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大吉?是澹大吉。”
人群中突然一声大喊,让澹春明全身绷紧,他扒开围观的人群冲向院门口,看到自己的媳妇正抱着全身泥泞的男子嚎啕大哭,干净帕子一点点擦去男子脸上的脏污,露出再熟悉不过的容貌。
“大吉!”澹春明怒气冲冲的跑过去,一下子扑跪在地,从媳妇怀里抱起昏迷不醒的大儿子,“大吉?大吉快醒醒,我是爹,我是你爹啊。”
“儿啊,我是你娘啊。你快醒醒呀。”春明媳妇哭唤儿子,却发现儿子的眼睛闭得紧,连呼吸都若有似无。
“相公,儿子会不会死了?”
“别瞎说,老神仙说他明日会醒的。”澹春明湿蒙蒙的眼睛凝着怀里的长子。如果儿子有个意外,他拼了性命也要报仇。
春明媳妇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哀求:“老神仙,求求你救命啊。只要能救回我儿的性命,我愿当牛做马,世世代代报达老神仙的恩情。”
舍命笑笑,说:“你们先带孩子回家吧,给他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裳,千万别再染风寒。我回澹家去熬药,晚些时候登门去瞧瞧。”
“是是是,多谢老神仙。”澹春明和春明媳妇千恩万谢,澹二吉和澹三吉跑进来先给舍命磕了头,兄弟二人便抬着澹大吉回家去了。
澹春明和他媳妇相扶着跟在儿子们后边往家走,背后传来马氏和澹双河的大笑声,和村民们的嘲笑讽刺之语。
澹春明心里酸苦,他相信自己的儿子绝对不会勾引姚青禾,可事实摆在眼前,众目睽睽之下从祠堂密室里背出来的男人正是他的儿子。
浸猪笼!浸猪笼!……
这三个字深深在澹春明的脑海里不断重复着,他的心越来越沉重。这一次,他能否保住儿子的命,恐怕……
“相公,要不我们去求求秀山澹家的贵人?”
“不去。”
澹春明长长舒气。一会儿等舍命来了,他问问澹木石家的情况,再商量个解决的法子。
—— —— ——
澹木石家。
澹暠嵃抱着姚青禾回来,直接回到后院的东房内室,叫出暗卫去把澹双河和澹满财绑到大门楼上吊着。
暗卫领命行事,立即闪离。
刘氏端着枣姜汤进来,看到澹暠嵃跪在床边守着,心里一阵酸溜溜的。对床上躺着的姚青禾也有些怨怼。
虽然她相信姚青禾的品性,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保不准干出羞人的事情来。想着从今以后出门要被村里人戳脊梁骨,刘氏的心里就不舒服。
“给我吧。”澹暠嵃端来碗,单手捞起姚青禾,将枣姜汤吹凉,一口一口的喂给姚青禾。
“大壮啊,要不把她交给里长处置吧。如今咱家有钱了,娘再给你娶个新媳妇。”刘氏伸出手,刚要放在傻儿子的肩上,却被他猛然回头的凌厉眼神给吓僵住,颤颤微微的收回手。
澹暠嵃喂完最后一口枣姜汤,将姚青禾放下,说:“咱家的钱是娘子拿命赚来的,除了她,谁都不能动。”
“大壮啊,她已是不洁之身,你何苦要当那活王八呢。”刘氏温声软语劝着,却被澹暠嵃用肩膀撞开。
刘氏心脏突突的跳,后退到屋门口,看着自己的傻儿子默默的去衣柜里拿衣裙,回来就当着她的面前把姚青禾身上的脏衣服给脱了。
“娘子,我帮你换衣裳。”
澹暠嵃亲亲姚青禾的额头,动作轻柔的拿干净棉帕为她擦去身上的湿泞,将脏污的衣服丢到地上。
刘氏走过来要帮忙,被澹暠嵃拦住,他垂眸冷声道:“你出去吧。”
“大壮。”
“出去!”
刘氏抹抹泪,看一眼姚青禾干干净净的身子,突然顿住脚步,一脸不可置信的问:“他们……他们没……那个事儿?”
“出去!”
澹暠嵃拉过被子将姚青禾裹住,赤红怒目,“滚出去!”
刘氏怔愣,她的儿子竟然让她“滚”?
“既然看到娘子的身子清白,你也该相信她并没有被别人的男人玷污。在我发火之前,出去吧。”
澹暠嵃扭回头看着小娇妻,他能够压住怒火心平气和的说完话已经费了很大力气。如果刘氏固执的留下,他不会顾及过她,直接暴露自己的真面目。
刘氏哑了嗓音,含泪答应“好”,转身出去了。
屋子里只有小夫妻二人,澹暠嵃也没有顾虑,直接打开被子,仔细的为姚青禾擦干净湿泞,又重新为她更换左臂手肘弯伤口的药布。
“娘子放心,我绝对不会放过澹双河和澹满财,还有那个死老太婆。”澹暠嵃边为小娇妻穿好雪白柔绵的里衣,边思虑着该如何解决后续的重重问题。
咚咚咚……
窗子被连敲三声,之后传来老头的询问。
“丫头醒了吗?”
