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骤雨,来的迅速,去的亦猛。不过一炷香时间,天空的雨便已完全止息。除了湿润的空气和泥泞的道路,根本就不会有人意识到就在刚刚,还曾是电闪雷鸣,瓢泼的大雨宛如世界末日。
随着一声吆喝,躲在墙角、树下和个别房屋内的士兵开始重新踏上征程。他们从丹徒而出,从毗陵而来,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疲倦,但是却没人发出一声抱怨。他们抖擞精神,顺便将铠甲上的水珠抖落,双眼望着远处,坚定而焦急。
传令兵前后奔驰,不断传递着各级将帅带来的命令。斥候已散布于二十里之外,不给敌人以任何偷袭的机会。战争的机器一经发动,便绝难止息。这是一支复仇的大军,而等待他们的却是未知。
孙翊听闻吴县被攻陷,他脆弱的神经再次被挑动。虽然朱治极力劝慰他,但却不能压下他那颗暴怒异常的心。而吴夫人听闻自己两个幼儿被俘,哭泣不止,更添了他内心的羞愧与恼怒。最后,他以主公名义命令朱治、蒋钦等人随其出征。
趁敌立足未稳,而发起反击,这本是明智之举。毕竟吴郡还有很多人是支持孙氏的,而且吕军在吴郡的实力也不太强。但众将心中仍满是担忧,因为孙翊的能力的确不能胜任主将一职,但他却行着主将之实。
面对孙翊的强令,朱治无可奈何,和蒋钦私下商议之后,最终出兵。但是他仍然做了一些后续安排,先是去信周瑜,让其速速赶回。接着去信广陵,将吴郡目前情况告知程普。让其将太史慈的骑兵调到无锡,用以抵抗吕布骑兵。这之后,他们才率部随孙翊出征。一路上他和蒋钦极力劝说孙翊放慢速度,并处处防备。
但最后却发现,似乎自己的担忧有点多余。吕布既没有发动偷袭,更没有在路上设伏。除了偶尔出现的吕军斥候,他甚至没有派兵出入吴县。一日多的不停歇的行军,一万五千大军最终齐聚于无锡。粮草、军械也源源不断的运进城中,这一切进行的都异常顺利,顺利的人朱治等人怀疑吕布是否在组织着什么样的阴谋。
但毕竟此时已安全到达无锡,离吴县也只是一步之遥,也稍微能放松一下。毕竟有了城池防护,比在旷野间安全了不少。但他们仍不敢放松,将所有士卒分作几部,轮流休息。在其他几部士卒安歇之时,他们必须身穿铠甲,一刻不离武器,准备随时应战。这是紧急的预防措施,但却也极其有效。
待到孙翊的命令传来之时,朱治正在城外帮助协调运送粮草。他接到命令之后,连忙赶赴无锡县衙,大部分将领已在那里等候多时。
孙翊所率的一万五千精兵,其中最精锐者莫过于蒋钦所率的四千士卒。但是他们其中一半是水军,紧急从船上调到路上。其次是孙翊手下的卫军,他们大部分都是勋贵子弟,专为保护孙翊安全所设。接下来的就是朱治和谢旌治下的三千士卒,他们战斗力尚且可以。既算不得特别优秀,也算不得差。其他的如吴祺等将领,所率的是部分从吴郡逃出的士卒和本地的郡兵,战斗力一般。剩余的大约两千人都是新招募的士卒,在这样的战斗中恐怕所能起的作用十分有限。
孙翊坐在主座之上,一脸冷然的望着下面,朝向众人道:“最近得到的可靠情报,吕布在吴郡的兵力不过四千。只不过短短几天,又从各县招募了近五千士卒,但他们对于吕布是什么态度,我想诸位都可以想象。此刻正是我军进攻吴县的最好时机,诸位以为呢?”
众将沉默不语,过了半晌,还是朱治首先开口道:“主公,吕布兵力虽然不多,但肯定都是他手下精兵。我军此刻匆忙而来,疲惫不堪。主公何不暂等两日,那时太史校尉所率的亲兵也会到达无锡。到时候两相配合,攻下吴县必然会容易很多。”
孙翊脸色平淡道:“朱郎将,此时吕布在短短几天便招募了近五千士卒。再给他时间训练那些士卒或是招募新兵,你说到时候吴县是更容易攻下,还是更难攻下?况且,你可知道,我大嫂及小妹此刻正被困在吴县后面的娄县等待救援,你觉得他们能坚持到两天之后?”
朱治脸色微变,接着说道:“主公,我听说目前吕布对娄县只是围而不攻。以他目前的兵力,暂时应该不会对娄县产生什么威胁?”
