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周瑜只是暂时被孙翊撤去中郎将一职,而没有被驱逐出军后。吕布心中略显失望,暗想孙翊看来也不完全是无脑之徒,至少他还懂得如何使用周瑜。但周瑜的去职仍让吕布大松了一口气,证明之前的挑拨离间也并非毫无效果。
春日的太阳高悬天空,和煦的微风吹的人心绪荡漾。吕布左手持一水桶,右手拿起毛刷,正在为赤兔马刷洗柔软的鬃毛。北门方向传来的喊杀声,穿过长长的街道,仍然震撼着人们的耳膜。不时有几块落入城中,翻滚着连带着好几座民屋化作碎屑。一切的一切,都向人昭示着这场无聊的攻城还在继续。
周瑜之前制作的那些攻城器械此刻都派上了用场,孙翊好不怜惜的将它们全部拉上战场。抛石机、巨弩、攻城车、云梯,毁坏一个,就再补上一个。按照他对周瑜的说法是,我就是用士卒填,也要填平曲阿城。
只不过,他内心的想法是一件事,实际的效果又是一件事。兵圣孙子曾言,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分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此刻孙翊兵力也仅比城内守军多出一倍,想要强攻而下,难度可想而知。最后果真如大部分人所言,他猛攻三日,曲阿城纹丝不动。周瑜连番进谏,除了惹得孙翊更加愤恨之外,没有丝毫效果。但如此疯狂的进攻,但也并非毫无效果。
孙翊大军二倍于守军,他没有实力对曲阿进行全面围困。也没有实力进行围三缺一,给敌军留有生机,以待敌军军心溃散,从缺口逃出。他采用的方法是派出两部士卒保护两翼,集中剩余全部兵力猛攻北门。如此做法,坏处很明显,就是对方只用防护好北门,就可确保城池不丢。但好处也同样明显,在那么多抛石机、攻城车的猛轰之下,再坚固的城墙也不免会出现防守的纰漏。而攻方只用抓住一个这样的纰漏,或许城池就会瞬间易手。
曲阿城墙在抛石机的不断轰击之下,出现了不少缺口。高顺虽然不断派出士卒紧急修复,但这样、那样的缺口却在不断增多。江东军顺着缺口而上,吕布拼命抵抗。好在守军因为占据地利,损失明显少于江东士卒,但伤亡亦不在少数。
对比正在拼命厮杀的前线将士,亦或是城中战战兢兢的普通百姓,此刻城中最清闲的人莫过于吕布。最初两天,他一直在城墙之上鼓舞士气,虽然见过太多死伤。但这样密集、不断的损伤仍让人心中感觉不太舒服。前一刻还站在自己面前说说笑笑的人,转瞬间便已归天。最可恨的是,这样的过程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坚持了两天之后,他终于再也忍受不下去了。将城墙的防务全部交给高顺,自己返回家中乐得清闲。
“砰砰砰!”一颗巨石砸在离自己家不远的街道之上,没有触碰到房屋,但卷起了丈余高的灰尘。正在津津有味吃着带盐黑豆的赤兔马猛然抬起头颅,身上鬃毛咋时竖起,满眼警惕的望着远处。
吕布轻轻的抚摸着它,示意无碍。赤兔马顿时打了一个响鼻,弯身又无必认真的吃起了属于自己的黑豆。吕布走出宅院,一队士卒此刻已经奔了过来。看到巨石没有伤到人,都大舒了一口气。正待离开,看到吕布出来,连忙躬身向他致礼。
吕布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开口问道:“今日又死伤了多少百姓?”