“四叔请进,娘子还没有醒呢。”
澹暠嵃压下阴郁煞气,扶着姚青禾平躺回床上,为她掩好被角。
舍命端着药碗进来,“来,把这药汤喂给丫头,她就会醒了。”
“好。”
澹暠嵃单手捞起她靠在胸膛上,像刚才喂她喝枣姜汤一样,先将药汤吹凉,再一口一口的喂给她。
“丫头真不错,被灌了欢毒还能保住清白,可见她对你一往情深啊。”舍命连连赞叹不已,对姚青禾的品性更加满意。
澹暠嵃用袖子为她擦净嘴角的药渍,将空碗还给舍命,问:“那男人是澹春明的儿子吗?”
舍命微怔,然后笑说:“那孩子的脸脏污得紧,连澹春明都没有第一时间看出来,你竟然……”
“如果他碰了禾儿,我不会放过他。”墨漆眸子里闪动杀意,他紧紧握住小娇妻的手,仿佛借此来平恢心中怒火。
舍命讪讪,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他,“敷上,若变色,你去杀了澹家人。放心吧,我不拦着。”
澹暠嵃迟疑,手已抬起又放下,“不,我相信禾儿。”
“相公,用吧。我也想知道,我有没有被侵犯。”姚青禾睁开眼睛平静的躺在床上,她双眼空冥,脑袋里不断重现着她被三赖子从墙缝里绑架走,然后昏迷不醒。
她是被灌酒时呛醒的,她看到澹满财狂妄的大笑着抓住澹大吉在灌酒,之后她又昏厥过去。
当第三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黑漆漆的地方,澹大吉正压在她的身上,而她挣扎着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刺伤澹大吉,也割伤自己。
“相公,如果我真的被玷污了,我们……和离。”
“小冤家,你生是我的女人,死也是我的女人。别忘了,我们曾经约定好,生同衾、死同墓。”
“相公,给我。”
姚青禾闭上眼睛,任泪珠从眼角滑落。她并不是守旧顽固的女人,可她活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古代,又有一个爱她如命的好男人,如何让她忍心看着他遭受别人的非议呢。
澹暠嵃从舍命手里拿来小瓶子,犹豫不决。
姚青禾抢过来,看一眼舍命,“相公,帮我放下帐子。”
“禾儿,我相信你没有……”
“是我不相信我自己。”
姚青禾颤抖的双手握着小瓶子,此刻她内心是纠结的、害怕的。
床帐放下,透过缝隙看到男人凝重阴郁的眼神,即便隔着人皮面具,她能猜想到面具背后的俊朗脸庞是多么的黯然神伤。
姚青禾深深吸气,打开小瓶子,将雪白粉末倒在掌心,敷在身下……
隔着床帐,澹暠嵃守在床前,舍命去了外室,而刘氏和澹木石站在房子门外。所有人都紧张的等待着一个答案。
隔着床帐,犹如隔着千山万水,犹如他与她生活在两个世界。澹暠嵃没由来的惴惴不安,他几次伸手试图拉开帐子,却在修长指尖触碰在帐子时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来。
他无数的告诉自己,不管那药粉有没有变色,他都不会嫌弃她,会永远疼爱她,只宠她一人。
“哇!相公!”
床帐里一声大哭吓得澹暠嵃差点跪了,他急忙扒开帐子,看到姚青禾拿着小瓶子,豆大晶莹的泪珠子挂满小脸。
“相公!呜呜呜……相公……呜呜呜……”
姚青禾展开双臂,像个求怜爱的小宝宝。
澹暠嵃心中一痛,倾过身子紧紧抱住她,柔声安慰:“禾儿,怎么了?不哭啊,我在,我一直都在,乖,不哭。”
“相公,呜呜!”姚青禾委屈的往他怀里缩,把自己当成一块牛皮糖粘在他的怀里。
澹暠嵃心里暖融融的,坐进床里把小娇妻捞来腿上坐着,用袖子仔细为她擦去泪珠儿,柔声如水,“别怕,我在呢。不管出什么事都有我来扛着,禾儿不怕,不哭。”
温柔的吻落在她的眉间,极尽怜惜。
姚青禾抽噎两声,闷声闷气的说:“相公,你自己看吧。”
澹暠嵃心疼的搂紧她,摇头苦笑:“禾儿,我相信你。”
“不,我命令你看。”姚青禾娇气的捶他一下。
澹暠嵃内心挣扎好半会儿,实在无法,他低下头去……
“相公,我是清白的。”
“嗯,我知道。”
男人的嗓音透着淡淡的轻松。
姚青禾嗔怨的瞪他一眼,戳戳他的胸膛,“你心里明明不相信我,装什么装。”
“我哪有。”澹暠嵃打死不承认,收拢双臂抓来她亲亲。绷紧的神经终于释然,像是珍藏的宝贝被别人偷走,现在又完美无瑕的回到他的手里。
姚青禾心里的阴霾也终于消散。她,可以继续站在他的身边,成为让他骄傲的妻子。
“丫头,一会儿吃药再睡会儿,我去老里长家瞧瞧澹大吉。”舍命在外室交待一声,乐呵呵的走了。
刘氏端着药汤站在屋门口,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那一声“滚”硬生生撕裂着她的心。
“娘,你怎么不送药汤给嫂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