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一夜澹暠嵃离开之后便音信全无,方坚率领暗卫将埋伏在南山的杀手全部毁尸灭迹,并且封锁了消息。
温泉谷里的生活按照姚青禾和澹暠嵃的最初构想日复一日的有序变化。直到冬至节前一天,图纸上的奇特吊脚楼建筑群终于成为现实中的宏伟建筑,甚至比澹暠嵃修改后的图纸更加精妙绝伦。
姚青禾站在漂亮的吊脚楼建筑群前,眼里泛着泪光。若是此时他在这里,会不会牵着她的手一起去欣赏他们共同创造的奇迹。
“嫂嫂,大哥会回来的。”澹玿挽住姚青禾的胳膊,白嫩嫩的小手拿着绸帕为她擦去泪水,安慰道:“嫂嫂,坚哥哥已经出谷去寻找大哥,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会平安回来的。”
“嗯,我知道。”姚青禾捏捏小姑娘的脸蛋,白嫩嫩水盈盈的肌肤比剥壳的煮鸡蛋还润,手感真好。
澹玿捂着小脸嗔怪道:“嫂嫂,我这张脸不是假的,你能不能力气小点,都捏疼我啦。”
“哎哟,方兄弟力气比我还大呢,怎不见你抱怨他?”姚青禾鄙夷的白了眼,不服气的抓过小姑娘故意抓痒,逗得小姑娘哈哈大笑,整个人快要挂在姚青禾的身上。
姑嫂俩笑闹够了,姚青禾对走来的朱嘉说:“小叔子,今儿是冬至节,咱们搬新家里吃顿开锅饭。你派几个兄弟去打些野味来,咱们炖肉煮汤,美美的吃完再各自选好房子睡一觉。”
“嫂子,等大哥回来再搬家吧。”朱嘉将一张纸条递给她,“坚弟的飞鸽传书,大哥和崔福全在五日前失踪。陈夫人下令寻找,至今未果。”
姚青禾心中一滞,接过纸条反复阅看,那“失踪”二字像烙印在她脑海里般久久挥散不去。
“没有消息就说明他还活着。”姚青禾将纸条交还朱嘉,眼神示意他毁掉。
朱嘉以掌力将纸条变成齑粉,展开瞬间随风而散。盯着弥散的烟屑,少年的眉眼间多了一抹阴冷。
姚青禾默不作声,转身进到小毡房里。除了等,她再没有办法。
“青禾,在吗?”
房外面,澹木石和张六犹豫许久才来打扰。
姚青禾打开门,将二人请入毡房内,又倒了温水给二人。
“爹,张六叔,有事?”
澹木石点点头,抽着他的烟袋锅子。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常,也能帮着姚青禾种花秧,收拾花田。
对于澹木石的沉默,张六是个急脾气,他等不急澹木石开口,率先道:“青禾丫头,我们商量着送鲜花去醉花镇,顺便去柳宅打听打听少庄主的消息。总让你在山谷里等着也不是办法。快过年了,他若不回来,也该接你出山去过团圆年。这里你也不用担心,我们留下来收拾鲜花,等过年后你回来肯定是囫囵个儿的好。”
张六心直口快,想什么就说什么。
澹木石抽了两口烟袋锅子,“青禾啊,我瞧着嵃儿的兄弟是个稳性子的,不如让他带着你回镇子里去过年。”
“爹,张六叔,你们赶我回镇子里去过年,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姚青禾看看二人,心中疑惑。
张六还想开口直言,被澹木石用手肘拄了下,他只好乖乖的闭上嘴巴。
姚青禾心中更加疑惑,看向澹木石,“爹,你有事瞒我?”
澹木石默默抽了几口烟袋,抬眼皮瞟了眼姚青禾,说:“刚才我们听到你和嵃儿兄弟的话,嵃儿失踪了。我们知道你心急,留在这里孤立无援,不如出去找些帮手去寻寻他。”
“爹,你知道相公为何将我留在这里吗?”姚青禾面色严肃,声音凌厉,让两位老人皆是怔愣的摇头。
“爹,张六叔,现在有一个人想要相公的性命。若我离开山谷,或被那个人知道藏身之处,将我做为人质逼相公束手就擒。那么不仅相公和我要死,连你们,甚至外面的那些护卫们也会全部被斩杀。”
两位老人皆是面如土灰,噤若寒蝉。澹木石更是脸色凝重的咬着烟袋嘴儿,身体止不住瑟缩起来。
张六的嘴巴开开合合,喉咙里却挤不出半个音儿。他睁大眼睛,脑袋里不断回荡着“斩杀”的声音。
姚青禾垂下眼帘,语气轻得犹如羽毛落地,似叹息又似愤恨。她扭头望向小窗外,淡淡的说:“相公一日不死,那个人一日不会死心。我能帮相公的就是乖乖的留在这里等他回来,而不是狂妄自大的认为自己不会拖累他,妄想凭一己之力解决所有麻烦。”
“青禾丫头,你一定要藏好,千万不能出去。”张六担心不已。他站起来在小小的狭室里走了两圈,最后看向沉默无语的澹木石,“木石大哥,你是怎么想的?”
澹木石放下烟袋,看向姚青禾,问道:“那个和崔福全是什么关系?”
