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妖,莫要以为本王不知你心中所想。你有法子将晏龙笙收入麾下,本王一样有法子收了北狂鹰与安归明。”
这一番话忽然被夜风送入耳中,信苍曲蓦地转过头去,目光越过百里擎,直直射向那冰颜之人,与那道清冷的目光正撞在了一处。
昆吾迥诺冰眸里流光清漾,邪魅的看着她,其中隐约还夹带着一丝促狭之意。
信苍曲绯瞳一灼,同样以内力传音:“邪鬼,你敢坏了本上的好事,本上绝饶不了你!”
昆吾迥诺却不为所动,“很不巧,本王也看上黑道这块肥肉了。”
“凡事皆有先来后到,是本上先看上的!”信苍曲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这个时候,火妖也知道凡事皆有先来后到了?”昆吾迥诺轻讽一句,依然毫不退让。
“哼,反正黑道是本上的,你若敢插手,本上便连你也一并收了!”信苍曲专横跋扈的道。
昆吾迥诺则道:“也或许是本王将你与黑道一并收了。”
信苍曲微抬下巴刚要开口,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又瞬间软了下来,“呵呵,你我要收黑道,目的皆一样,但那件事由本上出面才是最名正言顺的。”
“所以呢?”昆吾迥诺扬起眉梢轻问道。
“所以……本上想知道,你为何突然打起黑道的主意了?”信苍曲饶有兴致的道。
“本王也想知道,你为何非要选那晏龙笙?”昆吾迥诺不答反问。
“呵……”信苍曲闻得这一句后,忽然轻轻笑起,“原来是因为他呀。”
昆吾迥诺目光微挑,虽被看穿了心思,面上却无半点异常之色,镇定如斯,邪魅如斯,唇际扬起一抹神秘的微笑:“这一次本王可以不同你争,但你若敢同那晏龙笙纠缠不休,扯上半丝暧昧……那可就不一定了。”
信苍曲没想到他会这般干脆坦然的认下,竟还以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方式要挟她,一时间不禁有些发怔。
“呵呵……”片刻后,信苍曲忍不住笑出了声。
百里擎闻其笑声转头看一下信苍曲,不知他为何突然发笑。
其余各方众人也皆有所谈,不过却是有喜有悲。
现实是残酷的。
近百人上山通关夺令,最终活着回来的却仅是一半,且皆弄得遍体鳞伤,若是拿到了论酒令还算值得,可论酒令仅有二十枚,也就是说余下的人皆白忙活了一场,死的伤的只能认命。
此刻,侥幸活下的众人皆已归座,华生策命人将葬身在山上的一众英雄的尸体送下山来,也已由各门各派认领回去。
谈论了多时,终于,华子康从小亭中走出,来到广场中,一步一步沉稳的走上了比武台。
众人的声音渐渐敛去,所有或喜或悲的情绪也皆压了下去,静静的等候着本次论酒大会的最后一轮——魁首之争。
“第二轮通关夺令已结束,诸位上山夺令的英侠义士辛苦了。”华子康的声音在广场上响起,“大江后浪推前浪,果然是后人胜先人啊!五年前那场论酒大会,仅有十八位英侠得令,尚余两枚论酒令空置,十年前那场论酒大会,仅十七位英侠得令,余三枚论酒令空置。此次论酒大会所设关卡的危险程度远在前两次之上,然论酒令却无一空置,且伤亡程度远少于前两次,看来而今天下又出了许多少年英杰,这也算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
各方老一辈侠者皆点点头,表示赞同其言。
而一众少年英雄则谦虚有礼的道:“华掌门过誉了,我等之为皆受教于师长父辈,若无先人,何来我们。”
场中足有千余人,上山通关夺令的众英侠心里对华云山虽有怨愤、有恨,可毕竟只剩下了几十人,又无凭无据,无法站出来指责什么,因此也只能暂忍,待日后再将其真面目告知同道中人。
华子康点点头,面露微笑,又与众人空谈了片刻,最终话题兜转至重点,“时辰也不早了,下面便开始第三轮吧。此番二十枚论酒令皆在得主手中,诸位得主可在论酒令后面写上五大酒行中阁下所选中的那一方酒行名字里的第一个字。”言罢他又吩咐一声,“来人,上笔墨。”
“是。”有人应声。
没过多久,得令的二十人面前皆已摆好了笔墨。
修雷看着桌案上的笔墨,又看了看手中的论酒令,好奇的问向容柳公子道:“容柳哥哥,每次论酒大会都是这样投令的吗?”
