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铁链纹丝不动,环环相扣,看样子是精铁打造,非常坚固。
船顺水流渐渐靠近了最近那条铁链,皇甫皓月命令停船,便到船头去察看铁链。他身边跟随的一个快刀手试探着拔出刀来,对着那粗黑的铁链碰了碰,铮铮作响,他终于忍不住挥刀去砍,皇甫皓月喝道,“别胡来。”
当啷一声,火花四溅,那刀背弹起来登时现出一个豁口来,铁链丝毫无损。那快刀手不由道,“这铁链好结实!”
船已被铁链拦住,自是不能向前了,等了半晌,并不见有人声。皇甫皓月不由道,“当初约定是午时在此,如何不见来人?”
我环顾四周,听见隐隐约约有船桨划水的声音,便低声对皇甫皓月道,“来了。”果然不消片刻,有一只大船靠近,船头有红白相间的旗子出现在雾里,却正是皇甫世家被劫走的商船。船头上立着一个人,近了才看出是一个女子,年纪十八九岁,粗眉大眼,青衣玄靴,齐腰的长发编成很多小辫,间杂五色丝绳。手按在腰间,握住一把刀柄——那里是一把牛耳尖刀。
船到了跟前,那女子对着我们咧嘴一笑问道,“皇甫世家的人?”
皇甫皓月点点头,那女子点点头,转身进船舱里去了。
皇甫皓月不由奇怪地道,“这船是从哪里过来的?”
没等他说完,那女子已从船舱出来,对着我们打个口哨,手臂一挥道,“过来吧!”
此时两船相隔不过丈有余,但不明船上情况,皇甫皓月与我都有些犹豫,那女子卷着舌尖轻轻啐了一口道,“怎么?你们不是来谈判的吗?——过不来?要不要来个梯子啊?”说完冷冷一笑。
“不必。”皇甫皓月向前一步,足下一蹬,不等旁人反应人已跃身了过去。那女子看了皇甫皓月几眼,笑道,“轻功很俊嘛!”说着忽然抬起戴着精致手链的手,在皇甫皓月的脸上摸了一把道,“人更俊”。皇甫皓月一惊侧头躲开,那女子仰头哈哈大笑,野性十足。
“保护公子!”高昶喊出这一句自己也飞身跃了过去,身后又窜起两个人来,谁知高昶脚在落在对面船的甲板上,身后的两个快刀手已扑通扑通落入水中。
高昶一回头,那女子闪身过来,扬起长腿正踢在他的脸上,高昶仰面就摔进了水里。那女子大笑着蹲在那看水里挣扎的三人道,“说好了谈判,你们这么多人冲过来干嘛?若不是看在你家主人,还有几分诚意,方才我们水里的兄弟,就不用飞石,直接用鱼叉,把你们送回老家去!”
几人都是会水的,倒不至于溺水,只是落了一身狼狈,高昶愤愤不平,船上的弓箭手也有几个冲了出来,皇甫皓月知道动手便会吃亏,忙回身喝道,“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回到船上去等我。”
那女子得意地抚弄着刀柄,又看了看我问道,“你呢?是过来,还是在那里等着他?”
我始终在察看这女子的神态举止,看来对方早有准备,而且水里也埋伏了人,再加上铁链拦路,和雾气满峡,定有高人在其中。如此看来这些不是一般的匪类。我看着那女子道,“我过去陪他,你可不能让水里的人算计我。”
那女子叉腰一笑道,“那自然,你过来吧。”
皇甫皓月回身看我,点点头。我这才月球身而去,渡过那丈余江面,落在对面的船上。那女子陡然从腰间拔出那牛耳尖刀,对着我面门刺过来,我早防备她这一手,侧头躲开她的刀,一把抓住她手腕反手拧在她背后,同时另只手扣住她的喉咙。皇甫皓月也到了近前,对着那女子喝道,“你如何言而无信?怎能算计人?”
那女子仰着头笑道,“开个玩笑嘛,”又斜着眼看我道,“没看出来啊,你也是个高手。”
船舱里有人高声喝道,“彩珠,你闹够了没有?”
