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山脚下有大大小小百余个村落,澹家堡子是其中最小、最贫穷的一个。
堡子源于十年前南方瘟疫时背井离乡、北上逃难的流民聚集而成。之所以取名澹家堡子,是因为当初在此地建起灾区粥场的大善人是醉花镇首富,澹家。
流民感恩澹家施舍救济,并且将灾区建成高围墙和内城,让灾民能够在此地安居乐业,不必再受流民之苦。短短十年的时间,当初的流民已经改姓澹氏,重建家园,日子清苦也觉得幸福。
轿夫们抬着花轿从醉花山半山腰延着弯曲缓坡,眼瞧着到了村口的门楼,轿夫们突然慢下步伐。
“抬花轿喽!新娘子美哟!新郎倌俊哟!吉时到喽——哟——哟!”
走在前面轿夫的高声唱调在山谷田野间回荡,感染到迎亲队伍的每一个人。连喜娘也跟着高唱,氛围一下子变得轻松愉悦。
花轿里,姚青禾听着外面简单纯朴的唱调,想起她曾经去过的侗族寨子,和寨子里的人们唱着侗族大歌,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的情景。
不知道澹家堡子里的人们会不会载歌载舞的唱一夜呢。
姚青禾悄悄掀起轿帘,远远便看见村口的大门楼,“澹家堡子”四个赤漆大楷字显得与贫穷的小村子格格不入。
因为还在半山腰,能俯览堡子高墙内的村子。堡子中央有一座黑瓦青砖的屋子,建筑风格独树一帜。而堡中的民居像四射的光束,一道道由中心向四周建造。
村民的房子都是泥坯房,屋顶最上面是泥坯制成的瓦片压住下半部的茅草。围起来的院墙也一半是泥土夯实的基座,上面插着干黄的竹篱笆。
“喜婆婆,围在中央的屋子是什么地方?”姚青禾指着那座独树一帜的建筑问。
媒婆笑着说:“那是供奉澹家大善人圣恩牌位的祠堂,每逢春秋两季的丰收大节,村民都会欢欢喜喜的办一场庙会,别提多热闹啦。”
姚青禾想想,路途中喜娘向她介绍澹家堡子及村民们的来历,看来醉花镇第一富族澹家并不是赚黑心钱的老地主,能够有施救百姓的心意已算不错了。
花轿又行了半里下坡路,离村口的大门楼越来越近,前面的轿夫笑着提醒一句:“新娘子坐好啦,摇花轿喽!”
不等姚青禾答应,平平稳稳的花轿突然左右摇晃起来,她不得不抓紧从轿顶吊下来的一根绳子。把绳子一头的绳环套在手腕上,身体也直挺挺的贴紧轿子的后板。
花轿比刚刚摇得更加剧烈,姚青禾庆兴自己从清晨被杨氏强灌一碗米汤之后再也没有吃过东西。她只觉得头昏脑胀,身体轻飘飘像中暑似的。
“新娘子,你还好吗?”媒婆和喜娘一左一右,隔着轿窗帘子询问。
姚青禾努力压下翻腾到喉咙口的恶心感,勉强点点头,又想到外面的人看不到,只能忍着呕吐感,发出一声重重的“嗯”。
花轿终于恢复平平稳稳的状态,姚青禾握拳头砸砸胸口,深深喘口大气。
“喜婆婆,花轿不会再摇了吧?”
轿子外面,媒婆笑道:“不摇了不摇了,新娘子准备准备,马上要进村子啦。新郎家离村口还有一段距离,够你准备的。”
准备什么?又不是皇上翻牌子的新秀女,有什么好准备的。
姚青禾心里腹诽,抓来旁边的红盖头往脑袋上一蒙,管它正不正呢。等她稳住胖傻子一家,找到最佳的逃跑路线和时机。哼哼,姑奶奶海阔天空的邀游去。
想到不远的未来是多么幸福美好,姚青禾忍不住欣喜若狂。
花轿外面,媒婆看到村子口聚集的老老少少,笑着说:“澹家在村子里还挺有威望的,娶个媳妇都这么热闹,真真是有脸面。”
走在花轿另一边的喜娘也笑着说:“可不是嘛。新娘子,你真是有福气啊,能嫁到好人家享福。”
“多谢二位,借你们吉言。”
花轿里,姚青禾翻白眼。享福?你们怎么不嫁给傻子去享福呀?
终于行到澹家堡子的大门楼下,狭窄的进村小路仅仅能通过一驾牛车。还好花轿不算宽,轻轻松松便通过了大门楼的两根柱子。
“快看呀,澹家傻子娶的媳妇坐在花轿里。肯定又丑又胖也是个傻子。”一个小孩子指着花轿对旁边的小伙伴们说着。
“傻大壮娶媳妇啦!嗷嗷,傻大壮娶媳妇啦!”
小伙伴们拍着手,跟在花轿周围一边嘲笑一边大喊。如此没规矩的行为却没有一个成年人走出来训斥孩子们的错误,甚至围观的村民们把孩子们的话当成乐子,哄堂大笑。
“去去去,胡说八道什么。澹家大公子哪里傻啦,人家若是傻子还能娶媳妇?”媒婆觉得脸面上臊得慌,又想到姚青禾是被杨氏卖给澹家的,心中多了份同情心。
花轿里,姚青禾单手拖往下巴,思索着澹家的胖傻子到底是真回来,还是假回来?
在十柳村的后山上,她和臭男人确确实实看到胖傻子被黑衣人一刀毙命,为什么一夜之后澹家的大女婿来家里却说胖傻子已经回到家中?
“难道是他命人救活胖傻子,又送回来的?”姚青禾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花轿停下,周围的人们一通乱哄哄的。只听得花轿前方传来一声暴吼,“新娘子是我的,澹大壮算什么东西,敢和我抢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