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岱的话语令孙暠心惊,但同时又令他兴奋。
就如吕岱所言,目前,会稽由他和孙权并立。如若他率部倾力前去进攻吕布,最终不管成功与否,实力必然会受损。而如此一来,无论是在会稽,还是整个江东,话语权将会极大的削弱。
最重要的是,如果将来孙翊战胜吕布。鉴于他之前对孙翊有多次违命之举,再加上对吴郡失守有失职之罪,孙翊就算暂时对他不作处罚,秋后算账基本上是板上钉钉之事。因而为了自保,他也必须积攒起足够的实力。
而目前,拿下整个会稽显然是扩充实力的最快捷方案。毕竟,吕布是携手下精兵迅速攻下吴县,无论是战力还是士气都不容轻视。而孙权因为之前出兵增援孙翊,目前治下也不过三千士卒,还要分防各地。
而其中还有一个关键因素,就是吕军对孙暠乌程守军早有防备,否则也不会派张辽率精兵驻扎由拳县。而孙权虽然对自己有所防备,但面对吕布这样的大敌,他绝不会料到自己会突然反过来进攻会稽。
虽然他知晓自己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但这样的无义之举,让他心中仍然心存顾虑,毕竟毕竟他也姓孙。他犹豫了一下,仍面向吕岱问道:“定公,如若我此时不顾吕布占据吴郡,贸然前去进攻会稽。就等于和主公完全决裂,很有可能被大部分江东百姓视为乱臣贼子,这个你可曾考虑?”
吕岱拱手道:“中郎,您昔日对稳定会稽立有大功,近日对平定山越亦功不可没。但孙翊他却任命孙权担任会稽太守,您这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别人哪敢乱言?而且在乱世,一切以实力为准。如果您不想和孙翊破裂,待拿到会稽之后,即可整兵出击吴郡吕布。到时候所有人自可明白,到底谁是才是江东真正的中流砥柱。最关键是,我们必须有一个稳定的后方后才能想着出击吕布,否则最后收益的只能是别人。”
张昊插口问道:“吕司马,此事事关重大,我们还要仔细商议。例如吕布此时驻兵吴郡,如若他在我军进攻会稽之时,突然袭来怎么办?而且,虽然孙权兵力不多,但他目前文有步鸷、虞翻,武有贺奇、朱然、潘璋,这些人都对其极其忠心。一旦我军久战不下,最后得益的就可能是吕布。”
吕岱点了点头道“张先生所言极是。但是您却忽略了一点,孙翊怎么可能坐视吴郡轻易落入吕布手中?我敢确定,一旦其得到消息,必然会第一时间出兵吴县。目前,丹徒、无锡、毗陵三地便有接近两万大军,谁胜谁负还是未知之数。所以,吕布首先要顾忌的是来自孙翊的反攻。因而,他绝对不会在此时出兵会稽。两相大战,如若吕布胜,我们就竖起兴复孙氏的大旗,出兵征讨吕布。而孙翊胜,主公亦可以收拢吕布残兵,并与孙翊谈判,让他将整个会稽归于主公治下。”
吕岱看张昊低头沉思,继续说道:“而张先生对我军不能迅速击破孙权的担心,我也感觉完全没有必要。中郎手下有八千余将士,且能征善战。如若开战,我相信不到一个月时间便能拿下整个会稽。而且,在我看来,我们根本就无须交战。”
孙暠闻听此言,眼角上扬道:“定公,你可是有什么建议?”
吕岱向孙暠拱了拱手道:“主公,目前吕布占据吴县,江东震恐,孙权亦不例外。你可以以商议军情的名义召孙权于钱塘会晤,那是他的领地,想来他也不会拒绝。而主公到时候则趁机包围钱塘,囚禁孙权。那么拿下整个会稽,自然不在话下。”
孙暠低头沉思良久,最终面向三人道:“一切就依定公的计划行事,你们都各自下去准备吧!此事事关重大,我不想让第五个人知道。”
三人拱手道:“诺!”
