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嘉错愕回头,立于身后的女子螓首蛾眉、巧笑俏兮,水眸熠熠宛如星辰。一句诗冒然于脑海,形容此刻的她最为贴切。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双唇微启,旋在心头的诗句脱口而出,之后是懊恼的沉默。
相对于朱嘉的尴尬不语,姚青禾则坦然的接受这句赞美。她笑盈盈的抬手握住少年的肩膀,调侃道:“二叔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用诗仙太白的诗句来赞美嫂子,嫂子就不客气的收下啦。哈哈。”
朱嘉淡淡笑着打量小女人的清丽容颜,佯装嫌弃道:“嫂子,你脸皮真厚!”
“厚吗?”姚青禾惊讶的捏捏脸蛋,疑惑又自恋的否认:“没啊,挺薄的。”
“嫂子,你刚才那句话……是在说我吗?”朱嘉试探的问,脸上已没有笑意。双臂环抱在胸前一副威压之势。
姚青禾学着他的样子双手交叠在胸前,扬起小脸道:“你觉得我说错了吗?”
“你句句污蔑本宫,难道我该赞赏你吗?”朱嘉不悦反驳,眼中尽是冷意。
“二叔子,别本宫本宫的自称,封太子的诏书还没有告谕天下,你还是区区的二皇子亲王。”姚青禾阴沉小脸,柔柔糯糯的嗓音霎时变得凌厉。她转身与朱嘉面面对峙,一身轻罗襦裙罩在娇小玲珑身躯没能柔化她周身散发出来的威吓之气。
朱嘉垂眸端详,一年里断断续续的相处,他越来越看不清这个女人的真面目,甚至从她的身上感觉到母亲的影子。
“二叔子,其实我该感谢你多疑造成的后果。如果不是你忌惮相公的战功,他又怎会甘心归隐呢。”姚青禾恭恭敬敬的行个福礼,起身时瞥见远远走来的男人。
感受到她视线的游移,朱嘉回头眺望,那个面若冰霜、墨眸含怒的男人正大步朝这边而来。
“他是赫连国皇族的遗腹子,他手中有赫连国的传国玉玺和凤佩,我不得不防啊。”朱嘉眼中浮现淡淡忧伤。他也不想走到这步困境,可站在权势之巅,他如何安心放任一个危险人物在眼皮子底下存活呢?
姚青禾抬步准备离开,眼角余光瞥见朱嘉的反应,她回头漫不经心的提醒:“二叔子,你要乖乖的学做一个好皇帝哟。不然,我拿着赫连国的玉玺和凤佩先去杀了假皇帝,然后自拥为女帝,再带着被暴君残害的苍生百姓揭竿而起,吞并你的江山。”
“什么?传国玉玺和凤佩在你的手里?”朱嘉惊骇大叫,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小女人狂妄大笑着走向十丈之外的男人。
“不仅仅是玉玺和凤佩,还有赫连族玉印。”姚青禾蹦蹦跳跳奔向急步而来的澹暠嵃,她张开双臂欢喜的扑过去,软软甜甜的喊着:“相公!快来亲一个!”
澹暠嵃睐了跟在姚青禾身后不远处的朱嘉,面对扑入怀里的小娇妻时已柔情满满,配着她噘起的樱粉小嘴浅尝辄止,轻轻抚揉她的背帮忙顺气。
“相公,我刚才欺负二叔子,他若向你告状,你千万要站在我的这边啊。”姚青禾抱住他的腰撒娇,还一副恶人先告状的得意模样。
朱嘉已走近,澹暠嵃微不可察的环紧小蛮腰,冷瞥二弟阴郁的神色,柔声问小娇妻:“你如何欺负他了?说来听听。”
“他要被封为太子,日后便是皇帝。所以我威胁他,如果敢当昏庸无德的暴君,我就组织苍生百姓揭竿而起,吞并他的江山。”姚青禾摇晃小脑袋,炫耀她的完美计划。
“大嫂子果然是胆大包天的奇女子啊。”石延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阵风似的站在朱嘉身边,像个痞子似的胳膊搭随意搭在朱嘉肩上,装作陌生人般打量姚青禾,“大嫂子,你来说说吞并嘉弟江山的计划,如果靠谱,我弃暗投明拜在你的门下效力,如何?”
姚青禾撇撇小嘴,“现在你拜在谁的门下?”
“江湖。”石延给出一个谁也不得罪的回答。
她竖起大拇指赞道:“延小叔子够机智。好吧,我收下你的忠心啦。”
“哎哎哎,大嫂子,你不说计划就收人,不厚道哟。”石延竖起食指在她眼前晃晃,对着慢慢走来的一群人招招手,大喊:“坚弟,玿儿,西西,蓉蓉,鲁老头子,你们走快点儿,否则听不到吞并天下的大计划啊。”
“谁要吞并天下?”鲁老头子走在最前面,看到朱嘉和澹暠嵃,心中略有愠气。明明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即便不是同父母所生,也是姨表亲的兄弟啊。
石延指指澹暠嵃怀里的小女人,“大嫂子有一个吞并天下的大计划。她若能说得出来,我便拜在她的门下混日子。”
“她?吞并天下?”鲁衡笑着摇摇头,“小小女子该相夫教子,吞并天下之事该交给男人。”
“鲁大伯,你别门缝里瞧人。我若真心想吞并天下,没有人能拦得住我。”姚青禾骄傲的扬扬小脸,抱着澹暠嵃的一条胳膊撒娇。
澹暠嵃捏捏白皙圆润的小脸蛋,“饿吗?”