“有什么问题吗?”容柳公子岂会不了解他,这小子定是又有好奇的、或想不明白的事要问他。
“这写上了名字之后,下一次还怎么用呀?”修雷翻弄着论酒令道。
“小公子是第一次来参加论酒大会吧?”不待容柳公子开口,便听一旁奉上笔墨的男子含笑道。
“是呀。”修雷扬起小脸看向那人。
“那也难怪小公子不知,这论酒令乃是由千年玄铁制成的,写在上面的字,待论酒大会之后可以再擦掉。”那人继续道。
“哦。”修雷又点了点头,明白了。
“谁让你多嘴的?”容柳公子忽然觉得那人抢了他的话,不由得面色微沉,那般模样竟似是大丈夫无用武之地一样。
片刻之后,众人皆写好了,开始由那二十位奉上笔墨的人按序宣读得令者与所选中的酒行名字。
“昆吾国迥王殿下投予兰若楼。”
“昆吾国冰肃公子投予嘉云楼。”
“昆吾国石公子投予东书阁。”
“天信国百里公子投予嘉云楼。”
“进云国尹少将军投予兰若楼。”
“凤羽国袁大将军投予兰若楼。”
“九侠岭鱼八侠投予兰若楼。”
“九侠岭苏女侠投予嘉云楼。”
“松正门阮大少爷投予锦绣斋。”
“陆家庄陆大侠投予秋雨湖。”
“玉水阁菊左使投予东书阁。”
“黑白楼黑白护法投予嘉云楼。”
“晏龙峪晏大寨主投予秋雨湖。”
“潇城岭安少寨主投予锦绣斋。”
“狂鹰寨北老寨主投予兰若楼。”
“白武馆白大侠投予兰若楼。”
“墨凌派凌大侠投予兰若楼。”
“夜空山韩大侠投予兰若楼。”
“修家堡修小公子投予兰若楼。”
“琉璃坊花大少爷投予兰若楼。”
宣读完毕,那二十人又将笔墨撤了下去。
“你听到苍上了吗?”
“没有,你也没听到?”
“怎么会没有苍穹涧?”
“是啊,苍上武功那么高,怎可能没有拿到论酒令?”
“我没听错吧?”
“……”
不知内情的众人掰着手指听完之后不禁顿时哗然。
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无所不能的妖帝苍上竟然没有夺得论酒令?!这让在场的众人如何不怀疑自己的耳朵。
要知道,今日这般情势之下,夺得论酒令,不光可以为自己身后的家族势力谋得一条商路,还可向天下证明自己所代表的一方势力之强大,因此也算是关系着门派或家族的荣辱。天下人皆知论酒令有多难求,就如方才所听到的,除去四方首位上的各方势力之外,能夺得论酒令的可谓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不过越是如此,就越能凸显出得令者的不凡之处,且定会得到天下人的尊崇,然武林中势力最强的一方——苍穹涧,难道是浪得虚名吗?
今日若是换作六大派中的任一派,或北首五位中黑道的任一方势力没有夺得论酒令,或许会招人非议,但苍穹涧……纵然苍穹涧中无人夺得论酒令,在场的众人及天下人却从未如此想过。
那样的人,那样的势力,岂会是浪得虚名!
而妖帝苍上之所以没有夺得论酒令,或许是他本就无心夺令。
华子康内心翻涌,虽有不甘,面上却不见半分异常之色,含笑宣布结果道:“兰若楼十枚,嘉云楼四枚,东书阁两枚,锦绣斋两枚,秋雨湖两枚,本次论酒大会夺得魁首的是兰若楼。”
亭中的纪冲风不禁攥紧了拳头,黑眸沉冷的俯视着下方众人。
“阿弥陀佛。”一旁的万丈僧开口道,“风师弟的伤势可要紧?”
