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飞镖打着漂亮的旋花儿从两人的喉咙之间画出一道圆圆的弧线,在老药医反应极快的用别在腰间的小药锄打开,银色飞镖朝房后的山壁飞去,瞬间像钉子一样嵌入坚硬的石头里。
“哎哟哟,臭小子,你谋杀亲……岳父啊?”老药医舍命抚着惊慌狂跳的老心脏,瞥了眼面不改色的老冤家,故意咬重“岳父”二字。
站在二楼的廊台上,澹暠嵃双手背在身后,冷凝屋脊上的一对老顽童,霸气的喝令道:“你们两个……下来!”
鲁衡意味深长的眯眼睛欣赏死对头的脸色。哼哼,要你作!怎不作死你得了?你以为你是谁啊,敢当他的“岳父”?真真是为了争口气,连脸皮都不要了。
面子被拂,舍命无比哀怨的嗔瞪下面的男人一眼。等会儿见到他的义女,他定要添油加醋的告黑状,定让姓澹的臭小子睡一年的书房。哼!
“下来!”
霸气冷硬的命令声再次从屋檐下传来,让两个斗眼比气势的白头老儿心有不甘的跃下屋脊。
才站定在澹暠嵃面前,舍命马上拉着他的胳膊关心的问:“贤婿啊,我闺女在哪儿啊?她有没有受伤啊?听说姓崔的那个混蛋跑到花田谷意图对我闺女有不轨之心,我在沽北大营接到消息,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回来。”
“贤婿啊,你怎么不说话呢?快告诉我,我闺女怎么样啦?”舍命几乎把整个身子都挂到澹暠嵃的胳膊上。
瞧着老头儿比笑还难看的哭相,澹暠嵃抬手抚额,沉声提醒:“四叔,戏有点演过了啊。”
“哦?演过了?有吗?”舍命放开抱住粗臂的双手,平静的拍拍衣袍上的尘土,清清喉咙,“咳!嗯!嵃儿,虽然你年轻力壮,但也该注意些。年轻时亏空了身子,日后不行别后悔呀。”
澹暠嵃僵住的脸色微微抽颤几次,他正准备命鲁二送两个老头儿回花田谷去,就看到老药医从袖袋里拿出一个荷包,从里面捏出一颗药丸子。
“来,把它吃了。”
“四叔,我身体好,不用……唔!”
澹暠嵃气得瞪眼,本想吐出药丸子,哪知老头儿动作更快一步捂住他的嘴巴,另一手掐顺他的脖子将药丸子撸进他的胃里。
“咳咳!”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澹暠嵃弯腰扶着廊台的围栏狂咳,回头愤愤瞪向乐呵呵的老头儿。
舍命背着手,洋洋得意的摇头晃脑,笑眯眯道:“你折腾我闺女一日一夜,小老儿心疼的紧呢。给你吃个药丸子,我闺女能歇息个几天。”
鲁衡忍不住偷笑,为不招澹暠嵃厌恶,他趁机溜了。
“喂,老冤家,你往哪儿跑?”
“我回树屋村去瞧瞧,你回你的花田谷去吧。”
“别跑,我也要去。”
老药医追着鲁老头子跑了。这么好的逃跑理由,此时不逃更待何时?他虽然是青禾丫头的义父,但在澹暠嵃面前仍然是叔叔辈的外人。
墨漆鹰眸沁着冷意,视线追寻着那争相奔走的两个老头子,澹暠嵃气得握紧双拳。他已经快半个月没有吃过娘子的糖啦,这才开辇一天就被喂了禁欲的药丸子。
“相公别生气啦,回头我找义父要解药。”房门开,姚青禾穿戴整齐走出来,主动挽上他的胳膊,点起脚尖送上鲜嫩可口的樱唇。
墨眸中冰冷融为两潭柔情春水,温暖大手捧着她的白皙小脸,一吻倾尽万千宠爱和怜惜,只恨自己……被迫吃下禁欲的药丸子。
天杀的老头儿,看我今晚不好好的折腾折腾你!
—— —— ——
西山脚下,树屋村。
当小夫妻来到树屋村的时候,只见两个老头儿真在为一棵煮好的小油菜吵架,而夹着小油菜的小姑娘石雪蓉被夹在中间一脸的生无可恋。
“嵃大哥,嫂子,快来救我!”石雪蓉皱着小脸求救。
“义父,鲁大伯,你们争夺的是小油菜,还是蓉妹妹呀?”姚青禾放开温暖的大手,跑到老药医身边,一把抱住快急哭的小姑娘,“来来来,嫂子来救你。”
“青禾丫头,你是我闺女,怎能帮着外人呢?”
“她是少夫人,你给我正经点儿,别浑说乱叫的。”鲁衡趁机抢着夹走小油菜直接放到嘴里,“少夫人给你当义女,你高兴高兴就罢了,别登鼻子上脸。”
“不用你个死老鬼管教我来怎么做。”舍命气呼呼的放下碗筷,拉着姚青禾的冰凉小手要说话,却被掌心里的冰冷而惊诧到。
“青禾丫头,你这手……多久了?”
“嗯?手?一直就这样啊。”姚青禾不明白老头儿的意思,特别解释:“义父,我没有受伤。这手不是好好的吗?”
