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
马车队抵达篝火堆前的时候,最先跑过来的人正是白天哭哭闹闹不肯走的澹玿小姑娘。
此时她心满意足的抱住姚青禾不撒手,高兴得像是得到宝贝的小孩子。
“玿儿,来说说你是如何说服他们的?”姚青禾拉着小姑娘的手走向篝火,正巧朱嘉和方坚并肩而来,纷纷揖礼。
“嫂子。”
“大嫂。”
姚青禾颔首,笑问:“你们两个谁先投降的?”
朱嘉坦然一笑,扭头看身边的兄弟。
方坚脸色臊红,揖礼道:“大嫂莫怪。弟实在不忍心见玿儿伤心,所以出此下策,瞒着大嫂行事。”
姚青禾一听,微不可闻的冷笑。哎哟,这话说的挺有内涵啊。瞒着大嫂行事?这意思是说没有瞒着大哥喽?
“相公!”
甜甜的唤声让身后吩咐鲁一的男人挺直腰板,僵硬的缓缓扭头,“娘子,何事?”
“没事。我想问问你饿不饿呀?要不要吃糖?”姚青禾眨眨水润润大眼睛,樱唇勾起不怀好意的浅笑。
“娘子先吃吧。我要派人去打探进山谷的近路。”澹暠嵃脚下生风,溜之大吉。
姚青禾心里愤愤。哼,跑得快又如何?有本事你一辈子别回来。
“嫂嫂,坚哥哥请胡叔准备了冬天的毡房,我们回山谷不怕没有住处呢。”澹玿恨不得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姚青禾。
“乖,我们边吃边说。”姚青禾牵着澹玿的手,忽然想到胖婶儿母子和小桂芬。
她回头正看到胖婶儿拘谨的抓着衣摆,畏畏缩缩的站在马车边。而醒来的小桂芬也纠结的小表情望向她。
“小五妹,过来吃烤鸡腿。”姚青禾招呼一声,清灵灵的嗓音传入小桂芬耳中,小丫头再也压抑不住,跳下马车蹬蹬蹬扑进姚青禾的怀里大哭。
“青禾嫂嫂,是二姐,二姐领着人闯进山谷里打伤爹娘,还绑走了我。三姐为了救我才会答应二姐的。你们不要杀三姐,她早已经知错了。”
“三姐被爹娘关在屋子里,她后悔喜欢嵃哥哥,也不会害青禾嫂嫂的。她是被逼的,青禾嫂嫂,不要杀三姐,求求你了。”
小桂芬跪在地上,抱着姚青禾的腿苦苦哀求。姐妹情深,让所有人不禁为之动容。
姚青禾冷冷的看着跪在面前的小丫头,“小五妹,好孩子是不能撒谎的。你告诉我,这些话是谁教你的?是谁告诉你,我会杀了你三姐?”
“没有人,是我自己认为的。”
“撒谎的孩子会被世人唾弃,你要做孤苦无依的人吗?”姚青禾蹲下来,与小桂芬面对面,“小五妹,你认为我会杀了你三姐吗?”
小桂芬哭着摇头,“不会。青禾嫂嫂是最善良的,只会对我们好。”
“那你告诉我,是谁教你说这些话的?”
“是一个大娘。大姐夫喊她‘干娘’,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小桂芬吓得抓住姚青禾的手,“青禾嫂嫂,我担心三姐会不会被大姐和二姐杀了。她们趁我睡觉的时候商量要把三姐抓去苗哥哥的国家当妓子。”
“什么?她们竟然连亲情都不顾了?这两个天杀的混账闺女,真是家门不幸啊!”胖婶儿气得坐在地上大哭,愤愤不平。
姚青禾看向走来的澹暠嵃,夫妻二人默契的交换一个眼神便知晓对方的想法。
澹暠嵃蹲下来,手指抹去小桂芬稚嫩脸蛋上的泪珠子,“乖,别哭了。放心吧,大哥已经派人去救你三姐,她不会被卖去邻国的。”
“真的吗?”
“不骗你。”
“谢谢嵃哥哥。”小桂芬欲要磕头,被姚青禾抱住。小丫头的哭声淹没在她的怀里。
恨澹桂芹吗?
恨吧。
可是又不恨了。如果澹家人与他们没有关系,又怎么会沾染这诸多的麻烦呢?
