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皓月环视了四周,我们三个都慢慢将沾着水汽的斗篷帽子推到脑后,皇甫轼冷笑一声道,“真是难请啊,这么半天才到。”又看着我道,“你回来干什么?我叫你也回来了?”我还没说话,宫莞儿抬眼看了我们一眼,眼圈红红的,用手绢擦了擦眼角才道,“都来了,难道还赶出去吗?皓月,你们三个过来吧。”这话说出来,倒是带着几分无奈,想来儿子出事,她很是担心,话锋都软了。
皇甫轼也说道,“找地方坐吧,难道还要我们请你们?”
我们三个慢慢解下斗篷,有下边人过来接过去,皇甫皓月挨着皇甫轶坐下,皇甫皓锦先让我挨着皇甫皓月坐下,才拉过椅子坐了。
我们的对面,正好是那穿着盔甲战袍的将军。他用目光上下左右地打量着我们,随后才拱手道,“敢问,可是皇甫皓月、皇甫皓锦两位公子?”
皇甫皓月点头道,“正是在下,这是舍弟,这是我夫人。不知这位大人是——”
“在下上官剑阁,统领西川军,朝廷四品上将军。”那人拱了拱手道。
原来,他就是上官剑阁。
西川军,是因近几年江湖****,朝廷派出驻守在西川的一只军队,兵马都是招募而来,却兵强马壮强悍的很,骑兵步兵兼备,善水战陆战甚至偷袭,盘踞西川很有实力。这支军队因鱼龙混杂不好管理,曾两个月内换了三次统兵将军,这位上官剑阁,却似乎也才到此处不久,不知治理得如何。
“见过上官大人。”皇甫皓月颔首道。
这半天皇甫轶才睁开眼睛,仿佛才刚刚看见我们,对着我们笑了笑。
皇甫轼大手一挥道,“行了,说正事。上官大人,如您方才所说,若您能相助,那自然是皇甫世家之幸,却不知何时能动身?”
上官剑阁朗声道,“若尊主已能答应在下的请求,那明日兵马即刻启程。”
皇甫轼握着拳头皱眉,看着他道,“此事可不是我一人能定下的......三弟,你看呢?如此可行?”看他的神情,分明是在询问皇甫轶的意见,皇甫轶却微微点点头道,“这个,依我看,上官大人,按照您说的,此后皇甫家的货物由西川军护送,货物所得却要提四成,这是不是太多了?”
皇甫轼也点头,看来这一点上,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上官剑阁咧嘴一笑,“皇甫尊主,你们的玉石生意,可谓取天时地利,一本万利。这么多年富甲一方,你们如何得知外面的人间疾苦?我手下的兵将,为了保一方平安,那可是要拼命流血的!若兵将们饿着肚子,如何去和匪徒强人们去拼杀?”
话说到这里我大概也明白了,皇甫世家确实出事了,而上官剑阁是要趁火打劫。
皇甫明珠在旁说道,“上官大人,容我插一句嘴,如今世道不必前几年,乱的很,我们皇甫家的生意,也不好做,毕竟要支撑这么大一个家族并不容易。我们彼此体谅一二,能否将提成减到两成?”
上官剑阁用手摸着胡子道,“两成?那也就不必说了,我告辞了。”
皇甫轼见状忙站起来道,“大人留步!小妹唐突了您别见怪。”
上官剑阁回身高声道,“瞧瞧在座各位,锦衣华服,再看看这皇甫世家,金碧辉煌。不是我上官剑阁上门求你们,是你皇甫尊主,请我来的,是不是!你们若如此行事,我看还是算了,那批货我们不管了,皓城公子呢,就让他留在那,说不定过几天,他们就给送回来了,是不是?”
他一连串地说,皇甫轼只能不停点头,一脸苦相,我明白他此时的处境,皇甫皓城是他的亲生儿子,如今这情势,怎能不急?但好端端把家族生意让人渔利,心头也有不甘。等上官剑阁说完,他才陪着笑道,“大人,要不这样,三成,三成可否?”
上官剑阁摇头,“不要讨价还价了,四成,四成!”
宫莞儿在那边带着哭腔道,“我看,就答应了上官大人吧,四成就四成,家里的生意,比儿子的命还重要吗?”
