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蒙、陈武围在火炉之前,有一句每没一句的说着闲话。陈武性格直爽而豪气,吕蒙心思圆滑而有礼。两人搭配,虽然以陈武职位较高,但很多事情他却更愿意让吕蒙做主。一是因为他性格懒散,不愿花那么多心思谋划;另一方面,是他觉得自己在全局部署方面确实不如吕蒙。主动让贤,也不失为名将风骨。
陈武用瓷碗舀起半碗热茶,砸了砸嘴,缓缓饮下。朝向吕蒙抱怨道:“一点味道都没有,还不如直接喝凉水呢?我现在每次想起在广陵的那段日子,天天有酒有肉,都想念的很。哪里像这里,天天淡出个鸟来。”
吕蒙笑了笑,也舀起喝了一口道:“的确,味道和马尿差不多。陈校尉,你说那些文士是怎么喝下去这么难喝的东西的。还天天一副摇头晃脑、自鸣得意的表情,好像只有他们会品茶似的。”
陈武嘿嘿笑道:“你是在说周郎将吗?”
吕蒙摆手道:“周郎将可不是文士?允文允武,他都是我江东的头号风流人物,岂能和那些自命清高而毫无用处的书生相提并论?”
陈武点头同意,放在手中瓷碗,叹了一口气道:“我们都能看得出来,但为何主公他却总是视而不见呢?前几天,还免了郎将之职。再这样下去,我真担心有一天,江东终会归吕布那厮所有。”
吕蒙黯然无声,过来半晌,才端起瓷碗。伸手向前和陈武碰了一下道:“主公怎么想,我们又改变不了,想那么多干吗?到时候攻不下曲阿,主公他自会明白周郎将是对的。而到那时,和子烈兄恐怕就要分开了。”
陈武脸色微怔道:“子明,这是何意?”
吕蒙叹了一口气道:“周郎将让我率部前来攻打神亭岭,只是一个幌子。能攻下,当然最好。攻不下,也没有什么关系,只要将足够的吕军吸引到此处就可以了。加上子烈兄的援兵,我军目前也不过两千之众,能将三千吕军限死在此地,并且还引得张辽亲自率部前来支援。虽然没有攻下神亭岭,内心略感失望,但郎将交给我们的任务也算基本上完全,算不得辜负他所托。”
陈武点了点头,追问道:“那你所说的我们要分开,又是什么意思?”
吕蒙道:“曲阿城为昔日主公所扩建经营,城高而墙坚。主公目前的那点兵力,即使攻下曲阿,恐怕到时候精锐也会丧失殆尽,这就是周郎将不支持强攻的原因。主公现在还没认清这点,等到损失逐渐增大,他自会明白。只不过到那个时候,恐怕我军再无足够的实力发起主动进攻,而防守显然用不到你和太史校尉手下的这股骑兵。我想很有可能你们被主公调回广陵郡,通过在外不断骚扰,以确保程普太守治下的射阳无忧。”
陈武脸色难看,口中不免抱怨道:“这算什么事?来到江这边还没多久,不久之后,又要滚回去。主公心中一团乱麻,根本不知道哪边为重,哪边为轻。这样下去,不战死沙场,也要被他累死。”
吕蒙淡淡一笑,没有附和陈武。开口说道:“子烈兄,我看时间也不早了,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张辽援兵飘忽不定,明日还要拜托你,无论如何要尽快探查到吕布援兵的行踪。”
陈武点了点头,望向外面,发现此刻的雨已经小了不少,朝向吕蒙拱手告辞。吕蒙将之送到帐外,正待躬身送之离开。突然听到陈武一声断喝:“谁在那边?”