这女子才慢慢蜷曲起来的腿……我想她的靴子里定然藏着兵刃,若不是船舱里的人喊话,她定然会用没被束缚的那只手,拨出来反击。
她定然不相信,我只是要钳制她,而不是要伤害她。
那叫彩珠的女子得了自由,扭了扭脖子,才对着皇甫皓月和我摆摆手道,“跟我来吧。”
我跟着她一路进了船舱。进了船舱我就愣住了,因为里面有皇甫皓城,这里面有皇甫皓城并不奇怪,奇怪的事他好好地坐在那里,并没有被捆绑,没有任何伤痕,还一脸轻松。
皇甫皓月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后又皱起了眉毛。
“大哥!”皇甫皓城站了起来,“你来了。”
看他的模样,倒像是这里的主人,不似被扣留的人。
我们留意到,船舱里摆着宴席,各色山珍野味,鸡鸭牛羊,新鲜鱼虾,都是大荤的菜。皇甫皓城倒好像在这里赴宴的模样。围着桌子,除了皇甫皓月,盘膝坐着好几个人,都带着风霜血气,目光如刀。
主位上,盘膝坐在一人,肩膀宽阔,身形魁梧,披着苍黄色的头发,一深皂青,面庞黢黑,该是风吹日晒之故,一双眼睛却放着寒光,因脸上胡须扎撒,也看不出年纪,倒是那叫彩珠的女子,走过去倚靠在他身边,叫了一声:爹。
原来,他们是父女。
“我喜欢他。”那彩珠趴在那人耳边,用船舱里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又看了看皇甫皓月。
“别闹。”那人大手一推女儿的额头,对着皇甫皓月和我示意道,“在下江七杀,二位贵客请坐。”
这句话,说得倒是客气。
..........
............
不过江七杀这名字,却是九龙江上,一条真正的蛟龙了。这些年,九龙江上的水匪各行其是,冲突不断,其中不乏因争夺利益而发生的血战,这江七杀便是曾凭借一杆鱼叉,十几个弟兄,在江面上打下江山之人,他曾在眨眼之间用鱼叉杀死七人,故名七杀。如今势力,他们是各支水匪中最强的。
皇甫皓月拉着我,坐在皇甫皓城身边,又上下看皇甫皓城,确定他没有受伤,才算安心。
“远道而来,辛苦了。请先喝点酒,暖暖身子。”那彩珠听了这话,立即起身拿着酒壶过来,给皇甫皓月斟酒,眼睛带着钩子一般看他,发辫有意无意扫过他的脖子。
随即她看看我问道,“你不喝酒吧?”
我举起杯子对她道,“喝一点,有劳了。”
那彩珠不情愿地给我倒了酒,又回到她父亲身边。
江七杀并不说话,举杯示意一下,仰头一干而尽。
皇甫皓月略一迟疑,仰头将酒喝了,我也随着他一道喝掉了杯中酒。那人有示意道,“吃菜。”
我低头一看,离我们最近的是一瓦盆炖牛肉。大块牛肉油腻腻,牛筋盘绕,牛骨峥嵘,皇甫皓月看着无从下口,终于用筷子夹起一小块牛肉,放在我面前的碗里,自己也夹了一块。
“你们这些有钱人,大鱼大肉吃多了,怎么吃得这么文气?”话音刚落,我旁边坐着的一人炸雷一声道,“我来帮你们!”说完嚓一声亮出了刀子,刀光在我眼前一闪,已扎进了盆中的一块牛肉,刀子扭动,手也上去帮忙,片刻就撕下一大块颤巍巍的牛肉来,对着我道,“小娘子,我请你吃肉!”
牛肉就在眼前,但刀锋也就在里面。
皇甫皓月一把拦住我道,“多谢,我们自己来就好。”
那人一瞪眼,“客随主便!到了这斩蛇峡铁链围,就要按着我们的规矩来,请喝酒,就喝酒,请吃肉就吃肉,难道看不起我们?”
虽然我也没有多少与这些匪类打交道的经验,但总好过皇甫皓月,我明白这些人大有茹毛饮血的野性,这与当年梅花城中很多前辈有些相似。于是笑道,“多谢了。”说完探过头去,用嘴接下这块肉,甚至感觉那刀的寒气,最终我咬下了那块肉,在嘴里咀嚼起来,那人这才笑道,“还有点意思。”
坐在主位上的江七杀也点点头道,“这位少夫人,倒是有些江湖儿女的豪气。”
我半天才吃下那块肉,皇甫皓月忙用袖子帮我擦了腮上的油渍,回身对江七杀道,“多谢盛情款待,只是我们此来的目的,阁下也是知晓的,我们来接回那批货物,还有带走我二弟,还请说说条件。”
江七杀点点头,语气平和地道,“并无条件,皇甫世家家大业大,在凤凰域的名声我是知道的,我们不过江湖流寇,区区草莽,不敢谈条件,人可带走——货物我们留下了。”起初这几句,说的倒是很谦逊,只是最后一句,却变了语调,这让我也很意外。
“阁下,在斩蛇峡拉起铁链,无非求财,皇甫家愿以金银赎回货物,两好无伤,请出个数目。”皇甫皓月沉住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