“果然瞒不过大师兄的法眼。”纪冲风冷淡的道,“伤势无碍,稍加调息,修养些时日便可痊愈。”
“那便好。”听他如此说,万丈僧才稍稍放心。
“伤虽无碍,可那两人却一直是我的心腹大患,不除他们,我实难心安。”纪冲风目光收缩,低声道,“竟连那旷世第一杀阵都未能除掉他们……”
“下山前师傅曾叮嘱,让我告知风师弟,若此次不成,也无需介怀,过些时日他老人家会亲自下山相助。”万丈僧微微垂眸,看着手中的紫金木鱼,平淡的道。
“此话当真?”纪冲风闻言目光一闪。
“当真。”万丈僧缓缓点一下头,又道:“师傅不会选错人的,未来的天下之主,只能是你!”
纪冲风问道:“师傅还说了什么?”
“此次论酒大会过后,信麟定会回国,届时师傅将亲往天隅城,助川师弟登上储王之位,风师弟也可前往天隅城与师傅会合。”万丈僧回道。
“好。”纪冲风眼露笑意,“有师傅相助,定可事半功倍。”
下方比武台上,华子康面向南首五位上的黄梦公子,抱拳道:“恭贺黄梦公子。”
黄梦公子见状赶忙起身还礼,“多谢华掌门。”
“恭喜黄梦公子再夺魁首。”
“恭贺黄梦公子又夺魁首。”
“恭喜黄梦公子。”
“……”
一时间,众人纷纷起身向黄梦公子道贺。
“同贺同贺,承蒙诸位抬爱,我兰若楼才有机会再度夺魁,黄梦在这里谢过诸位了。”黄梦公子又向众人躬身道。
“黄梦公子太客气了。”
“是啊是啊,公子这般可真是折煞我等了。”
“……”
“容柳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喝到兰若酒呀?”修雷问向容柳公子。
“别急,很快了。”容柳公子安抚他道。
“很快是多久呀?”修雷又问道。
“就是很快了。”容柳公子敷衍他一句。
“那都什么人可以喝到兰若酒啊?”修雷一脸好奇的表情。场上共有千余人,肯定没有那么多酒给他们分。
“投令者。”容柳公子回道。
“只有投令的人能喝到兰若酒?”修雷眼睛一亮。
容柳公子十分无奈的摇摇头,“真是个小酒鬼。”
修雷却似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美滋滋的嘀咕道:“也就是说,只有十个人能喝到……那哥哥……”他目光转向信苍曲,正想向信苍曲炫耀一番,然而却只瞧见了一张空椅子。
不知何时,信苍曲竟已离场。
“哥哥呢?”
容柳公子也向那边望去,却同样没有发现信苍曲的身影。
昆吾迥诺闻声侧首看去,也不由心生疑惑,那火妖是何时离开的?他竟全然没有觉察到!她中途离场,又是要做什么呢?
这时,忽听场上有人扬声道:“黄梦公子现在可以将兰若酒拿出来了吧。”
“是啊,即算无缘品尝,闻闻酒香,我等也知足了。”
“若有幸能喝到兰若酒,便也不虚此生了。”白浠白大侠也道。
“呃……”黄梦公子的目光不经意的向信苍曲这边瞥了一眼,然而却同样没有瞥见信苍曲的身影。
“黄梦公子,还在等什么呢?”有人等不及催促道。
“黄梦公子该不会是舍不得拿出来吧?”也有人讥笑道。
“诸位稍安勿躁,黄梦这便让手下人去取。”黄梦公子依然笑容可掬的回道,之后目光看向身后的温步摇及江氏兄弟,“快去将兰若酒取来。”
三人并未立即答是,而是相互对看了一眼,公子让他们去取酒,可是此刻他们手上并没有兰若酒,苍上也不曾告知他们兰若酒是由何人运送的,这可如何是好?
黄梦公子怎会不明白这三人心中所想,又给他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先下去争取些时间。
“是。”三人会意,应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