姚青禾抚顺小桂芬柔弱的背。不过是十岁的小丫头啊,她哪里想得到人世间的险恶呢。
“乖,别哭啦。我们吃些东西,然后进山去爹娘,好不好?”
“嗯。我想爹,想娘,想张六叔,还想雪狼和滚滚。”小桂芬抹抹眼泪。提到父母,提到她喜欢的雪狼和竹熊,小丫头立即露出甜甜的笑容。
“好,回去我们去南山的狼窝找二哈玩。”姚青禾扶起小丫头,率领众人去篝火边填饱肚子。
胖婶儿的嘴巴是个闲不住的,把澹家的三个女儿给骂个遍,又同情澹木石和刘氏的遭遇。真是上辈子欠的儿女债,这辈子要拿一辈子的泪水来还啊。
简单吃过东西之后,被派去探路的护卫已经回来。
澹暠嵃将护卫们分成两组,一组跟随马车队入山,一组埋伏在这里和入山口。
姚青禾想留在澹暠嵃身边,但她怕自己拖后腿,所以自告奋勇和朱嘉一起率领马车队进山,而澹暠嵃和方坚则留下来做伏击的指挥。
危机四伏的夜幕之下,马车队没有改道去东南山角的盘山路,反而驶向南山的山脚下。
记忆中雪狼从未说过南山有进山的捷径,姚青禾坐在第二驾马车上,看到鲁一骑马在前面领路,朱嘉也神情淡然,偶尔回头看看身后的情况。
马车队缓缓行到南山脚下,两个护卫举着火把照亮,其余十个护卫则下马去搬开山坡上堆积如丘的山石。
姚青禾跳下马车走近一瞧,不禁微微蹙眉。如果不是有心人故意寻找,很难发现石头堆砌而成的石丘掩藏着巨大的洞穴。
这个设计太巧妙了,即便白天也很难发现。毕竟这一片石头丘太多了,树林几乎是从石丘缝里生长出来的,杂草也是,根本分不清哪些石丘能移动,哪些不能移动。若不是熟悉此地的人,很难知道哪个石丘后面是洞穴呢?
“少夫人,可以走了。”鲁一请姚青禾回到马车上,他让举着火把的护卫在前面引路,后面让载人的马车先走,再后面是运东西的马车。
姚青禾坐在驾车的位置,澹玿把狐裘斗篷披在她的背上,“嫂嫂,这定是大哥的设计。”
“你怎么知道?”
“因为醉花山庄有很多条这样的洞穴密道。”
澹玿已经见怪不怪了。她从小就喜欢在醉花山庄的密道里与霍莺莺、霍燕燕捉迷藏,每次都拿弹弓把那一对姐妹花给打哭。哈哈,想想就是爽啊!哼,谁让她们小时候总是喜欢粘着大哥呢。
姚青禾颇有点好奇。她怎么不知道有这样一条进山的密道呢?她家男人是什么时候派人开凿出来的?
马车队兜兜转转,时而上坡、时而下坡、时而转弯……直到前方传来护卫兴奋的声音。
“鲁大哥,前面就是山口,不过有狼守着,我们不敢冒然出去。”
姚青禾一听。难道是雪狼的领地?或者是别的狼族?
如果是雪狼的领地,她不怕;如果是别的狼族领地,那就麻烦啦。
“嫂嫂,你去干嘛?”
“我去瞧瞧是不是雪狼。”
姚青禾跳下车,裹紧狐裘斗篷跑到马车队最前面,借着火把的光亮看到前方洞口的两条灰葺葺皮毛的狼。
“完蛋了,不是雪狼的族群。”
旁边的鲁一也顿感无力。少庄主当初挖通洞穴的时候说过,这狼穴是雪狼的领地啊。怎么现在又变了?
姚青禾抢过一个火把,慢慢走向洞口,“大灰灰,你们是雪狼的族狼吗?”
“嗷呜!嗷呜!嗷呜!”(大王,笨蛋,来啦)
“噗!你们大王才是笨蛋呢,你们全族都是笨蛋!”姚青禾啼笑皆非,这是什么事啊?臭雪狼,看她回头不修理她。
姚青禾对身边的鲁一说:“让马车队往前走吧,没事,自家的狼群。”
“好。”鲁一传令下去,马车队继续前行。他寸步不离的跟着姚青禾徒步走向洞口。
当姚青禾和鲁一率先走出洞穴之时,二人都吓得僵住,头皮发麻。
这是什么情况?
