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青禾故意坐在离他远远的小凳子上,端起一碗粥吸溜吸溜的喝起来,看也不看他阴郁的脸庞。
澹暠嵃气闷,坐在灶堂前往里面添柴,火苗映红了他的胖胖圆脸,墨漆眸子被火光照得更加黑亮。
姚青禾终是没有他的耐力强,忍不住端着粥碗坐到他身边,“相公,谁惹你啦,跟我说说呗。”
澹暠嵃闷闷不语,往灶堂里又扔进一根木柴,继续散发冷冽的寒意。
“哼,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哑巴。”姚青禾懒得理他发什么神经,起身去洗净碗,走出灶屋去找澹木石和刘氏商量种玉米的事情。
等到姚青禾走出灶屋,澹暠嵃将一直藏在身前的拳头缓缓展下,一张小纸条仅仅六个字,像六根针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亲事已定,速归。
澹暠嵃怒红了眼睛,他将手掌重新握紧,戴着的假皮因手背青筋突起渐渐有破裂的迹象。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将纸条丢进灶堂里,盯着它被火焚烧,直到化为灰烬。
“哎哟?君子远庖厨,你怎么舍得放下身段跑来烧火?”舍命端着一碗药汤进来,见澹暠嵃沉默的盯着灶堂里的火,仿佛视火为敌一般。
察觉到澹暠嵃的异状,舍命推推他的肩,“小子,出什么事啦?”
澹暠嵃摇头,脚边的木柴全被丢进灶堂里,他站起来往外面走,忽然回头问:“四叔,你什么时候回京城?”
舍命琢磨不透他这问话的意思,只呆呆的说:“治好澹大壮和澹二壮之前,我应该不会离开。”
“哦。”澹暠嵃失望的神色一闪而逝,他大步走了,留下舍命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京城里出事啦?
舍命是个好奇心严重的老头,他绝对是刨根问底的实践先锋。既然澹暠嵃不肯告诉他,他只好叫出暗卫们来一个个的灌迷糊药,能忽悠点实话出来再总结总结,估计离答案不远了。
暗卫们知道舍命与少庄主的关系,看着少庄主伤心,他们也着急。所以不等舍命一个个的灌迷糊汤,直接把京城的飞鸽传书内容交待出来,请舍命向京城的庄主和夫人好好的禀明情况,千万别拆散一对神仙佳偶。
舍命乐呵呵的背着手离开灶屋,看来他之前写的密报管用啦。再接再历,希望京城的二位家长能再添把火,逼着澹暠嵃一怒之下带着媳妇回去,如此比说一百句话来劝他还管用呢。
可怜的澹暠嵃有一堆的坑娃大长辈们,害得他绞尽脑汁要藏好姚青禾,再去单枪匹马的摆平强势的长辈们。
堂屋里,澹木石和张六商量着种玉米的事情,因为姚青禾买来一石玉米种子做试验,张六召集几个同村的人决定帮忙种上,若秋天有收成,明年他们也种玉米,至少不让地荒着,还能多一份收入。
澹木石把商量好的办法告诉姚青禾,乐得她连连感谢张六叔。
姚青禾从堂屋里出来,正巧遇到要去后院的澹暠嵃,想着他不知为什么事情不高兴,她跑过去抱住男人的腰,点起脚尖亲亲他的唇角,“相公,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听不听?”
“好。”情绪不高的澹暠嵃搂着她的小蛮腰,带着她一起走去后院。
姚青禾握着掐在腰侧的大手,笑盈盈的说:“张六叔和村子里的几位叔叔帮咱们种玉米,明天天不亮就要下地干活。你也不能闲着吧,要来帮忙。”
澹暠嵃勾唇浅笑,“小冤家,我是富贵窝里长大的,根本不会种田。明日丢脸了,你可别怪我啊。”
姚青禾傲娇的扬扬下巴,“哼,老娘才不管你是富二代还是官二代,生活在这里就要干活。种地、打猎、宠媳妇,一个都不能少。”
澹暠嵃讪笑,亲亲白净清丽的小脸,佯装遗憾的说:“怎么办,我只会最后一个。”看着她娇憨的模样,他暧昧浅笑,贴着她的耳边低语,“我最会疼媳妇啦,尤其夜里把媳妇当成宝贝一样宠着,媳妇的幸福就是我的使命。”
“臭流氓。”姚青禾嗔怨的噘噘小嘴,推开他独自进到房里去找明天下地干活时穿的短衣短裤,方便行动。
澹暠嵃靠坐在床头发呆,思考如何向京城的父母介绍他的小娇妻。偏向她的语气重了,父母亲的印象会不会变差?
