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妇人正是澹桂英,而她身后跟着澹桂荣。
村民们的目光从澹家两个女儿的身上转移向另一边澹木石和刘氏,以及澹暠嵃和姚青禾的身上。
全村子的人都知道自从澹家的大女儿和二女儿相继嫁人之后,澹木石家看似是一家子人,却是分站对峙的两边。
出嫁的两个女儿恨不得把娘家人的血都抽干了,她们却仍然不知满足。如今老两口把管家权交给新娶的儿媳妇,真真刺到女儿们的痛处。
以前几次耳闻,出嫁的两个女儿给新儿媳妇难堪,连傻子都知道护着媳妇。
澹桂英和澹桂荣一步步走来,正巧站在马氏的身边。
打量着傻弟弟和他怀里狼狈的女人,澹桂英暗暗咬牙,冷嗤道:“小娼妇的骨子里就是喜欢野男人。先前从山里带出来一个老男人,今日又和老里长家的孙子勾搭上了,明日还不知道十里八村的多少野男人往家里跑呢。”
澹桂荣却是个急脾气,她催促道:“大姐,别跟她啰嗦,干脆赏她个痛快的。咱们也省心。”
“一边儿呆着去,你懂什么。”澹桂英冷白一眼多嘴的二妹妹,笑眯眯的看向马氏,福了礼,“老祖母,今日的事情还请你来主持公道啊。咱家的脸面可就在你老人家的一念之间呢。”
被捧得高高的马氏趾高气扬的撇撇嘴角,“哼,现在看得见老太婆啦?你们当初怎没瞧得上老太婆呢?”
澹桂英歉意的赔笑道:“老祖母恕罪。当初孙女年轻,不知深浅,不识好人心。孙女出嫁后百般懊悔,知老祖母最是怜惜后辈的,孙女求老祖母恕罪。”
马氏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她高扬着头冷瞟一眼卑躬屈膝的大孙女,“既然你求着我,我便给你们作主,处置了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但凭老祖母处置。”澹桂英陪笑,斜眼盯着傻弟弟怀里的小女人。
马氏拄着拐杖,昂首大步走来澹木石和刘氏面前,居高临下的说:“你们两个脑袋糊涂的,竟把小娼妇当作宝贝似的,连自己的亲闺女都不认了。”
澹木石和刘氏不敢反驳,唯唯诺诺的垂头听训。
马氏又走到傻孙子面前,“你个傻东西,当她是个宝贝呢?还快把她丢到塘子里去溺了!”
“滚!”
澹暠嵃赤红的眸子低垂,拿刚才蒙头的大棉巾子为小娇妻绞干湿发,免得她头痛。
马氏举起拐杖打要往傻孙子头上打,落下时却被一只纤细的小手握住,“你想做什么?你敢拦我?”
姚青禾嗤笑一声,扶着澹暠嵃的肩膀慢慢站起来,与马氏面对面,“相公,我们成功啦。”
澹暠嵃站起来,抓过暗卫送来的新棉袍将姚青禾包裹住,看也不看马氏一眼,“引出来的人还差两个,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派人去花牛村绑人了。”
“呵呵,还是相公想得周道。”姚青禾长长舒气,放开手,环视四周的村民。每个村民的脸上都带着惊讶、好奇、疑惑的神情。
忽然,村民们头顶接二连三的风声吹过……
“扑通!”
“扑通!”
“扑通!”
“扑通!”
四个虎背熊腰的壮硕大汉像四只肉球从村民们的顶头被抛到空场中央,一个叠一个堆成小山,“哎哟哎哟”的痛苦声吵得人心烦。
两名黑衣男人出现,却跪在姚青禾的面前,硬朗的嗓音像巨石压顶,“禀小姐,四个人皆是崔福全和崔福旺兄弟养产在花牛村私宅的打手,专门帮助他们欺压百姓。”
“很好。”姚青禾颇有威势的笑着点头。什么小姐,明明是少夫人。估计这声小姐是舍命特意叮嘱的吧,否则依照男人的脾气,这两个暗卫该受罚了。
果然,身边隐隐约约的寒气让姚青禾抿唇偷笑,从背后悄悄握住温暖干燥的大手,笼罩而来的寒意立即弱了不少。
马氏吓得退后几步,澹桂英却没有放弃蛊惑老太婆出头的打算。她走上前来看看两个黑衣人,嚣狂的大笑,让所有人都猜不透她为何而发笑。
澹桂英收笑极快,趁机一把掐住姚青禾的脖子,表情狰狞,“把我的东西交出来,我饶你一条烂命!”
“你敢!”澹暠嵃周身散发冷凝戾气,他握住掐在姚青禾脖子上的手腕,只需收力便可拧碎骨头。
澹桂英面无惧色,她狡诈的笑着,端详暴怒的男人,“我猜的果然没错,你根本不是我家的傻子。打从去十柳村亲迎时傻子跑去山里没回来,我就知道凶多吉少,傻子定是死在山里。而你,是她的野男人。你们密谋到一起诓骗,想霸占我的房子和田地。”
“你错了。”姚青禾递给男人一个眼神,澹暠嵃立即扳住澹桂英的手腕,硬生生从小娇妻的脖子上移开。
姚青禾扬手“啪”的一下狠狠打在澹桂英的脸上,啐了一口唾沫,“你个不孝女。为了夺回房子和田地,不惜与马氏联手肮害我们。”
“你胡说八道。房子和田地本来就是大姐的,是你从她的手里夺走的,你这不要脸的狐狸精,小娼妇,你不得好死!”
