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狗子被问得一脸懵,他四周瞧瞧,自言自语道:“暠嵃哥什么时候走的?我怎么没有发现呢?”
姚青禾无奈的笑叹气,依照澹暠嵃的功夫,连杀手都察查不到他的行踪,何况是平凡人。
“儿媳妇,这收尾的一点活儿让我们干吧,你先回家去找找。”刘氏安抚的劝着,她自己的傻儿子是个什么脾气,她很清楚。今儿能跟着从早忙到晚已实属不易,“定是躲在哪个角落里偷偷吃糖呢。”
姚青禾笑笑,男人最讨厌吃甜食,可为了装成和胖傻子一样,他整日把糖盒子戴在身上,却从来没有往自己嘴巴里塞过一块。大多数的糖都塞进她的嘴巴里,还被他哄着亲亲。
“爹,娘,张六叔,各位叔叔,我先去找找相公。”姚青禾颌首行礼,拿着锄头走去牛车,又回头叮嘱:“狗子兄弟,你记得把牛车赶回家去啊。”
赵狗子挥动锄头,乐呵呵的答应一声。他最喜欢赶车了,等以后有钱了,他也要买一头壮牛,一头草驴子,每日上午赶牛车,下午赶驴车,想想就高兴。
姚青禾简单收拾下牛车,却见澹暠嵃跟着几个村民急匆匆的跑向这边。
“相公,你去哪里啦?”
澹暠嵃跑过来,手里提着一壶水,“喝水。”
“我还真渴了。”姚青禾开心了,倒了一碗水喝个痛快。等她回神时,却发现澹暠嵃已经跟着几个村民跑到田里去找澹木石和张六等人。
刘氏慢慢走过来,接过姚青禾递来的水碗一口喝干,有些担忧的说:“听说镇上的衙门知道老里长殁了,派人来传话,要咱们村子明日选新里长呢。”
“哦。”姚青禾点点头,问:“春明大伯在村子里的威望高,应该能当上里长吧。”
刘氏脸上忧色更深,摇头,苦闷的说:“恐怕……有人从中使诈。”
姚青禾微皱眉,她和村里人的接触并不多,认识的几位长辈中澹春明是人品最好的,而且跟在老里长身边多年,对处置村里的纠纷也有一定的能力。
“如果春明大伯不能当选里长,村子里还有谁能胜任呢?”姚青禾扶着刘氏坐上牛车,看到澹暠嵃扶着澹木石,以及张六等人也慢慢走过来。一个个脸色凝重,互相交头接耳谈论着什么。
赵狗子抢先拿起鞭子,坐到牛车前面,说:“咱们先回家吧。”
“成啊。”澹木石边走边装烟袋锅子,也是一脸的凝重。
澹暠嵃和姚青禾手牵手走在最后,与前面的一群人拉开点距离。
姚青禾小声问:“相公,你刚才去了哪里?”
澹暠嵃揉揉她的头,“我派暗卫去给南方的分庄飞鸽传书,让他们去买些青蛙放生到田里。”
姚青禾呆滞一瞬,恍然大悟的笑了。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本来想瞒着藏着,只提醒“一物克一物”,没想到澹暠嵃竟能参悟透她的想法。
“相公,我们真是天生一对啊。”
“心有灵犀。”
澹暠嵃搂着小蛮腰,亲亲她的额头,哑声感叹:“娶得贤妻,此生无憾也。”
“多谢相公赞赏。”姚青禾抱拳拱手,逗得澹暠嵃噗哧乐了,揉揉她的脸蛋,满满的宠溺。
一路上姚青禾没有再问什么,直到临近家门口,发现院子里站满了人。
澹木石和刘氏匆匆走去,见到马氏领着一家人坐在院子里等着他们。
“娘,你怎么来了?”澹木石和刘氏恭恭敬敬的行礼,战战兢兢的看着端坐在椅子里的银发老妪。
马氏拄着新拐杖,冷冷瞥一眼唯唯诺诺的大儿子和大媳妇,清清喉咙,说:“明日村子里选新里长,我过来和你们打个商量。”
“娘请说,儿子(儿媳)定当遵照娘的意思行事。”澹木石和刘氏齐声回答,腰弯得恨不得额头磕地面。
马氏轻哼,她可没忘记前些日子来这里讨要养老钱,不但没有拿钱回去,还被这群不孝子孙气得躺在床上整整两个日夜没吃没喝。
“官家来人说要村子选新里长主事。凭你的软弱性子难当大任,我想着你二兄弟行事果断,人又聪明,在村子里的威望胜过老里长的那个儿子。”
“娘的意思是……”澹木石欲言又止,盯着马氏寻求答案。
马氏一向没耐性,骨子也瞧不起懦弱的大儿子,她拄着拐杖站起来,趾高气扬的说:“你和你的一家子人给我记清楚了,明日定要选我儿双河为新里长。等双河当上新里长,你们的脸上也有光。沾了光,你们也该拿出点诚意来。”
“娘的意思是……明日我们都选双河为新里长?”澹木石谨小慎微的询问,看着马氏的脸色。
马氏轻哼,懒得理睬大儿子,精明的老眼看向站在院门口的小夫妻,指着姚青禾说:“你,小娼妇,给我过来!”
