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跑了欺负人的混混当然是很解气,但刘弈知道,这一下自己暴露行踪的可能大大提升,看来要继续逃亡之路了。
“那个,刘弈大哥,”小男孩眼巴巴地看着他,“你能不能留下来,在我们家多住几天?”
之前还是菜鸟和外行,现在都成大哥了?刘弈不置可否,反问道:“我刚发现有点儿古怪。你说资本猛于虎,那个资本家是什么来头?他为了什么想要你们的农场?”
这儿不是天朝,附近的小镇破败闭塞,显然谈不上任何投资环境,也吸引不了务工人员。换句话说,这附近的大片区域跟城市化毫不沾边,集聚不了人口,所以想要农场的那个老板看中的肯定不是这儿的位置。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原因?矿藏?石油?农场本身的农产品?哪一个都不太对劲。
李墨瞳向外公说了什么,刘弈急忙拿起耳麦戴上。男孩的外公坐到刘弈身边,惊魂未定,不住拍着胸脯。【空间通用信号国际开发公司,】AL为刘弈翻译老人家的话,【他们是叫这个名头。看到镇周围那种像是天文望远镜一样的东西了吗?公司的人说那些高的是信号塔,圆的是接收器,他们在会叻镇边上已经建了好几个这样的信号塔,但还差一个关键位置的才能发挥作用。】
“原来如此,最后那个关键的位置,就是这片农场喽?”
“没错,”男孩握着拳头,“那些家伙来头很大。上个月,公司的一个高层来这里,走路一瘸一拐的,可是连南越军队的人见到他都低三下四。”
“他们有没有说这些信号塔是干什么用的?”
“没有,神秘兮兮的,谁都不告诉。造这么多塔的时候,从来见不到工人出工地,也不来买我们农场的水果,也不到镇上去。他们一定自以为了不起,瞧不起这地方的人。”李墨瞳愤愤地说。
难怪如此规模的工程,近在咫尺的小镇也没有跟着受益发展。刘弈戴起头盔,又看了那些锅盖和高塔几眼。又是什么雷达站吗?设备在外行人眼里倒是有几分像,但周围并没有特别严密的安保,那几个东西也代替不了雷达。天文台?这个就更像了,但是没有远离居民区,海拔也低,没听说过什么天文台会建在这种地方。
或许是基站?念头一冒出来他都想抽自己。世上哪有全都凑在一块这种建法的基站?
“把几个……基站的位置标出来。”他向AL吩咐道。为了方便称呼,姑且这么叫着,毕竟一个锅盖、一座信号塔加几个建筑的组合,一时也想不出特别合适的叫法。
一秒不到屏幕上就有了反应,在小镇周围的几座基站以红色列出,农场则以绿色标示。要是能拼个五边形或者六芒星什么的,刘弈还会认为那什么空间通用信号国际开发公司的上层是被邪教控制,在这里从事祭祀之类见不得人的勾当。可现在看来,基站之间的相对位置根本不成形,农场也看不出重要在哪里。
“你的看法呢?”
【如果希望弄清楚那些设施的作用,我的建议是到近处仔细观察,】AL道,【但请允许我提醒您,中队长大人,这会咱还被人追着哪。】
“怎么还自言自语哪你……”李墨瞳在边上嘀咕。
“哦?哦哦,这个动力甲的操作系统是声控的,”刘弈解释,不能让他知道AL的存在,对他对我都好,“接着说下去。刚才讲到什么地方了?”
“讲到他们瞧不起我们。我看,”男孩说着说着哭了,“爸爸妈妈一定被他们抓去了。”
“有可能。”
“什么有可能,肯定是这样。他们前天上午去了镇上就没回来过。”
超过四十八小时了。“那你们有什么打算呢?”
“本来没有。对面有钱,人多,手里还有枪,就算有人想帮我们,看到他们这副样子也全吓跑了,我们还能怎么办?”用力抽了几下鼻子,小墨瞳看着刘弈,“但现在……也许可以拜托你?”
“拜托我什么?”
“救出爸爸妈妈,然后保护我们的农场,”男孩挥着拳头,重拾信心,“给他们好看!你的枪法那么厉害,一定没问题的吧?”
要搁天朝,这事刘弈就算接下了;又或者没其他琐事缠身,他也早答应了。可现在不同,他自顾不暇。话说回来,自己这么多天没有音信,巴拉图上尉和阮邦南少尉战死,秦石武和黎明的头头脑脑们大概早就知道情况不对了。问题的关键,在于想办法让同伴知道自己的位置,同时不让追捕者们知晓。
本来这座农场足以满足他的要求,刘弈在墙上见到了无线路由和电力猫,用的还是和他在宿舍里一个牌子的,偏偏又遇上这档子事。他摘下头盔,凝神苦思对策。
“怎么啦?你在犹豫啥呢?”李墨瞳用拳头敲敲他肩膀,“电影里不都是这样演的吗?被欺负的普通人走投无路,这种时候有个英雄突然出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把坏人统统打败。你就是那个突然出现的英雄啊。”
“现实不比电影啊,”刘弈很无奈,“我只有一个人,天知道对面有多少,枪林弹雨里打几个滚还毫发无伤,这种事我做不到。再说,这儿我人生地不熟,你爸爸妈妈在哪儿连你都不清楚,我又怎么找得到他们?”
“可是……他们是我爸爸妈妈啊!”李墨瞳哭着嚷开,“除了你,还有谁能帮我们呢?”
可是我确实帮不了你们——这话刘弈没有说出口。这孩子不过十岁上下,面对的是很多大人都无法面对的困境,像极了溺水的人,见到根稻草也会拼命揪住。自己在叙利亚那会,年纪比他大,但是区别在于,希望自始至终存在。
在地狱一般的城市里挣扎求生也好,参加游击队也好,在沙漠里断水断粮也好,不管怎样,他从未绝望过。直到今天,父母也没有确切的消息,尽管明知道他们生还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但只要一天没有消息就一天不能确认。
相比之下,李墨瞳和他的外公外婆没有选择。放弃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没有感同身受的体验,但刘弈大致可以了解。最好的选择是一走了之,但不知怎的,他却听到自己犹犹豫豫地说:“可就算我肯去救他们,首先也得弄明白,你爸妈究竟在哪吧?”
男孩听到他的话,先是欣喜,接着沉默,刘弈的问题难住了他。
这时,男孩的外婆说话了,AL翻译道:【这位婆婆说的是:要问他的爸妈,我们的女儿和女婿被关在哪里,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