝顺。孙媳妇虽然不能说话,但贵在勤快。
姚青禾莞尔,看向沉默的澹二壮,“二壮弟,你想跟着义父去行医江湖,还是想留下来过平静生活?”
澹二壮苦笑道:“大嫂子不知道,师傅此来便要留下养老。他直说别人给再多的金山银山也不要了,他要留在师姐的花田湾里过完余生。”
“这老头儿真够心大的,金山银山都不要,肯定是傻子。”胖婶儿打趣完,遭到自家老伴在背后一拳轻捶。
知道自己多嘴了,胖婶儿快要把自己缩成一个肉球,胆怯的看看姚青禾和澹二壮。
姚青禾点点头,颇为认同胖婶儿的调侃,说:“对呀,这老头儿就是任性。明明能赚来大把大把的金银财宝,偏要赖在我的地盘骗吃骗喝。哼,明天一早就我赶他走,一两盘缠都不给他。”
“青禾丫头,你可是我闺女,你对我真够狠的!”
苍老的声音从西边的悬崖随风飘飘悠悠的传过来,众人回头看去,正瞧见澹暠嵃抱着一个药罐子大步走来,后面跟着两个老头儿,一个是鲁衡,另一个就是刚才抱怨的老药医,舍命。
“老神仙,我们给你磕头啦。谢谢你治好我们的儿子。”澹木石和刘氏激动的跪下来磕头。
舍命摸摸没几根胡须的下巴,快步走来,扶起澹木石,笑道:“老哥哥切勿如此。两个孩子与我有缘,我已收他们作义子,与二壮是义父子又是师徒,可不敢收你们如此大谢。来来来,快起来。”
“老神仙是我们的大恩人,能看得上我家两个蠢笨的儿子,实乃我们全家之幸。”澹木石提袖拭泪,连忙招呼着两兄弟过来见礼。
澹大壮和澹二壮无奈,只好起身走过来,提起袍摆准备下跪的时候……
“你们两个臭小子,怎么把我的药罐子丢到下面的村子里?幸好我刚才到村子去寻些童子尿,见到我的宝贝罐子。”舍命叉腰训斥,还抬腿每人赏一脚踹屁股。
澹大壮和澹二壮咬牙忍住,看到澹暠嵃把药罐子稳稳抱在怀里,他们突然觉得不委屈了。
“少庄主,把药罐子给属下吧。”鲁一上前欲接,却被老头儿的一个凌厉眼神吓退。
澹暠嵃将药罐子高举过头顶,冷冷的问:“四叔,你再不给我解药,我就摔了你的宝贝罐子。”
“摔吧!你敢摔,就要有被我闺女休夫的准备。”老头儿丝毫不被威胁,叉着腰嚣张的迎向澹暠嵃凌厉冷冽的视线。
澹大壮和澹二壮交换个眼色,见老头儿实在狂妄得厉害,他们也确实看不下去了,所以……
“咳咳,少庄主,那罐子里装得是童子屎,你摔罐子之前请三思啊。”澹二壮朗朗之声揭穿完罐子的东西,立即被老头儿丢出来的七角银镖追着跑。吓得他躲到姚青禾的身后寻求安全,才幸免于难。
姚青禾瞧着老头儿手里准备丢出来的第二个七角银镖,“相公,昨夜窗外偷听的人竟然是义父?”
“是啊。”澹暠嵃厌恶的将罐子交给鲁一,又从鲁一的手里拿过帕子擦拭双手。
鲁一悄悄递个飞鸽传书给他,嫌弃的抱着罐子离开。
澹暠嵃来到小娇妻的身边坐好,展开小小的信纸,上面仅有四字。将纸条以掌力焚为粉末,早已猜到结果,所以他并不惊讶或忧心。
姚青禾看着身边沉默的男人,“相公,我们回房吧。”
“娘子,我饿了。我们去灶房吧。”
“也好。”
姚青禾起身,主动牵着他的温暖大手进到灶房的内间。她熟门熟路的淘米煮饭,炒菜炖汤。
澹暠嵃双臂抱在胸前,宠溺的眼神始终追随小娇妻纤细玲珑的背影。这是上天赐予他最美好的宝贝,胜过权势和领地。
“相公,你要不要回幽州城去看看。”
姚青禾背对着男人,她亦感受到炽热的视线时刻追逐着她。一种深深的满足感扎根在她的心田,让她时刻感知到这个男人是属于她的。
“当然。”澹暠嵃慢悠悠走上前,从背后圈紧她倚入怀里。沙哑诱惑的嗓音响在她的耳边,低醇而迷醉,“娘子可愿与我同行,一起去欣赏幽州城的繁华,一起闲步欣赏幽王府的大花园。”
“大花园,比我的花田湾还好吗?”
“不一样的美。”
姚青禾扬扬小脸,“好啊,那我陪你走一遭。”
“好,等你安派好诸多事情,我们就出发。”澹暠嵃舍不得她辛劳。在她安派各处的事情时,他也可以做些准备,到少要准备一驾舒服宽敞的马车。
姚青禾对幽州城的期待并不多,相反她很想见见那对传说中的“父亲和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飞鸽传书上的那四个字对于男人有多大的伤害,姚青禾始终想问又不敢问。她耐住性子在未来的三天之内安派好各处的事情,又准备了不少百花酥和美人醉。
澹玿兴奋的讲述父亲和母亲有多么慈爱和英明神武,但这些事情都不是姚青禾观注的,她更希望听到那对英明神武的皇帝和皇后为何要霸占儿子的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