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青禾好奇的盯着苗延赫,他动作从容的摘下腰间的荷包放到她的面前,俊逸潇洒的翩翩公子笑容里藏着一抹悲伤。
“这东西你拿着,留个念想。”
“为什么要给我?”姚青禾拿过来却没有急着打开,她静静的看着苗延赫深邃的眼睛,温柔、宠溺、不舍。
“澹暠嵃,我能单独和青禾呆一会儿吗?”
“好。”
澹暠嵃重重按下姚青禾的柔肩,起身走出去,又顺手将茶室的门关上。
隔着一道门,仿佛分隔成两个世界。一人在门外怅然叹气,两人无言对坐。
姚青禾双手紧紧攥住荷包,几次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鼓足勇气抬头迎视他的目光,“你放心,这件东西我会亲手交到幽州王的手里。”
苗延赫勾勾唇,轻声问:“我给你的凤佩,你可曾带在身上?”
“嗯,带着呢。”姚青禾拿出自己绣制的歪歪扭扭的荷包,拿出莹润脂玉的凤佩,“这个……”
“把它们放到一起,也许有一****会用得到它们。”苗延赫看着心爱的女子小心翼翼的将凤佩放回歪歪扭扭的荷包里,和他给的那个荷包放到一起。
“等回家后,我会把这两个东西放到钱匣子里。放心吧,肯定丢不了。”姚青禾收好荷包,“幽州王果真不肯借兵帮助你吗?”
“若幽州王借兵便会被世人诟病,扣上通敌的罪名。”苗延赫浅浅品着冷掉的茶汤,苦涩难咽,犹如他此刻的心情。但……他掀眸看她,浮在心头的阴霾被光一扫而光。
“青禾,我能坐在你的身边吗?”
姚青禾低下头沉默,少时对他浅浅一笑,拍拍身边的锦垫。
苗延赫笑了,眼晴里泛着泪光。缓缓站起,步履无声的来到她的身边坐下。二人皆是扭头,相视一笑,又都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偷笑。
不同于澹暠嵃生满厚茧的粗砾手掌,虽然苗延赫的手掌也有薄薄的茧子,却因常年养尊处优,又懂得保养,所以他的手还是很绵软的。
大手握住冰冷的小手,看到心爱的女子没有表现嫌恶的样子,苗延赫也放大胆子挨近了些。单手试探的搂过她的肩胛,将她压来怀里。
下巴抵在她的额头,苗延赫闭上眼睛,一滴晶莹的泪从眼角滑落,没入姚青禾的乌青黑发中……
“赫连延保,如果没有成功,你也不要拼命。就算不能成为赫连国的皇帝也没关系,我希望你潇潇洒洒的活着。”
“好。”
沙哑嗓音掺杂一丝难掩的哀伤。将她紧紧圈在怀里,感受她的存在,依恋她的美好,听她唤出他的本名,苗延赫咬紧牙不让哭声溢出。
神明是庇护他的,离别前能抱抱她,能听到她唤着他的名字,此生,值了。
“青禾。”
“嗯?”
“禾儿。”
“嗳!”
“王妃。”
“滚!”姚青禾捶了男人一下,傲娇的噘噘小嘴,“我才不要你呢。”
“我要你。”苗延赫含泪微笑,这是他心爱的女子啊。“禾儿,如果有来生,你会选择我吗?”
“应该不会。”姚青禾不能骗他,她想要坐直反被他抱得更紧。
“让我多抱会儿。澹暠嵃有一辈子的时间抱你,而我只有这么一会儿。”苗延赫恋恋不舍的埋头在她的颈侧,闷闷的说:“如果有来生,我想成为第一个遇见你的男人。”
“万一又错过了呢。怎么办?”
“再等一世。”
“值得吗?”
是执念?是真爱?是此生的不甘心?是生生世世的等待?上辈子,她肯定欠了这个男人很多很多,所以才有缘无分。
佛前许愿五百年,换得今生一面之缘。他会用未来的生生世世继续在佛前许愿,换得再一次的相遇。
“禾儿,谢谢你。”谢谢你成为我这一世的光,让黑暗里挣扎的我有了活下去的渴望。
姚青禾揉揉枕在柔肩上的头,“傻瓜,你要谢的人是你自己。前途艰险,你要多保重!”
“你也一样。女人创业并非一帆顺,要承受无尽的异样议论,你要坚强。”
“好。”
爱吗?