姚青禾目光阴冷,樱粉的唇角勾起嗤笑,“爹,看来有人偷偷找过你啊。”
“是。”澹木石并不否认,说:“前日我和六弟下山去树屋村取东西,恰巧看到桂英。她跪着哀求我来劝劝你,让嵃儿放了崔福全。崔福全是被人利用的,他……”
“所以你和张六叔来劝我出谷去醉花镇,然后中澹桂英的埋伏圈,被她擒去做人质吗?”姚青禾眸光清冷,她自嘲一笑,高昂的扬起头,轻蔑的看着对面的老人。终究是捂不热的石头啊,终究是养不熟的狼啊。不,这澹家人还不如她的雪狼崽子,至少她的雪狼崽子还懂得报恩呢。
“青禾丫头,你误会了,我们没有要你去当人质。”张六急忙反驳,看向身边的澹木石,“木石大哥,你到是说话呀。难道你真如她说的那个想法?联合澹桂英谋害她?”
澹木石没有说话,他内心纠结,眼睛里黯然无光。他恨自己的大女儿,也感恩姚青禾对他们一家人的恩德。可是当大女儿哭着跪在他面前认错的时候,他终究是心软了。
“来人!”姚青禾对屋外大喝一声。
鲁一和鲁二推门进来,“少夫人。”
“送澹家人出谷。”
“是。”
鲁一和鲁二交换个眼色,已经想到答案。早在澹暠嵃离开的那夜,他们便时刻监视澹家人的一举一动。
当然前日澹木石和张六下山“巧遇”澹桂英的事情也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其实,他们是故意放澹桂英进谷见澹木石的。
听到被逐出山谷,澹木石脸色大变,急忙双手合十,哀求道:“不,青禾,我……我没有与桂英联手谋害你,她也不知道这个山谷。”
姚青禾失望的看着澹木石,淡淡的语气不带一丝温情,“你知道什么是背叛吗?”
背叛,而且是背叛对自己和家人有恩的恩人。
澹木石哑口无言,他心疼自己亲女儿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站在姚青禾的立场上考虑呢。他懊悔的看向姚青禾,深深的自责涌上心头。他,终究辜负了她的善心。
“青禾丫头,对不起。”
姚青禾没有回应,她转过身子背对着满头白发的老人。当初嫁入澹家,澹家二老善待她,她感恩在心。可是用澹暠嵃的生命,用山谷里的众人的性命来做赌注,她绝不答应。
“青禾丫头,你的大恩……我们无以为报。日后……”
“日后不再相见。”姚青禾闭上眼睛,任泪水悄悄滑落。
澹木石轻叹一声,站起来扭头便走。
张六坐立不安,看看姚青禾的背影,只好追出去。澹家人走了,他们一家老小要不要跟着离开呢?
“木石大哥,你再好好的和青禾丫头商量商量,别意气用事。”张六拦住澹木石。其实对澹木石的做法,他也挺生气的。而且澹木石利用他心直口快,害他差点成为帮凶。
但是,他与姚青禾毕竟算不上“有关系”,勉强留下来似乎不太合规矩。
澹木石望了眼小毡房,“怪我一时心软,没有考虑青禾丫头的安危。即便她愿意继续收留我们,我还有什么脸留下呢。张六兄弟,请你们留下来帮着青禾种花。她是个善良的孩子,你千万别学我啊,别辜负了她。”
“木石大哥,你们不留在这里,我怎么好留下呢。不如我们也跟着你们一起离开吧。”张六左右为难,看看澹木石,又看看小毡房,希望房里的姚青禾能改变主意。
二人争执之时,刘氏和胖婶儿也围上来,听得一知半解。
胖婶儿也是个直脾气,拉着张六问:“老头子,啥意思啊?青禾丫头要赶我们走?”
“不是赶我们走,是木石大哥一家人要走。我们留下来也不合规矩,不如一起走吧。”张六叹气。他挺舍不得这个地方的,好不容易有个落脚的地方,未来跟着姚青禾种花创业还能过上好日子,谁愿意再去颠沛流离的讨生活呢。
可是他们一家人与姚青禾终究不是亲戚,能留在这里也是沾了澹家人的光儿。张六越想越暗恨澹木石的糊涂。
那没亲情的澹桂英有什么好的,放着善良的姚青禾,偏要和心狠手辣的澹桂英联合一起谋害恩人。
刘氏听到姚青禾赶她们一家人离开,登时气得咬牙切齿,冲进小毡房里抓住姚青禾的胳膊就往外面拖。
姚青禾被刘氏拖出来,同时鲁一和鲁二也跑过来强行分开她和刘氏,将她保护在身后。
刘氏气得指着姚青禾的鼻尖大骂:“你可是我们家花钱娶来的媳妇,你与那少庄主苟且之事我们也不再追究。可你现在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利用完我们就想一脚踢开?门儿都没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何时利用你们了?”姚青禾冷嗤,推开挡在面前的鲁一和鲁二,“你们一家人被赶出村子,是我赚钱供着你们吃,供着你们住。你们有什么资格与我谈利用?”
刘氏往地上啐了一口,指着已经盖好的房子,“这些房子里有我们用双手盖的。现在房子盖好了,你想赶我们走,门儿都没有。”
姚青禾仰天大笑,眼泪都飞出来了。顺着刘氏的手指看向建好的房子,“画纸是我和相公画的,房子是小叔子领着护卫们建的,连饭食的野味儿都是护卫们打猎回来的。你们干了什么?”
“哼,你们一日三餐吃的饭,难道不是我们煮出来的?”刘氏双手叉腰,她说什么也不会离开。
姚青禾轻叹气,“难道一日三餐,你们是饿过来的?护卫们打猎来的东西,你们也吃不了少。连你们身上的棉袄子都是用我的钱买来的。”
刘氏顿时语塞。她们一家人的确没有啥功劳。她盯着姚青禾看了许久,忽然伸出手,说:“拿来!”
姚青禾微怔。连澹木石也顿觉莫明其妙,不解的看向自己的老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