“相公,你明天要不要去田里帮忙。如果要去,我把你的短衣也找出来,免得明日临时找怪麻烦的。”姚青禾站在简易的木柜前翻找旧衣服,这些衣服都是胖傻子的,因为胖傻子比澹暠嵃矮一些,明明是长裤却被澹暠嵃穿成七分裤。
“相公?”姚青禾回头,发现男人神游太虚,估计根本没听到她的问话。她玩心大起,从背后挑出一缕青丝发卷束成小扫把,悄悄走到他身边,拿青丝发尾在他的颈侧搔痒。
“小冤家!”澹暠嵃出其不意,大手将她捞来怀里,顺势压倒在床上,“小冤家,你胆肥了,敢逗弄我。是不是昨夜我吃的糖不够多,你又想给我吃?”
“坏蛋!”
姚青禾娇憨的噘起小嘴,恰恰与近在咫尺的薄唇轻触,二人皆是心尖微动,之后竟意乱迷情的亲吻起来。
……
缠绵过后,姚青禾和澹暠嵃相拥而眠,直睡到正午才起床。二人迷迷糊糊的简单填饱肚子,又听到澹春明带着澹春谷来家里请求舍命治病。
小夫妻形影不离,一起来到堂屋,正好看到舍命写下药单子,将其中几味重要的草药勾选出来,让澹春明去醉花镇的醉花医馆取药,只要提他的名字便可免费取来。
澹春明千恩万谢,独自赶着驴车赶去镇里,一去一回也需要一整天的时间。
澹春谷的病是天生的,从小到大不知吃了多少药都没好,他已经对自己的生命没有多少期盼,只希望余生不会拖累兄嫂太多。
姚青禾安慰他几句,便让澹暠嵃送澹春谷回家去了,她跑去找刘氏商量租用邻居胖婶家的后院子,想要种些新鲜蔬菜,不求卖钱,只要足够全家人吃就行。
刘氏性格绵软,却是个行动派。一听便知是好建议,立即抬腿走人,跑去邻居家找胖婶商量。
姚青禾站在院子里仰望天空中的云彩,阴沉沉的层层堆积,像罩下来的一口锅盖。
“儿媳妇,你站那儿看什么呢。天快下雨了,把晒在后院的衣裳收起来。”澹木石在牛棚里一边喂牛和驴子,一边提醒姚青禾。
“爹,看来不用浸泡玉米种子啦。”姚青禾望望越来越阴沉的乌云,“黑云彩往南走,今夜的雨肯定小不了。爹,咱家的屋顶需要修葺吗?要不让相公上屋顶瞧瞧。”
澹木石回头望了眼几座房子的屋顶,后院东西两座房子是新盖的,没问题。前院堂屋刚刚修葺过,也没问题。
“不用,透点雨还能塌了不成?”澹木石想着今夜下雨找出漏雨的地方,明日再寻些草甸子铺在屋顶上就不怕夏天的暴雨了。
姚青禾想再劝劝,被急匆匆回来的刘氏拉着往邻居家跑。估计胖婶也有点小想法,刘氏当不得家,只能把她拉去,让她亲自和胖婶商量。
当澹暠嵃回来的时候,发现澹木石抽着烟袋锅子站在院子里,呆呆的仰望天空。
“爹,要下雨了,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娘子呢?她在哪里?”
澹暠嵃把前院的屋子都巡视个遍,却不见姚青禾的身影,刚要去后院瞧瞧,被澹木石叫回来。
澹木石抽着烟袋锅子,打量高高胖胖的傻儿子,压低声问:“听说,你又犯浑折腾你媳妇啦?你怎么跟个色鬼似的,不怕你媳妇受不住你,离家出走?”
澹暠嵃低下头掩藏他的尴尬。他最近吃着四叔给的大补丸,听说是能催生的好东西。他每日吃上一粒,顿感全身有使不完的力气,想来也能快点让小娇妻怀上孩子。
澹木石见他不说话,轻叹气,低声劝道:“爹知道你疼媳妇,可也不能这般胡闹。她是个女人,哪里禁得住你折腾?可不准闹腾她了,听到没有!”
