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毡房里正在上演生娃大作战;小毡房外也不消停,正在上演泼妇骂街。骂谁?当然是忘恩负义的澹家二老。
置办年货回来的胖婶儿一家才缓口气,胖婶儿和张六正商量着等澹暠嵃和姚青禾回来之后再讨论过年的宴席。
穷人家平时吃不到什么好东西,只盼着过年时吃点辇腥。可自从来到温泉谷,护卫们平时总会去打猎,野鸡、野兔、野鸭和野猪,每日总有一餐是辇的。
胖婶儿对这样的生活很是感恩,她把每个护卫都当成自家的孩子,缝缝补补、洗洗涮涮、嘘寒问暖,像是料理家事的老母亲总有忙不完的活儿。
胖婶儿让自己的两个儿子跟着护卫们学习功夫,即便不能成为飞檐走壁的高手,能帮着打猎也行。
赵狗子和张二喜被胖婶儿教育得知礼数、懂规矩,对待护卫们也是恭敬友善。
护卫们很喜欢这两个同龄的兄弟,平时互相帮衬着劳作,打猎的时候也特别注意保护他们的安全。
按照胖婶儿的意思,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待人家诚心,人家待你也不会假意。
所以,当胖婶儿一家带着年货回到山谷,看到小毡房里走来的刘氏之时,她丢下手里的年货,气愤的跑过去抓住刘氏的胳膊,大声质问:“刘氏,你还有脸回来啊?你们差点害死青禾丫头,难道不知羞耻吗?”
刘氏也窝了一肚子的火气,正巧没地方撒气呢。她用力抽回自己的胳臂,顺手推了胖婶儿一下,“呸,青禾认我们作亲爹娘,嵃儿也认我们作爹娘。我们无处可去,自然要回到自家孩子的地方。你一个外人,管得着吗?”
胖婶儿惊呆住。她活一辈子见过的人也有万八千的,年轻守寡带着孩子从南边逃难到北边,厚颜无耻的人见多了,可她还是被刘氏的无耻给惊到。
有些人骨子里是恶的,外皮也不会善到哪里,就像澹马氏和她的两个儿媳妇;有的人善良藏在心里,表面上总是淡淡的,就像澹春明的老婆;有些人是真正的善良,外表也是善良的,比如姚青禾。
那么,刘氏又算哪种呢?骨子里恶得让人牙痒痒,外表又装得柔弱可欺,懦弱无能?
胖婶儿不屑的呵呵冷笑,拍拍手,“刘氏,你家的闺女们死得死、丢得丢,你们跑来让别人家的闺女养老,真够聪明啊。”
“你什么意思?”
“呵呵,你又不是憨子,难道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刘氏气得双手握拳,她因为小女儿被卖去邻国当妓子本就哀痛不已,现在被胖婶儿大庭广众之下奚落,她几乎到了崩溃的地步。
她想要冲过去狠狠的扇胖婶儿几个耳光,可当扬起手时又泄气的放下。她泪流满面跪在地上,痛苦的嚎啕大哭,将满心的愤怒和委屈、以及懊悔全部哭出来。
胖婶儿一点都不同情刘氏。就像姚青禾说过的那句话:背叛是一种痛,时时刻刻的折磨着善良的人,直到善良的人失去施舍善良的信心,变得冷血无情。
她的老头子张六常常把一句话挂在嘴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胖婶儿原本是同情刘氏的,可看到澹木石和刘氏忘恩负义、以怨报德的做法之后,她心里的天秤在向姚青禾倾斜。
如果姚青禾想再次留下澹家老两口,她第一个不答应。
“哭什么哭,别吵到青禾和嵃儿休息。他们身上有伤,定是睡不安稳的。”澹木石走出小毡房,抽着他的烟袋锅子来到刘氏身边,抬脚踢踢老太婆的屁股,催促道:“快去做饭。”
“别!”胖婶儿一把拦住,语气不善的讽刺道:“做饭的事情我来就好。谁知道你们又被哪个黑心的混蛋暗中指使,万一在饭菜里下毒怎么办?”
“狗子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会害青禾和嵃儿不成?”澹木石脸色微红,他嘴巴里反驳着,可心里却底气不足。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你们跑回来,肯定也没啥好事。”胖婶儿像个保护小鸡的老母鸡,与澹家二老扛上了。
张六从始至终保持沉默。他内心感谢当初澹木石和刘氏劝姚青禾留下他们一家人,可也知道姚青禾原本就想收留他们,只是差个理由罢了。他们一家人真正的大恩人是姚青禾和澹暠嵃,绝非澹家人。
赵狗子和张二喜站在张六的身后,小兄弟已经十七岁了,经历过大难之后对人情事故也懂得不少。他们感念姚青禾和澹暠嵃的恩情,否则他们的腿伤将永远残疾,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的。
对于澹家人的所做所为,最终落得这个下场,他们没有半点同情心。甚至觉得澹家二老好了伤疤忘了疼,终究偏心自己的亲女儿。
“娘,别再骂了。他们的心比石头还冷还硬,捂不热的。”赵狗子上前来拉住胖婶儿,看也不看澹家二老,“娘,走吧,我们帮你做饭去。再过一会儿天就黑了,大哥和大嫂起来定要饿的。”
“成。”胖婶儿拍拍衣上的灰尘,领着两个儿子去了灶屋的草棚子,又不放心的回头叮嘱自家老头子,“你不准心软。”
张六答应一声,看了眼澹木石和刘氏,扭头去把置办来的年货送到临时搭建的草棚子里去。
鲁一让护卫们散了,留下两个人盯着澹家二老,免得真如胖婶儿随口说的“下毒”的事情。
朱嘉领着澹玿回去大毡房里玩骰子,懒得理睬这些见利忘义的刁民。如果是他,也许会一怒之下砍了他们吧。
“大哥和嫂嫂在房子里做什么呢?外面吵得要顶破天喽,他们也没出来瞧瞧。”澹玿把玩着两粒骰子,百无聊赖的盯着门外偶尔路过的护卫们。
朱嘉撇撇嘴角,装作没听见。他拿来一本古籍翻阅,突然想到他似乎忘记一个人的存在。
“喂,二哥,你去哪里?”