“不饿。”姚青禾眨眨大眼睛,点起脚尖攀上男人的肩膀,伸长脖子凑到他的耳边悄声问:“相公,你问的‘饿’是肚子还是身体呀?”
脑里轰得一下,澹暠嵃握起拳头在薄唇前尴尬的清咳两声,“娘子,你想多了。为夫只是担心你肚子饿,准备抱你回花仙谷的百味楼去找些吃的。”
“哦,那我想错了。”姚青禾不慌不忙的摆摆手,“等回去之后,我亲自下厨做一桌好菜,咱们在百花楼的二楼吃个散伙饭,好不好?”
石延笑问:“大嫂子,你请客吃饭就要有诚意。本该欢迎我们回来的,怎么被你改成散伙饭呢?你这摆明是赶我们走嘛。”
姚青禾撇撇嘴角,“一个要赶到京城去等着封太子,一个要回去镇守沽北镇。你呢,闲着没事就帮坚小叔子去,别整日在我们眼前晃来晃去。”
石延委屈的摸摸鼻尖,看向捂嘴偷笑的石雪茜,“西西,你也觉得我是闲人吗?”
石雪茜拉住他的胳膊安慰:“是啊,所以吃完散伙饭,我和你一起陪方坚回沽北镇,可好?”
“好好好好,还是我的媳妇最疼人。嗷呜!岳父大人,你轻点!”石延捂着后脑勺痛得眯缝双眼,看到鲁老头子又举起拳头,他吓得连忙躲到石雪茜身后,“媳妇啊,快帮我拦着点儿,不然你就没有相公啦。”
“臭小子,还没成亲呢,你竟敢在我面前占我闺女便宜!”鲁衡一拳出,精准避开女儿的脸侧,劲风的拳头直捶向冒出半个脑袋的石延。
“岳父大人,饶命啊!小婿再也不敢啦!”
石延配合的左躲右避,每次都与老拳头堪堪擦过。
一老一小闹得欢,石雪茜求助的看向澹暠嵃,“嵃大哥,你来帮忙劝劝吧。”
“两个吃饱撑的。”姚青禾两颗白眼送给鲁老头子和石延,伸手将石雪茜拉来身边,“走,我们去百味楼做饭。”
“等等我!”石延躲过鲁老头子的拳头,抓住石雪茜的小手便跑。
鲁老头子也不是真要胖揍石延,只是刚刚认了女儿又被石家小混蛋霸占,身为父亲多少有点失落。
澹暠嵃拱手相请,鲁衡喘口大气舒缓绷紧的身体,连连叹自己老了。
姚青禾故意慢一步,意味深长的看向朱嘉,小声提醒:“二叔子,别忘记我之前说过的话。”
朱嘉微怔。他以为姚青禾不过是仗着澹暠嵃的威势耍耍嘴皮子,没想到她竟然当着这些人的面前挑衅他。
“等等。”朱嘉一把握住姚青禾的胳膊,力道大得险些将她的胳膊扯脱臼。
姚青禾痛得大叫,澹暠嵃反应机敏,旋转时一手揽住纤软的小蛮腰,一掌击出直向朱嘉的胸膛。
“放手!”
掌风凌厉,却没有击在胸膛上,澹暠嵃愤怒的喝令,手掌没有退后半分。
姚青禾亦恼火到顶点,她瞪向朱嘉,试图抽回自己的胳膊,可无奈他大力钳制,根本徒劳。
“二皇子,对长嫂出手非君子所为,你先放手,再慢慢细说。”鲁衡来到三人之中劝说,苍劲有力的大手覆在朱嘉扣住纤细胳膊的手背上,“二皇子,请放手!”
“鲁师傅,我要她收回之前的话,否则……我决不会留她。”
“朱嘉,放开我妻子。”
澹暠嵃隐忍怒意,揽在小娇妻腰上的大手青筋突暴。
“二皇子,看在老臣的情面上,请放手。”鲁衡近乎哀求的声音打动了朱嘉。可以说是愉悦了他内心的狂傲。
他是未来的君王,这些人都是卑微的臣子和庶民,就该用卑微的乞求来获得他的赏识。从这一刻起,他便是与众不同的存在,身份和权势能碾压一切。包括他忌惮的大哥,和大哥这位身份卑贱的妻子。
朱嘉缓而慢的松开手,眼中多了些许轻蔑和睥睨。他才是主宰这个国家的未来君王,一个女人凭什么敢口出狂言来吞并他的江山,视他于废物般的嚣张。
姚青禾甩甩胳膊,水润杏眸里闪烁淡淡泪光,但她不惧于朱嘉的威压,反而鼓足勇气,鄙夷道:“朱嘉,你敢不敢与我打个赌。”
少年阴森冷笑,“好啊。赌什么?”
周围静得一片叶子落在地上都能听到响声,返回来的石延和方坚、澹玿等人都屏住呼吸观察的这场即将吞蚀亲情的暴风雪。
澹玿想要上前阻止,却被方坚和石雪蓉扯回来,捂住嘴巴。
每个人面色凝重,而两个当事人却云淡风清的像在谈论明日天气如何。
一场暴风雪,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