看来,他们是关心则乱了。皇甫轼看着上官剑阁,吃力地思索着,皇甫轶清了清嗓子看着航服皓月道,“皓月,你也说句话啊?”
皇甫皓月看看我和皇甫皓锦,皓锦不关心似的把脸扭开,皇甫皓月略一思索,在皇甫轼要开口说话时阻拦道,“慢着二叔,我说一句。”
皇甫轼扭头看他,神情复杂,鼻子微微发红,想来是真有些急了。
皇甫皓月站起身来,看着慢慢转身看着他的上官剑阁,淡淡地问道,“大人明日带兵马出发,可能将皇甫家的货物,完好无损地带回?让我二弟皓城,毫发无伤?”
上官剑阁嘬着腮想了想道,“公子什么意思?”
皇甫皓月道,“大人先回答在下的问话。”
上官剑阁迟疑道,“这个——”
皇甫皓月又道,“我还想听听,大人的计策是什么?有几成把握?若大军前去,会不会让匪徒狗急跳墙,毁坏玉器,伤我二弟?”
上官剑阁被他这么一问,脸色渐渐涨红,却是一句话也没有。
皇甫皓锦见状冷笑道,“原来大人只知几成提成,不知道几成把握。”
我忙对着他摇头,让他别说了,上官剑阁登时将满腔尴尬都转向了皓锦,“三公子,是在质疑西川军,质疑朝廷?!”
皇甫皓锦还要说话,我忙拦住了他,上官剑阁却似得了个下台阶一般,仰头对着皇甫轼道,“尊主,不是我不肯相助,是你皇甫世家本就信不过我,如此告辞!”
说完,他快步走向外面,身后两名随身副将紧紧跟随,他走到外面对着庭院里的兵马喝道,“撤出去!”
等人马熙攘退出去,宫莞儿登时急了,捂着脸大哭起来,“皓城,我苦命的儿子!这里没有人管你的死活,真是让人齿冷!如今救星走了,可如何能保你周全?!”
皇甫轼一拍桌子喝道,“你别哭了!”
皇甫明珠在旁劝道,“嫂嫂,别伤心了,哭也没用,还是想办法的好。”
宫莞儿大声道,“办法,还有什么办法?水匪是杀人不眨眼的,能尽快如何能拖延?四成就四成嘛,人都没了,还要什么生意?”她哭着哭着又冲着我,眼睛看我,嘴里指桑骂槐地道,“你们皇甫家的,全是没主意的,都听外人撺掇,家事也让外人掺和!”
皇甫皓锦登时也有些恼了,“二婶婶您说什么呢?这里谁是外人?你干嘛棍子乱打一气?我嫂子可在这一句话都没说,她掺和什么了?”
宫莞儿立刻起身,指着他鼻子骂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你们母子,只等着享清福,都盼着皓城——”她话未说完,皇甫轼怒喝阻止道,“你有完没完?!还嫌不够乱?!——皓月,让你来就是想办法的,如今官兵这条路不通了,你给个主意,想个万全之策。”
说完,他坐了回去。
皇甫轶又开始闭目养神了,
皇甫明珠依旧安抚着已经不敢大声造次的宫莞儿——这包袱,竟然无声无息丢给了皇甫皓月。
我心里一阵翻腾,如今皇甫皓月兄弟得罪了西川军,他们却作壁上观。而货物与皇甫皓城的安危,竟然也成了皇甫皓月的事,很容易会落得里外不是人。
皇甫皓锦忍不住了,立起身道,“这事不对啊!走货和生意的事儿,是你们不让插手,如今货物出了事,二哥被抓了,我们在梅家庄都不知道,怎么让我大哥想万全之策?”
皇甫轶睁开眼道,“皓锦,你这是小孩子话——在梅家庄,那也是皇甫家的人啊,再说如今西川军走了,也是因为你们兄弟来嘛。”
皇甫皓锦眼看要发作,沉默半晌的皇甫皓月道,“好了,皓锦,你别说了,容我想一想。”他低下头,慢慢坐回了椅子上。
皇甫明珠叹气道,“要我说,江湖事江湖了,官兵插手本就不是事,不如我们,找荒城想想办法,毕竟我们当初也帮过梅花城,他们欠着我们人情,如今两家联手,荒城有骑兵,不比官兵差,这不是个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