“去看蕠姐姐。”
朱嘉风风火火去了旁边的大毡房,那个毡房原本是他和方坚的地盘,现在方坚领人去护送陈夫人和苗良的尸体到沽北镇,他把毡房留给方蕠居住。
推门进到毡房里,朱嘉微怔。坐在方蕠身边的男人正在端着一碗热汤吹气,然后舀着汤水送到方蕠的唇边。
“让你照顾病人,你跑去哪里了?”澹暠嵃头也不回头的质问,动作熟练的舀着热汤送到方蕠唇前。
朱嘉尴尬的清咳声,规规矩矩坐到澹暠嵃身边,“大哥,我知错了。”
“知错有何用?等你来照顾方妹妹,还不如我找个护卫来呢。”
“别呀,大哥,我发誓以后寸步不离,保证照顾好蕠姐姐。”朱嘉正重的举手起誓,一瞬不瞬的看向默默喝汤的少女。
从他年幼懵懂之时便喜欢她,直到她突然失踪之后才明白自己的心。他爱她,爱上这个心灵手巧又爱笑的女孩。
他游走列国,只要听到一丝一毫关于她的消息,他都会马不停蹄的去寻找。一次次的满怀希望而去,一次次的失魂落魄而归。
他已记不清多少个日夜因为担心她,思念她而夜不能眠。他喜欢喝酒,然后独自坐在窗边望着月亮诉说他的真心真情。
“发什么呆呢?”澹暠嵃不客气的打了朱嘉一下,汤碗递过去,用着命令的语气说:“让你照顾,不是陪坐。”
朱嘉恍恍神儿,默默的接过汤碗,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眼面色苍白的方蕠。而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在大哥的脸上。
她,喜欢大哥,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
那一年她及笄,春寒料峭的院子里,大哥站在一株杏花树下仰望天空中的南来雁,她站在抄手游廊里看着大哥,而他站在远远的院子门外看着她。
就像现在这样,大哥站起来走向门口,她恋恋不舍的痴望大哥的背影,而他亦如痴如醉的凝视着她。
“相公。”
门被澹暠嵃拉开之际,姚青禾正巧推门。小夫妻二人差点撞到一起。幸好他反应敏捷,在她要扑上来的时候扶住她。
“相公,蕠姐姐醒了吗?”
“醒了。”
澹暠嵃原本要走,但他的小娇妻既然来看望病人,他自然要陪着。牵着她的冰凉小手转身进来,向方蕠介绍:“蕠儿,这是我的妻子,青禾。”
方蕠眸光微滞,在看到交握在一起的两只手时,她眸光黯然,盯着被子上绞在一起的双手,“大哥,我有点累了,想歇息。你们……出去吧。”
“嗯。你好好休息,我们不打扰了。”
澹暠嵃递给朱嘉一个“加油”的眼神,牵着姚青禾离开。
临关门的时候,隔着门缝,姚青禾看到方蕠嫉妒又怨恨的眼神。让她心底莫明的不舒服起来。
“娘子,怎么了?”
“相公,这位方姑娘是你的未婚妻吗?”
“胡说八道什么?她是方坚的亲姐姐,是二姑母的长女。”澹暠嵃捏捏小娇妻的脸蛋。这小冤家也有傻气的时候。
姚青禾歪着脑袋仔细想想,拉着男人的大手,又问:“相公,那你们有没有指腹为婚?”
“娘子,在我娶你之时已经禀报过京中的父母亲,连暂居沽北镇的二姑母和二姑丈也通知了。”澹暠嵃觉得小娇妻定是因为他亲手喂方蕠喝汤,误会了。
“娘子,我待方蕠与玿儿一样,她们都是我的妹妹,今后也是你的妹妹。”
“可是我能感觉得到,她喜欢你。不,确切的说是爱你,而且爱得很深很深。”姚青禾拉着男人的手慢慢走向灶屋的草棚子。
既然澹暠嵃在遇到她之前没有私订终身之类的事情,那么她还纠结什么呢。一个没啥威胁的情敌,可以暂时留在身边。
澹暠嵃凑近她的小脸,薄唇几乎压在她的耳边悄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