天色如墨,空气湿润的像是可以挤出水来,眼看一场大雨就在眼前。周瑜立在船头,看着眼前风起云涌,眉头紧紧蹙起,心中的担心也越来越浓。
自出丹徒以来,他率部先是到达横江、当利二地。迅速击破陈宫围兵,为两地驻守的士卒解围。接着到达牛渚外的江面之上与周泰水军会和,将蠢蠢欲动的李严完全压制了下去。紧跟着继续沿江西上,进而收服春谷,重新阻断了长江两岸吕军的联系。
自他出征以来,可以说是屡战屡胜,但周瑜内心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因为所有的吕军面对他,基本上都是稍作抵抗便即行撤退,看着就像是他们故意要将他引到豫章一样。但他令吕蒙不断派出解烦卫前去搜集情报,但得到的都是一切平静。
周瑜内心一时也不能搞清吕布到底想要干吗!而面对越来越多向豫章汇集而去的吕军,据情报显示,纪灵已经率部向湖口发起了多次猛攻。他心中不仅闪过一丝苦笑,暗想或许真的是自己多虑了。
面对即将到来的暴雨,他向旁边亲兵道:“马上就要到达枞阳了,那是目前吕布大军驻扎之地。传令周泰,让他小心行驶,尤其要防备吕军前来偷袭。另外,大雨将下,前方五里处是长江进入芜湖的一个口岸,大军就暂且在那里停留。等雨止了,再行前进。”
士卒拱手应命,乘小船快速向前传令。
周瑜刚要转身回舱,依稀听到后方有人似乎在叫自己。他扭头望去,发现数百步之外,吕蒙正乘船快速从后方赶来。他心中闪过一丝不安,令人放慢行驶速度,将吕蒙放了上来。
他略带疑惑的望向吕蒙道:“不是让你留在春谷,监视芜湖方面的吕军吗?你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可是春谷出了什么事情?”
吕蒙拱手道:“都督不必担心,春谷没事。是属下治下的解烦卫新传来几个讯息,我以为事关重大,因而特来亲自禀明都督。”
周瑜点了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吕布之前确实来到了芜湖,但不知何时便已离开。然后以身体微恙的借口拒不见客,到今日才探知他已早不在芜湖。”
周瑜道:“这个早在我预料之内,目前战事紧张,他怎么可能一直躲在芜湖府邸之内?明显不符合常理。只是,他目前身在何处?”
“大约十日之前,有人在中江见过他?”
周瑜眉头微皱道:“他去中江干什么?而且既然是十日之前就有人见过他,为何到今日才上报过来?”
吕蒙局促不安的回道:“那是因为十五之前,诸葛亮便以加强丹阳郡治安为由,对丹阳东侧诸县进行道路管治。严禁各县百姓自由出入,特别是对来往人员进行严格审查。导致个别解烦卫虽然得到讯息,却一直传不出来。”
周瑜脸色大变道:“也就是说这十五日,你对丹阳郡东侧诸县的情况是一无所知?”
吕蒙脸色羞愧,不敢反驳,默默的点了点头。
周瑜双拳紧握,强制压下自己心中的怒气,朝向吕蒙道:“你继续说。”
“除了这个之外,属下还得到消息。从宛陵出发的物资,大部分是运到了芜湖,还有一小部分中间转道去了中江。而且从芜湖运粮完毕返回宛陵的船只,也都转道去了中江。而且在中江曾暗自驻扎过将近四千大军,但后来全部不知去向。都督,你说吕布聚集那么多船只,那么多兵将,他到底要干吗?不会是向强攻丹徒吧!”
周瑜瞥了一下吕蒙道:“从陆路进攻丹徒需要那么多船只吗?”
吕蒙脸色一红,不敢再言语。
周瑜沉思片刻,朝向旁边亲兵道:“去,拿地图来!”
一张巨大的布制地图被悬挂于船舱壁上,周瑜拿着油灯,细细的注视着中江县所在周边的一切。外侧噼里啪啦的下起雨来,偶尔有风吹进舱内,几次差点将油灯吹灭。
吕蒙不敢打扰周瑜,上前连忙关了舱门和舱窗。
周瑜脸色阴晴不定,过了良久,他颓然放下油灯。脸色发白的望向吕蒙道:“子明,你告诉我,现在阳羡怎么样?”
吕蒙脸色疑惑,恭恭敬敬的回道:“暂且没有那边的什么消息?”
周瑜脸色顿时舒展开来,口中不断重复道:“那就好,那就好。”
吕蒙从未见过周瑜如此紧张,心中微惊。但周瑜不说,他也不敢发问。他看着周瑜慢慢的挪向座位,似乎每走一步都耗尽了他的力气。吕蒙连忙上前上前搀住他双臂问道:“都督,到底怎么了?”
周瑜挥了挥手手,刚要开口说话。船舱门突然被人推开,一股凉风涌了进来,差点将灯火吹灭。吕蒙刚要破口大骂,却发现来人是凌统。后者脸色难看,朝向周瑜道:“都督,紧急战报!”
周瑜猛的上前,一把夺过,仔细看了三遍。待到完全确定,他脸色顿时变的如同死灰一般,最后惨淡一笑道:“没想到还真的发生了。子明,去通知全军,即可启程折返,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丹徒。”
“可是都督,外面下着暴雨呢?这个时候在长江里行驶,不太安全啊!”
周瑜冷然道:“我说了以最快的速度折返,你听命就是。”
吕蒙脸色一怔,顿时明白此次不同寻常。连忙拱手应道:“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