姚青禾知道,这个男人对她的爱是真诚的、是无私的,他固执却包容,他成全她的同时也苦了他自己。
如今这个男权至上的时代,女人是男人们掠夺的胜利品,是男人们的附属品。在男人们的眼中,女人的一生是要依靠他们而活的。
她何德何能遇见这么好的两个男人,一个是她爱的男人,一个是爱她的男人。
“赫连延保,做我一生的挚友吧。”
“明天,明天之后我会成为你的挚友。”
这是最好的安排吧。尽管他的心在滴血,尽管他的灵魂被黑暗吞噬,至少她愿意收留他,他用另一个身份守住照亮他的光。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茶室的时间停滞,抱在一起的男女静静的望向窗外飞过的鸽子,听着鸽哨“嗡嗡”的声音,悠远且安宁。
苗延赫低头亲亲她的额际,“禾儿,记住,那两样东西千万不能交给大明国的皇帝和皇后。”
“那幽州王呢?给他行不行?”姚青禾仰头看看他,俊逸的脸庞浮现淡淡的阴戾。
“可以。但你必须亲手交给幽州王,而且任何人不能在场。”苗延赫圈紧她,在她耳边轻轻低语:“如果我死了,那两样东西你自己留着。”
“不。”姚青禾坐起来,愠怒的瞪着他,“如果你死了,我就毁了那东西,谁也别想要。”
“好,随你。”苗延赫淡淡一笑,抬手摸摸白皙娇嫩的小脸蛋,“你放心,我不会轻易死掉的。我答应过你会成为爱民如子的帝王。”
“还有,永不在战。”
“好,我答应你。”
姚青禾释然的笑了,抓过蹂躏她脸蛋的狼爪子,撸起他的袖子,整齐的贝齿在小臂上狠狠咬一口。
苗延赫眉心微皱,眯起深邃的眸子,看着小女人在小臂上留下一圈血痕和齿印。
“给你留个念想。”姚青禾拿出帕子擦擦小臂上的口水,笑嘻嘻的说:“不用道谢啦。”
“终有一日会愈合的,印痕也会慢慢消褪。”苗延赫看看小臂上的咬痕,心尖划过一丝温暖。
听到他这么说,姚青禾噘噘小嘴,“那怎么办?要不我再咬一口加深加深?”
苗延赫被她逗笑,捏捏她的鼻子,“你呀就省省吧,我自己有办法。”
“什么办法?”姚青禾好奇的眨眨大眼睛,看到男人拿出一个小瓶子往伤口上洒了些白色粉末。“这是什么啊?”
“毒药。”
“啊?你作死啊,给自己用毒?”
姚青禾急忙拿帕子把伤口没有浸入鲜血里的白色粉末擦掉,待她抬头时已经看到男人的双唇泛黑,涂过毒药的手臂皮肤泛出青黑色。
“你个作死的,看我不削你!”她又气又急,双手掐住手肘的位置阻止毒素向上漫延,对着门大吼:“相公,相公,你快进来呀!苗延赫中毒啦!”
茶室被推开,澹暠嵃气定神闲的走进来,冷冷的瞟一眼作死的苗延赫。没有询问解药的事情,反而抱起焦急的姚青禾往大门外面走。
“苗央,去给你主子解毒。”
迈出大门口时,澹暠嵃一声令下,苗央立即闪入茶室,将早已准备好的解药塞进苗延赫的嘴巴里,一副“我不可怜你”的表情看着自家王爷。
都说赫连皇族嗜血无情,哪知道到了这一代竟出个情圣?难道赫连皇族的血脉变异了?
“苗央,你是他的人,对吧?”
“王爷,属下是王府的护卫,是王爷的护卫。”苗央垂首单膝跪在苗延赫面前,手中的剑握得很紧。
苗延赫冷瞥那握剑泛青的手,轻蔑的嗤声,“你要动手等我们离开大明国之后吧。”
“王爷,若你肯交出玉玺和凤佩,皇后和国相是不会……”
“住口!”苗延赫厉声喝斥。单手扶着矮桌缓缓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冲向门外,“我还没有买衣服送给她呢。我要送她一件最漂亮的衣裙,一套最漂亮的首饰。”
“王爷!”苗央跑过来扶住他,反被推得更远。
“滚!待本王完成心愿之后,自会回去领死。”苗延赫扶住门框,看到澹暠嵃独自走过来,而他身后跟着十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澹暠嵃,她呢?”
“你先回柳宅休息,明日我会送你去京城见幽州王。”
“不必了。明日我会回国。”苗延赫摇头,靠着门框的身体无力的下滑,他瘫坐在地上,手用力扯下坠在腰侧的荷包,“帮我置办一套漂亮的衣裙,要红色的。还有一套凤饰,还有七宝钗。”
“苗延赫,有些事情……”
“算我求你。”
澹暠嵃脸色阴沉沉的,状似随意的伸手抓过那荷包,却发现……
“这东西很值钱的,余下的银子留给禾儿吧,帮她买下那片山谷。”苗延赫粲然浅笑,竟没有往日的潇洒不羁。
“苗延赫,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澹暠嵃墨漆鹰眸紧紧盯着瘫软无力的男人。这个男人已经失去斗志,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
“知道。”苗延赫唇角渐渐翘起,“回去拼个你死我活。”
“我帮你。”
“不,这是赫连皇族的事情,与你们无关。”苗延赫抬起一条手臂,“是兄弟,扶我一把。”
澹暠嵃大步走来,大手托住苗延赫的腋窝下,几乎是将他提起来。
“谢谢,兄弟。”苗延赫笑笑,慢慢迈着沉重的步子,与澹暠嵃错身而过时附在耳边悄悄的说了一句话。
澹暠嵃面无表情的放开手,任苗延赫颤颤微微的走向楼梯,下楼离开。
“少庄主,我们要不要跟去?”
“不必了。”
大掌中攥着的荷包重如泰山,澹暠嵃深深的吸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相公。”姚青禾从拱桥上走来,看到他掌心的荷包,与苗延赫给她的那个荷包一模一样,只是个头儿大些。
“走,我们去送送他。”
澹暠嵃揽着她走去拱桥,直接从拱桥跳下去,栗色马儿烈风在拱桥下的长街上骠骑而过,载着主人们追赶已经驶出醉花镇的马车。
姚青禾将那个大荷包收好,她回头凝视男人俊朗的脸庞,微微蹙眉。
“相公,苗延赫在你耳边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