站在最前方的一个什长拱手应道:“到目前大约有近百百姓,此刻已将他们全部迁到了南城空置的房屋内集中照顾。”
吕布点了点头,向他们道:“我知道了,你们去忙吧!城内有什么意外,立即向我禀告。”
众人应了一声,向另外的发声地奔去,又是一颗巨石越过城墙飞到城里。
吕布望着远处腾起的灰尘,耳朵里涌进的是百姓绝望的惨叫声。他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又向院内走去。
曲阿城经孙策长期经营,城中大部分百姓都心向孙氏。为了避免他们与江东军里应外合,给自军造成不必要的损失。自孙翊围城那刻起,吕布便下令,城中百姓只可以利用中午的两个时辰出外购买食物和进行其他事情,其他时辰都要呆在家中。否则一旦被巡逻士卒发现,就会被立即逮捕。
江东军的抛石机瞄准的目标都是城墙亦或是城墙上方的士卒,但难免有些越过城墙,砸入城内。城内百姓被限制在屋内,避免了与城外江东士卒串联的机会。但这样一来,临近城北的百姓就遭了殃。每当有巨石被抛进城内,每次都会带走不少百姓的性命。这样的损失虽然不多,但横来的灾难也让吕布感觉命运的无常。为了应对这样的情况,吕布派出数百士卒专门负责救援百姓。但这对于他们来说,却更渴望战争不曾发生。
张辽率一千骑兵前往神亭岭,再加上连番大战的损失,士卒的伤亡在不断增大。此刻,城内的可以随时调用的士卒已不满五千。而且为了应对将来的反击,吕布和诸葛亮商议之后,决定将陷阵营和军中最精锐的一千士卒留在城中,不参与防守作战。而这样的结果,则造成城中兵力更加不够。
曲阿在被围困之前,吕布任由百姓自由离去。此刻城中百姓还不到平时的四成,但仍有一万余众。但曲阿刚被吕布攻陷,他对他们并不完全信任。犹豫很久之后,最终决定不从他们征调青壮。而是从之前丹阳郡各地的运粮队中选出数百士卒参与城池防守。但这些普通青壮,从未经历任何大战,猝然上阵,所起作用十分有限。因而守城的兵力,对吕布来说,仍然捉襟见肘。
因为孙翊只攻北门,吕布和城外的联系也一直没有断绝。他写信给张辽,命令他以最快的速度击破吕蒙。去信刘晔,让他调取一批新兵前来助阵。自与江东军对战以来,吕布胜多负少,但局势却没有丝毫朝自己有利的方向运转。他此刻唯有期望在张辽返回之前,局势没有恶化到不能处理的地步。
而内心,则不自觉的想起了陆逊的那个计划。或许只有那样的计策,才能避免这样一城城攻伐的损失,尽早平定整个江东。否则,待到曹操回过神来,真有可能就是自己的末日。
神亭岭,张辽率部隐于密林之间。旁边亲兵低声道:“张将军,我们还要等多长时间。再这样下去,我们的粮草就要耗尽了。”
张辽摆了摆手道:“莫急,还不是时候。吕蒙显然是知道有我们从曲阿城中出来,你看他派出的斥候,时刻盯着我们前来的这个方向,显然是早有防备。此刻出兵,定然会无功而返。我们要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如此才有取胜的可能。”
亲兵低头沉思片刻,朝向张辽道:“将军,属下知道了。”
暗夜无光,丝丝细雨洒下天空,有愈来愈大之势。林间密不透风,士卒的后背都被汗水所浸湿。
张辽擦了擦脸上的雨珠,朝向两侧笑了笑道:“我们苦苦等待的时机来了!派人前去通知曹性,今晚就动手。将我们所带来的一千士卒分作两队,一队下马,持长刀随我前去偷营。另一队留在此地,只待江东军逃走之时,给我狠狠的揍他们。”
吕蒙立在帐口,看着营外忽闪忽闪的火光,内心涌出莫名的烦躁。周瑜信任自己,周围那么多大将不用,偏偏将如此重任交给自己。但自己却令他失望了,二十余日,连一个小小的神亭岭都没有拿下。甚至在陈武的援兵到达之后,仍旧如此。
虽然陈武看到吕蒙难处,一直劝慰他有些事情强求不来。但他内心仍旧感到十分不舒服,甚至有愧对周瑜的感觉。特别是听闻曲阿城派出援兵之后,他对自己攻下神亭岭的信心又减弱了几分。他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扭身向帐内走去。
天空猛然一闪,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响起。吕蒙身形一滞,又转身望向远处的天空。天色狰狞,蒙蒙细雨变成了瓢泼大雨。起初还在外侧的士卒纷纷涌向军帐,各种咒骂声此起彼伏。
吕蒙叹了一口气,知道连次攻战,也的确辛苦他们了,没有出言加以制止。此时陈武突然从帐外走进,手中抱着一坛美酒。朝向吕蒙轻声笑道:“寒夜无事。子明,你也崩起脸这么久了,今晚让我们畅饮一番如何?”
吕蒙皱了皱眉头道:“陈校尉,您资历比我老,当知军中禁止饮酒,这可是周郎将亲自定下的规矩。”
陈武叹了一口气,低声骂道:“本以为就子义那死脑筋这样,没想到你也这样,真是无趣。”
吕蒙笑道:“陈校尉,此酒暂且放着。等到攻灭吕布,我请你去吴郡最好的酒肆,到时候我们不醉不归。”
陈武皱了皱眉头道:“那也只好这样了。去,给我泡上一壶上好的热茶,喝这个暖暖身子总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