澹暠嵃乖乖的点头,可他仍不死心的说:“爹,我想让娘子生娃娃。”
一听这话,澹木石立即收敛愠色,笑着说:“好好好,你加把劲,多努力,争取今年夏天能听到儿媳妇怀娃儿的好消息。”
啥叫墙头草?澹老爷子发挥得超级优秀。眨眨眼的功夫,前一秒怒斥傻儿子胡闹,后一秒鼓励傻儿子加把劲儿。
澹老爷子,你这么没定性,你家媳妇知道不?
“是,爹,我一定加把劲儿。”
澹暠嵃狡黠的笑着,像得了圣旨似的。今夜小娇妻敢拒绝他,他就搬出澹老爷子鼓励他的话。
澹木石满意的点点头,乐呵呵的跑到后院去找舍命下棋,顺便问问有没有让儿媳妇一举得男的药方子。
苦逼的姚青禾还不知道,她即将开启“怀娃”的艰辛之旅,而且处处都坑,害得她每天都在爬坑中度过。
—— —— ——
与胖婶商量好租用后院种蔬菜的事情,胖婶不要租金,只希望能吃点蔬菜即可,还会帮着姚青禾一起打理。
姚青禾自然是同意的,她的钱匣子已经没有多少银子啦。当初和苗延赫交易的草药钱一百两被澹暠嵃收走了,他想押做证物以备不时之需。
虽然姚青禾不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却也没有追根究底的盘问。毕竟澹暠嵃的身份挺特殊,醉花山庄是身在江湖,却在为朝廷做事情。关于敏感问题,她觉得少问、少知便能长命。
对于姚青禾的做法,澹暠嵃的内心是感激的。娶贤妻,兴家族,终有一****会光明正大的带着她回家,让她真真正正的融入他的大家族之中。
第二日天未亮时,姚青禾和澹暠嵃一身干净利落的短打扮,瞧上去就是干活的样子。
刘氏起得更早,带着两个女儿熬好粥,又做了点杂粮饼子。留下一些给二儿子和女儿们当午饭,其余的全部盛在篮子里带去地里吃。
第一次种地总是有点小兴奋,重生前姚青禾是活脱脱的城里姑娘,她学的是植物学,与种田有着天差地别的距离。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至少她曾经和老师去过国家试验田调研,积累不少管理农田的新知识。
果真下了一夜的大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香,澹暠嵃牵着姚青禾的手,肩扛两把锄头走在最前面,后面是澹木石和刘氏,以及张六和几个交情好的村民,最后面赵狗子兴奋的赶着牛车,载着一石玉米种子。
“等以后我赚钱了也买一头壮牛,让我娘也坐坐牛车。”赵狗子无不羡慕的扬起鞭子在头顶打出一个漂亮的旋花,这是他向澹春明学的。
张六乐呵呵的说:“六叔相信你能行。”
赵狗子重重的点头,兴高采烈的挥舞鞭子赶牛车往村南边的田里走。
一行人到了田里,夜里的大雨浸得田地泥泞松软,正是播种的好时机。
姚青禾和刘氏提起准备好的竹篮,等着澹暠嵃和赵狗子把玉米种子从麻袋里倒在牛车上。
装得竹篮满满的,姚青禾和刘氏跟在澹木石、张六等人的身后,他们用锄头开耕出凹槽,她们将玉米种子均匀的洒进去,后面又有澹暠嵃和赵狗子用锄头将湿土培好。
“侄媳妇,万一今年咱们这儿闹蝗灾,你要如何灭蝗啊?”张六拿棉巾擦擦汗,继续挥动着锄头开挖凹槽。
姚青禾挺挺酸痛的腰,笑说:“我的办法很简单,一物克一物。”
“这是什么法子,我从未听说过。”张六笑了,回头瞧瞧澹木石和同村的几个人,众人都是一脸的懵。
姚青禾也不多解释,毕竟现在没有闹蝗灾,她白白说出来让有心的人听去,没准会闹出更大的乱子呢。
说者有人,听者里也有不傻的。
跟在后面的澹暠嵃皱紧的剑眉突然舒展,人皮面具下的俊朗脸庞尽现笑意。他的小娇妻果然聪明,竟然能想到这么好的法子。
所有人都继续忙碌着,却没有发现他们之中少了一人。
烈日当空,姚青禾渴得喉咙干哑,她回头想让澹暠嵃去取水来,却发现身后本没有他的影子。
“狗子兄弟,我相公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