澹桂荣跑过来,扬手便要打姚青禾,却反被一名黑衣人抓住。她奋力的跳脚吼骂着,像个疯婆娘一样。
姚青禾冷讽的笑,走到澹桂荣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你是个傻子吗?娘家的房子和田地落到澹桂英的手里,你能得到什么?”
“她是我大姐,她姓澹。就算房子和田地落到她的手里,也比落到你的手里强。”澹桂荣已经没有理智可言,她被澹桂英洗脑多年,早已不考虑自己。
姚青禾摇头,无奈叹气。她发觉澹桂荣是个可怜的人,被自己的亲姐姐利用。相信当初嫁给崔福旺也不是她甘愿的。
“小娼妇,把我的东西交出来,带着你的野男人离开,否则……我会动用醉花山庄的权力把你和你的野男人给杀了。天涯海角,你们休想活命!”澹桂英傲气十足的威胁,仿佛她是醉花山庄的女主人。
姚青禾狂傲的大笑,不经意之间偷瞟澹暠嵃。男人的墨漆眸子里闪动骇人的杀意,只是他故意眼帘微垂,仅有靠在他胸膛上她才能仰头发现。
气氛一度冷静下来,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马氏见状,拄着拐杖走出来,打量着姚青禾身后的男人,精明老眼端详之后,问:“你不是傻子,那你为何长得和傻子一模一样?”
姚青禾哂笑讽刺,“所以说澹桂英诓骗你呢。”
马氏摇头,“我相信我的大孙女。”
“是吗?”姚青禾阴恻恻的扫视一圈,问:“老太婆,你应该是全村里最精明的女人。可惜你太关心自己的孩子,却没有想到被当成身先死的卒子。”
“小娼妇,你又知道什么?敢在这里胡说?”
“我当然知道。”
姚青禾仰望天空长长的舒气,说:“老太婆,枉你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呀。”
“哦?你来说说我何时糊涂了?”马氏耐住性子,面含微笑。
姚青禾靠入男人怀里,紧了紧裹在身上的棉袍子,说:“这个局最初是从老里长的死开始的,最终目的是逼我交出澹家的房契和田契,然后将我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澹春明听到事关老父亲的死,他不禁皱起眉心,站起来,“侄媳妇,事关重大,你要思虑好了再说。”
“谢谢春明大伯,我已经想好了,也调查好了。”姚青禾信心满满,她在人群中找到李三和李三婆娘,唯独没有看见他们的儿子三赖子,说:“澹桂英的计划从老里长之死开始。”
众村民皆围上来,一个个盯着姚青禾。
姚青禾云淡风清,镇定的面对每一位村民,说:“老里长并非年老猝死,而是他杀。杀人者乃三赖子,受澹满财的指使,先用迷药将老里长迷昏,然后用石块砸头顶命门。澹满财怕老里长没死,又将一根绣花钉扎入头顶命门,至死老里长。”
“红口白牙,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澹双河气得挥举拳头,势为保护自己的儿子。
村民们却保持缄默,等着姚青禾出示证据。
姚青禾微微一笑,说:“等我说完,再向大家出示证据。”然后继续道。
“官衙收了澹桂英和崔福全五百两银子的贿赂,发下布告任命澹双河为新里长。因此马老太太感激,决定与澹桂英联手除掉我,抢回房契和田契。”
“澹满财受马氏的唆使,去救了被绑到村南废宅的三赖子。二人分别行动,三赖子绑走我,澹满财绑走澹大吉。”
“当初我的娘家人来讨要耕牛的礼钱,老里长让赵狗子到祠堂取些银子应急。那日胖婶跟着她儿子一起到祠堂的密室取过银子,所以知道祠堂的龛座下面有密室。”
众人的目光又都集中在胖婶脸上,胖婶顿时羞得无地自容,懊悔的打了自己两嘴巴,“这张破嘴!这张什么话都说出去的破嘴!”
众人的目光回到姚青禾的脸上,已有一半的信任。
姚青禾继续说:“全村人找我一日却没有半点发现,最后相公威胁澹满财才逼他供出我的下落。澹满财吓得尿了裤子,可见他早就知道我和澹大吉被放在密室里。”
“有了女干情,就要浸猪笼。而我若死了,澹家又没有主事的人,澹桂英可以光明正大的逼傻弟弟交出契子,她又可以重新掌握娘家的财产。如果我没死,便把我勾引男人的丑事当成把柄,逼我交出契子,然后斩草除根。”
姚青禾轻蔑一笑,“澹大吉的丑事连累春明大伯失去竞争新里长的资格,最后新里长的位置依然落在澹双河的头上,如此也算是给马氏一家人帮忙的报答。”
说完,看向澹桂英,姚青禾竖起大拇指,狡黠的夸赞:“大姑姐果真是聪慧的女人,我国第一谋女也。”
澹桂英恨恨的咬牙。没想到她和相公密谋已久的计划,竟被姚青禾三言两语的说出来,而且无一遗漏。
“姚青禾,你根本不是十柳村姚老赌的女儿是不是?你到底是谁?你来我家的目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