“我没说你受伤,是手太冷了。”舍命紧张起来。凭着他的医者直觉,青禾的双手冰冷必定不寻常。
“来来来,我把把脉。”
姚青禾被拉着坐到不远处的木桌旁边,老头儿拿出随身口袋里的小枕凳放在她的腕下。三根手指按在脉上,老头儿的面色凝重,双目微眯。
澹暠嵃来到小娇妻身边坐下,静静的看着老头儿的神情,和按在素腕上的三根手指。
“大哥。”
“嘘——!”
远远的澹玿传来唤声,石雪蓉立即竖食指压在唇上发出提醒声。
“怎么啦?嫂嫂生病了吗?还是有喜啦?”澹玿莫明的询问声最后终止于大哥的一个冷厉眼神。
好吧,大哥肯定比咱们更希望是嫂嫂怀娃娃了。
和澹玿一起来的还有方坚、石延和石雪茜,以及澹大壮。见老药医正在给姚青禾诊脉,他们不敢靠近,只停在一丈之距的地方坐着,目光纷纷定注在老头儿的脸上。
澹暠嵃俊朗的脸庞异常平静,墨漆鹰眸紧紧盯着老头儿的脸,可见他心里并没有表面上那般淡定。
“换个手。”
姚青禾乖乖的送上另一只手腕,将袖子微上提提。
整个树屋村里有三百多人在忙碌,可没有人发出任何声响来扰乱老药医的思绪。围坐在四周的人们像没有灵魂的木偶,每道视线都聚向老头儿垂眸凝重的脸,偶尔也会观察姚青禾恬静的脸蛋。
澹暠嵃屏住呼吸,他觉得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都是煎熬。他希望得到的消息是好的,而熟知老药医诊脉时的神情变化,他又不敢往最坏的情况去猜测。
姚青禾悄悄握住男人的温暖大手,水润杏眸凝注老头儿微垂的双目。她在脑海里像走马灯似的闪过一个又一个可能出现的情景,有喜有悲、有好有坏,甚至于她想过回到重生前的那个时候,她落入的深坑里还有没有她的尸体,她的魂魄还能不能回去?
“四叔,如何?”
澹暠嵃难掩焦急的开口询问,放在膝上的大手已握成拳头。
“义父,我……是要命的病吗?”姚青禾亦忐忑,她小心措辞,担心老头儿的嘴里说出她最不愿听到的那个字。
舍命低眸思索片刻,动作温吞的收拾好小枕凳。掀眸看向小夫妻时,瞳中闪着湿润的泪光。
“四叔,请先别说。”澹暠嵃回头叫来石雪茜,“你陪着娘子,我……”
“义父,我要知道自己的病症,不然我一头撞死在你们面前。”姚青禾赌气瞪向自主作张的男人。
澹暠嵃心痛的握住冰凉小手,千言万语的安慰和怜惜像一块块巨石压在心上,赌住喉咙。
大家都围了上来,澹玿更是伤心抱着石雪蓉呜呜哭起来。如果连著称“药神仙”的四叔都治不了嫂嫂的病,那天下间还有谁能来医治嫂嫂呢?
大家都沉浸在悲恸之中,每个人都祈盼的看向老头儿,希望他能竭尽全力的医治姚青禾。
“相公,别担心。有病咱就治病,我不会被病魔压垮的。”姚青禾反而柔声细语的安慰他,让澹暠嵃心中更痛。
“傻丫头,有我陪着你生、陪着你死,当然不必害怕什么病魔。”澹暠嵃抱紧她,轻轻抚摸着娇嫩白皙的脸蛋。无论怎么看都难以相信她是病入膏荒之人。
所有人都湿润了眼睛,无比怜惜的看着姚青禾。
“我说,你们一个个的都瞎哭什么?我有说我闺女得了不治之症吗?我有说我治不了她的毒症吗?”
老头儿腾得站起来,叉着腰一连串的质问完毕,在众人错愕之际,小老头儿像脚踩风火轮儿一样“嗖”的逃跑了。
“相公,义父怎么跑啦?”
“没事,他忘记吃药了。”
纵然知道被顽劣的老头子给戏耍了,但澹暠嵃仍担心老头儿说的那个“毒症”之事,看来之前方蕠下的毒仍没有清除干净。
回过神来的众人气愤又无奈的笑了。鲁衡更是气得“嗖”一下追着舍命逃跑的方向而去,嘴里念叨着:“小心被我抓到,我定要胖揍那老小子一顿。”
两个顽劣的老头子在山谷的草地上追来逃去,像无忧无虑的顽童在嬉戏。
众人抹掉泪水,拉着姚青禾一起去篝火旁吃东西,而澹暠嵃却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树屋村……
待到姚青禾回头寻找他的时候,早已不见了踪影。而山谷草地上嬉戏的两个老头儿也不知何时悄悄离开山谷。
姚青禾惴惴不安起来,恐怕她真的有病,只是男人和义父都不肯告知她。
“延小叔子,你帮我个忙吗?”
“大嫂子,偷听会被扒皮的。”石延端来一只烤了的鸡腿,“大嫂子,我可以猜一猜。”
“猜我得的病吗?”姚青禾细细品尝烤鸡腿的焦香,却没有半点食欲。
石延坐在旁边,望向远方缓缓穿流在草地上的溪河,“大嫂子,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到四叔所质问的话里有一句是关于你的病情。”
“毒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