姚青禾心底冷笑,脸上却淡淡的没有半点动容。她由澹暠嵃搂着小蛮腰走到马氏面前站定,讽刺道:“老太婆,求人办事总要摆出个好态度。你想求我做什么,先把脏嘴巴洗干净,我的耳朵也听不得半点污垢。”
马氏的老脸立即浮现愠怒,她拄着拐杖往前一步,扬手便要打,却被澹暠嵃抓住手腕。
“敢打我的娘子,你找死!”
“傻子,你给我放手!”
马氏用力抽回手,却奈何力气敌不过,只恨恨的瞪着高高胖胖的傻子,骂道:“你个不孝孙,真当我年纪大了,拿你没法子是不是?”
澹暠嵃突然松开手,马氏立即往后倒,被她的两个儿媳妇王氏和赵氏扶住。
“谁都不准欺负我的女人,尤其是你,死老太婆。”澹暠嵃轻蔑的瞟一眼马氏,用脚尖勾来小凳子坐下,又将小娇妻搂过来,让她坐在腿上。
姚青禾安安稳稳的落坐自家男人怀里,她扬扬叶儿眉,问:“老太婆,这个家早就与你没有半点关系啦。如果不是碍于亲情血缘,谁要听你在这里喳喳呼呼的啰嗦没完。”
“我呀劝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们累了一天也该歇歇,哪有力气陪你一个吃饱撑的死老太婆玩宅斗游戏?”
“你,你个小娼妇,你把我家的钱拿出来。”马氏伸出苍老的手,不知羞耻的声称“我家的钱”让在场的村民们瞠目结舌。
见过抢钱的,没见过理直气壮抢钱的。如果论不要脸,马氏绝对是全村第一。
姚青禾哼笑,说来说去就是钱。
“怎么,想拿钱给你的二儿子去贿赂,买个里长的小官当当?”
被她一语击破,马氏的老脸更加不悦。她没有收回手,反而伸向姚青禾的脖子,骂道:“小娼妇,你就是澹家的扫把星,我今日掐死你,免得死后见了澹家祖宗抬不起头来。”
“哎哟哟,你说得真好。”姚青禾握住即将掐住脖子的苍老的手,水润润的大眼睛闪动危险的暗芒,她腾的站起来,几乎与马氏鼻尖顶着鼻尖,“死老太婆,你再敢骂我一句‘小娼妇’,明年便是你那宝贝孙子的忌日。我不介意送他去陪老里长走黄泉路,相信老里长也会很高兴的。”
“你,你敢!”
“你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
姚青禾甩开马氏的手,重新坐回澹暠嵃的腿上,仰头不可一世的瞪着银发老妪。
院子里的氛围一下子变成寂静诡异,所有的村民都猜测着马氏会不会知难而退。
忽然,人群里传来一声尖细的嗓音儿。
“哟!这不是新里长的家慈吗?”那瘦猴一样的男人手里拿着折扇,急步进了院子里来,拱手陪笑道:“多年未见,老婶娘的身子骨越加硬朗,小侄有礼啦。”
马氏怔愣,她与此人素未谋面,何来多年未见?又为何受大礼呢?
同样好奇的村民们也开始低声窃窃私语,谁都不认识这个一身师爷打扮的瘦猴似的男人。
“老娘婶贵人多忘事,五年前曾有一面之缘。如今我是特来向老娘婶道喜的。”瘦猴男人恭敬有礼,连连鞠躬。
马氏恍惚间头脑不清,身子微颤,被王氏和赵氏扶回椅子上坐好。
瘦猴男人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官衙布告,说:“小侄不才,识得几个字。这官衙布告便由小侄为老婶娘念读,可否?”
马氏颌首,道:“请!”
瘦猴男人讪讪,清清喉咙,展开布告认认真真的从头到尾诵读一遍,当最后一个字音从他的嘴巴里蹦出来之后,在场的所有人皆是惊呆的如同木头人偶。
马氏捂住胸口,已经欣喜若狂到无法言语的地步。
旁边的王氏更是喜滋滋的跪下来,双手合十叩天谢地。
“恭喜老婶娘!恭喜澹二哥得偿所愿,成为澹家堡子的新里长。”
这道恭喜像夏日黄昏的一道惊雷在村子上方炸响,所有村民都惊愕的叹声,之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姚青禾和澹暠嵃默契的交换一个眼神。澹双河莫明其妙成为新里长,他们心知肚明。能够不经村民们的公开选举,直接由官衙发出布告,由师爷亲自来村子里诵读布告内容,可见背后的那个人已经忍不住要下手了。
“相公。”姚青禾趴在澹暠嵃耳边悄声问:“你猜澹双河成为新里长,他会对谁先下手呢?”
澹暠嵃讽刺的嗤笑,“当然是澹木石和刘氏。”
“我怎么觉得是澹春明呢。他在村子里的威望太高,恐怕已经成为老太婆一家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姚青禾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远远站在人群后面的澹春明,此刻他脸上有着失望和无奈。
“那我们派人暗中保护澹春明吧。”
“相公真聪明,我也是这个意思。”
小夫妻一拍即合。澹家堡子的闲事,他们管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