为首的头狼通身灰色皮毛,高傲的昂起狼头一副鄙蔑的睥睨着站在洞口的两个人类。
“大灰灰,你不厚道啊。明明你的首领是它,怎么非说自己是雪狼族的呢?”姚青禾巴掌挥空一下,故作镇定的斜白旁边的灰狼。
“嗷呜!嗷嗷嗷……呜……嗷呜……”(雪狼受伤了)
“啊?”姚青禾惊呆住,“被你们伤的?”
“嗷呜!嗷嗷……嗷嗷……呜呜……呜……”(不是。被东山的棕熊。那家伙本来该冬眠的,不知怎么了突然跑到南山来寻吃的,雪狼偏巧遇到就打起来了)
“雪狼的领地不该有熊出没啊。难道东山的食物链被破坏啦?”姚青禾百思不解。这座山谷除了她们,应该不会有别人敢上山的。
“嗷嗷呜……嗷呜……嗷呜……”(你们回家吧,这里,我们会守着)
灰狼吼完,率领它的族群跑进山林之中。
姚青禾点点头。先回西山吧,等明日天亮之后再到南山寻找雪狼。不知道它伤势如何,会不会致命呢。
“娘子,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澹暠嵃一身血腥气息骑马而来,身后的洞穴里不断传来石塌的声音。
姚青禾跑到马头前仰头察看男人衣袍上的血渍,担心的问:“相公,你有没有受伤?”
“没事。”澹暠嵃伸出大手将她捞到鞍上,“走,回西山。”
马儿蹄声徘徊在山谷,姚青禾裹紧狐裘斗篷,背后是男人温暖的怀抱。她扭头看看他的俊朗脸庞,“相公,你们杀人了?”
澹暠嵃剑眉微蹙,“你,怕吗?”
姚青禾摇摇头,“不怕。”
“是陈夫人在花牛村的暗桩死士。看来她已经知道崔福全就是她的儿子,只是没有相认罢了。”澹暠嵃喝令栗色马儿慢慢走。让朱嘉和方坚先率先马车队回西山脚下。
姚青禾歪头枕着他的胸膛,思忖片刻,问:“陈夫人为什么要杀你?”
“她藏得太深了。没有人知道她为何要杀我,更没有人知道她的背后主使者是谁,她又是什么身份。”
澹暠嵃挫败的叹气,“京中的父母在查,我在查,沽北镇的姑母和姑丈在查,蓟州的舅父舅母也在查,二弟、方弟和游历江湖的延弟也动用各自的人在查。可是查来查去,就是查不出陈夫人的底细。”
好家伙!他们家到底有多少人啊?
“相公,你家一共多少人?”姚青禾忽略重要的讯息,捡个比较轻松的话题发问。
澹暠嵃微怔,哭笑不得的亲亲她的小脸蛋,“很多。等以后全部引见给你。明年带你回京城,收压岁钱能收到手软。”
“真的吗?”水润润的大眼睛大放光彩。哈哈哈,她最喜欢压岁钱啦。
澹暠嵃无奈叹气,“是啊是啊。今年没有,你就盼着明年吧。”
“嗯嗯,好。有个盼头好过年嘛。”姚青禾乐得没心没肺,在男人实在忍不住要亲亲她的时候,突然被冰凉嫩白的小手捧住。
她特别认真的在男人耳边悄悄说:“相公,趁着过年给陈夫人送份大礼吧。”
“什么礼?”
“关、门、放、狼!”
娘子,你说错了,不该是关门放狗吗?
相公,你傻啊,咱家只有狼,没有狗。
姚青禾笑眯眯的望向黑漆漆的西山。一个老太婆,她既然见到自己的儿子,而且知道自己的双胞胎儿子死掉一个。新仇旧恨,她怎会甘心离开花牛村?
“相公,趁着她在花牛村,干脆手起刀落给她个痛快。”
“可是她背后的……”
“一个狼族,头狼死了,那么顶替头狼的是谁?”
澹暠嵃呼吸微滞。他微眯鹰眸凝视身前的小娇妻,她的意思是……
“哈哈,禾儿,你好聪明。”
“当然啦。”姚青禾傲娇的扬扬小脸,“走吧,我们回西山。”
“好。”
烈风一路狂奔,载着它的两位主人赶去西山脚下的树屋村。
此时睡在花牛村最大宅院里的陈夫人想不到,步步谋算的她竟然会输给一个乡野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