“应该?暂时?我可没有心情将那样的希望寄托在吕布身上,她们是我的亲人,从吴县艰难逃出的亲人。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失望,也绝不会让他们再次落入吕布手中。”
孙翊冷脸望向谢旌道:“谢校尉,既然朱中郎不愿前去。由你当这先锋,给我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吴县如何?”
谢旌在几个月前,也不过是一个屯将,治下不过二百余士卒。他目前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孙翊看重他之前对孙河的忠心,对之特别偏重。短短几个月时间便升至校尉一职,那时很多人数年之功都无法达到的高度。
虽然他知道此次前去进攻吴县势必困难,但听到孙翊直接点将。他毫不犹豫的站起来,朝向孙翊拱手道:“属下领命,至死方归。”
旁边吴祺连忙起身向孙翊道:“主公,我父兄俱死于吕布之手。请主公拨给我一营士卒,我愿助谢校尉一臂之力。”
蒋钦高声道:“我乃中军大将,哪里轮的到你们小辈逞能?”他说完转向孙翊道:“主公,我愿意领兵充当先锋?”
孙翊听到蒋钦表态支持,顿时大喜。但他沉思了片刻,开口说道:“公奕,目前吕布占据吴县,实力不明。还是由谢校尉先去试探一下吕军实力,然后由你做最后强攻吧!”
蒋钦看孙翊主意已决,也只得同意。
孙翊将进攻吴县时间选在了第二天,待到商议完毕,众人散去。朱治和蒋钦一路同行,朱治开口道:“公奕,你不该如此。主公因义愤所激,不顾现实如何,一心想要强攻吴县。便已证明此刻不是进攻的最好时机,你应该与我合力劝止他。”
蒋钦苦笑道:“吴县陷落,数个宗亲战死,无数被俘。仅有的几个还被困在娄县,其中还有大公子唯一的子嗣。就是秦文表在此,恐怕也难以劝服主公,何况是你我?”
朱治皱了皱眉头,坚持道:“就算如此,也应该尽力而为,至少要让主公明白此事的难行程度。你这样直言支持,会让他误以为此事可行,从而不计后果。”
蒋钦摇了摇头道:“主公此刻已被仇恨蒙蔽,他听不进去的。我之所以那样说,是因为在战场之上,我能更好的把握局势。总比让那些从未上过战场的小将要强很多,他们未来有那样的机会,但不应该是在此刻。况且吴太守殒命山阳,吴奋又战死吴县,我们至少也应该保全吴祺的性命。”
朱治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蒋钦躬身向朱治拜了一拜道:“朱郎将,我身在前线,后方的一切就都拜托给你了。目前我们唯有在做出强攻吴县的同时,尽可能的保全实力。等到周都督赶回来之时,必定会想到对应的应对之策。”
朱治叹了一口气道:“希望我们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吧!”
江都长江边,五十余艘空船紧致的排在江边,千余骑兵正在有秩序的登船。太史慈骑马立在高处,脸色平静的望着远处。陈武挥马从江边赶来,朝向太史慈道:“子义,已有一半士卒登船,我们也该上去了。”
太史慈淡淡一笑道:“子烈,这支骑兵先暂时拜托给你了,我这次就不和你一起了。”
陈武脸色突变,皱眉问道:“子义,你这是何意?”
太史慈道:“伯符将军对我知遇之恩,而今他唯一的子嗣被困在娄县。我要前去那里,主公那里,就由你给我代做解释了。”
陈武低头沉思了片刻,最终像是下定决定似的说道:“你一个人去,能起什么作用?我们全军转向,通过海路在娄县东侧登陆。待到救出伯符将军家室之后,我们再转去无锡。”
太史慈拍了一下陈武肩膀道:“子义,多谢你了。但你不能去。”
“这又是为何?难道让我看着你一人白白送死?”
太史慈抬头望向远处道:“海上不同江道,绝非凭借一时意气就可通过。而且那么多人,目标太大,我不能让伯符将军费尽心力得到的骑兵冒如此奇险。况且,主公也需要这支骑兵克制吕布骑兵。你目前要做的就是尽快赶到无锡,全力配合主公。”
太史慈看陈武低头不应,微微一笑道:“子义,娄县县令吾粲并非将才。由他守城,必定坚持不了多久。而我如果入城,就算吕布强攻,坚持个十天半月绝对不成问题。这点你信吗?”
陈武惨淡一笑道:“信!”
“那你还担心什么?到时候就由你们快速击破吕布,再来娄县与我会和。”
陈武沉思良久,最终点头道:“好吧!我让你去。但你至少要将你那二十亲兵带去,他们在关键时刻或许能帮到你。”
太史慈倒也没有拒绝,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