破风之声带着一支弩箭转瞬间便到达跟前,两人连忙闪身躲过。陈武起初认为只是一个敌军斥候,刚回过神来,便下令士卒前去捉拿。但他们还未动身,只见一阵箭雨铺天盖地而来。吕蒙一把扑到陈武,惊声叫道:“子烈,是张辽援军,他们趁雨摸上来了。”
陈武脸色突变,抬头望去。只见外侧丛林里不断涌出吕军士卒,转瞬间已超百余人。他们在弓箭掩护之下,猛然前冲,瞬间便将毫无防备的寨门守卫完全冲翻。剩余的守卫被这些突然而至的吕军吓的目瞪口呆,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蜂拥而来的吕军砍翻在地。
最前方一人身披黑色铠甲,正是吕布手下头号大将张辽。只见他手持月牙长戟,在亲卫护卫之下一直向前猛冲,挡在他面前江东士卒纷纷向后溃散,眼看距离主帐只有百步。陈武目眦尽裂,从武器架上取下一把钢刀,便要冲上前去。
吕蒙上前一把拉住他道:“子烈,你赶快走。张辽此来,事发突然,士卒毫无防备。再加上曹性剩余的两千余守军随时可能冲出来,我们抵挡不住的。你赶快返回营后,务必让那五百骑兵安然后撤。我留在这里给你争取时间,赶快去。”
吕蒙心思极细,转瞬间便明白了整个局势。张辽援兵既然几天不见踪迹,一旦出击,其必定有必胜的把握。妄图将他们驱赶下去,不仅不可能,反而会造成更大的损失。自己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让更多的士卒逃得性命,而陈武所率的那股骑兵正是军中真正的精华所在。
陈武脸色一怔,望了一下吕蒙。略作沉思,最后朝向吕蒙点了点头,转头向旁边命令道:“你们几个,都给我留下,一切听吕都尉命令。”
陈武所面向的是一直跟随他的十数个亲卫。后者听到他的命令,没有丝毫犹豫,便连忙拱手向陈武道:“诺!”
吕蒙看着陈武奔去的背影,朝向身旁士卒道:“我军营中还有千余兄弟,但他们需要你们给他们争取聚集时间。李毅,由你带领所有人,务必将张辽给我阻挡在这里一炷香时间,你可有信心?”
李毅为吕蒙副将,二十余岁,长的身高马大,但脑子却十分灵动。他眼望四周,前方正在御敌的也就百余士卒,加上自己身旁的数十人,也绝难改变什么。明知此去是九死一生,但他看着吕蒙期待的目光,仍旧高声应道:“都尉,看属下的吧!”
然后他高举手中长刀,大声喝道:“是爷们的,就跟我一起前去杀死所有吕军狗贼。”周围齐声大喝,跟这李毅向前冲去。
吕蒙眼角微动,但脚下动作却丝毫不满,转身跨步向士卒休憩所狂奔而去。此刻只有尽可能快的聚齐士卒,才能带领着他们一起杀出重围。单个逃亡,无疑是自寻死路。
张辽的计划本是趁雨偷袭江东营寨,但没想到刚摸上来,便被陈武所发现。但好在今夜雨势较大,大部分江东士卒早已休息。虽然陈武打乱他的计划,但短时间对方也难以集齐足够的抵抗兵力。
张辽一横心,带着手下士卒便第一时间便冲了出来。果真如他先前所料,江东士卒被这突然的变化惊的目瞪口呆,瞬间溃不成军。他带领士卒一路向前,妄图将这样的乱局继续扩大下去。他挥戟砍死挡在自己前方的一个江东士卒,稳定心神朝远处望去,数十江东士卒疯狂的向自己方向杀来。
张辽脸色微动,他带上来的仅有五百骑兵,他们不善步战。而因为事发突然,曹性此刻还未出兵。如果再拖延下去,就不是自己突袭江东营寨,而是被江东军所围困。擒贼先擒王,他看到奔驰在最前方的那个身形高大的身影,脸上闪过一丝狠色。猛然大喝一声,用尽全身之力,长戟横扫而去。
当前十数个江东士卒基本上同时仆到在地,他踏着一名江东士卒向上一跳,长戟目标所向直指最前方的那名江东士卒统领。
李毅本在奋力向前,心中突然生出巨大的危险感觉。他抬头一望,顿时眼前一黑,月牙戟穿胸而过。他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那人,双眼生出惊恐之感。
张辽看正中目标,双眼之内,一副冷然。他向后一抽,鲜血喷射而出,洒的他满身尽是。月牙戟带着带着血色的戟头,向旁边而去,另外两个被张辽吓破了胆的江东士卒瞬间又被割破了喉咙。三具尸体轰然到底,砸在水坑之内,溅起一团污泥。
江东士卒心惊胆战,不敢再有人轻易上前。而吕军则士气高涨,借着张辽造就的片刻时间,猛然上前。与张辽汇在一起,将眼前所见所有的江东士卒尽皆砍死在地。
突袭追求的是短时间的混乱,一旦给予敌军足够的时间,他们很有可能反过来咬自己一口。张辽所率人数较少,而且是先于曹性进攻。张辽自然不会让给江东军那样的机会,因而在进攻之前,他便下令,在曹性出军之前,不要任何俘虏。只有在江东军全面溃散之后,才允许止刀。
长刀翻飞,好不留情的看向敌军,无论是拼命抵抗的,还是跪地求饶的。在他们眼中都没有丝毫分别,江东军终于支撑不住,向后溃散而去。
正在张辽率部拼命向前冲杀之时,突然前方一阵箭雨抛洒而来。张辽大喝一声道:“止步,盾兵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