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剩下来的四五个家族,基本上每个家族都能出一到两个灵圣,然而与孟府、刘府及其附属家族势力相比较,着实是无足轻重,所以此次城主台的比试,归根结底,就是为孟刘之间的势力归属做一个绝对的划分,终结融城持续快两百年的一城二主的尴尬局面。
今日太阳出奇的毒,即将进入夏日的阳光烘烤着整片大地。
城主台下,挤满人头,前推后搡。
“刘老爷到!”只听得这一声,众人同时安静下来,拥挤的道路上随即让出一个极为宽敞的空间,一顶轿子从后面缓缓进到里面,众人皆一脸尊敬地低头,不敢有任何逾越。
“孟府主到!”前一顶轿子还没落稳,后面一顶轿子又上了来,众人不得已再次往两边退去,原本众人间还隔着一丝空隙,这会儿却真是变成了头顶头。
还算宽敞的道路中央,两顶轿子并驾齐驱,从里面同时走出两个中年男子,稍稍示意性地对视一眼,便谁也不搭理谁,各自朝着看阁走去。
“萧族长到!”萧勤从轿子中走出,习惯性地摸了摸指间,手中那枚玉戒早已被取掉,他沉着地扫了眼四周,转而悠悠朝着看阁走去。
洛西凤半躺在窗前的软塌上,看着窗外的大好阳光,想着外面城主台的热闹,不由为自己的孤单感到一丝悲凉。
早上起来的时候,沈无叶又为她度了一丝灵力,此刻虽不如昨天那般四肢瘫软无力,但却也着实经不起多动,现在的她就算动一下,都会感觉四肢酸痛无比,整个身子快散了架。
可惜了,今天沈无叶打算救公君羽来着,看来她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洛西凤瞧着沈无叶这一个转圈便已然换了一身打扮,不由羡慕不已,意念之力果然比想象之中还要受用许多,哪天她要是练到万合,定要一天换它个十件八件的衣服。
“我走了,有人问起我,就说我去城主台看热闹了。”说着,衣袂轻挥,脸上已然换了一副容貌,紧接着便从后窗户翻了出去。
洛西凤目送着沈无叶的背影,不由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他这……算是为她冒险么?如果她好好的,是不是该去冒险的人就会是她了呢?
毕竟……相对于公君羽来说,如果一定要选择相信一个人,那么公君羽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公君羽和沈无叶的关系似乎陷入僵化,具体什么原因,她不清楚,不过这也算是他们与公君羽第二次合作,但愿一切都能顺利。
自从沈无叶走出屋子后,洛西凤这一颗心就一直不曾舒坦过,毕竟以往冒险执行任务,她总是与沈无叶并肩作战,这一次……她却是躺在榻上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无力感……真是让人讨厌。
根据昨天沈无叶的推测,整个石洞内部结构复杂、进出十分麻烦,所以石洞里出现的那无数具尸体则就表明一种可能,摒除最终的两个出入口,其实石洞内是存在其他通往外界的通道的,这个通道隐秘而方便。
按照尸体囤积地的方位来看,这个地方却又与孟府的大账房最为接近。早就有传闻,孟府的账房表面管钱,实际管命,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空穴来风必然有其根源,因此他们猜想,这个大账房地下设有地牢,这个地牢与石洞相通,通过这个方法,孟朗方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些人运进石洞。
这虽只是一种猜测,但在这件事上,沈无叶不得不去赌一赌。
毫无疑问,沈无叶是一个赌徒,一个运气不差的赌徒。
空荡的账房内,“噼里啪啦”的算盘敲打声传到很远。
此刻,门外忽然走进一个人,账房先生一见来人不由抬头朝着门口看去,这一看顿时面露惊色,来人有着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面孔,穿着与他一模一样的衣着。
“你……你是谁?”他面露大骇,手指着对方的同时,一只飞镖快速从袖口窜了出去,直直逼向沈无叶。
沈无叶轻轻闪身,一道虚影划过,人已来到那账房先生的身侧。
这速度……他竟看也不曾看清,对方的手却已然死死掐在了他的脖子。
沈无叶清雅的声音淡淡响起:“打开地牢。”还不待对方拒绝,手中力道猛然一加。
“别别……我开,我开。”那账房先生面露惊恐,便连耍花样的心思也没了。
走至一处书架旁,轻轻动了动书架深处的机关,书架后的墙壁随即打开。
只见墙壁打开的同时,“嗖”的一声暗器流动声忽而响起,里面迅速射击出一连串的暗箭。
那账房先生本想借着射出来的暗箭吸引沈无叶的注意,好趁机从他手中解脱出来,谁想他实在太过低估了沈无叶的反应能力,只见沈无叶丝毫没有闪避的意思,直接将手中的账房先生拎到身前,一根根暗箭就此毫无遗漏地全部射穿了男子的身体。
“早就提醒过你,不要跟我耍花样。”沈无叶微微松开手中的男子,男子就此缓缓滑落在地,眼睛大睁着,脸上却还残留着死前的惊恐与错愕。
阴暗的牢房,死一般的沉寂,一个鬼祟的脚步声缓缓从上面传来。
公君羽睁开一双失神的双眼,略显麻木地看向一旁楼梯上走下来的人。
是一个黑衣人?
呆滞的目光终于有所转变,一丝惊讶显露在脸上:“沈无叶?”
沈无叶默默走到他的面前,定定瞧了他须臾,冷冷开口:“两件事,第一件,孟初晓昨天回来了,第二件,想活命的话,与我合作。”
公君羽漠然注视着对方的眸子,忽而像是自嘲一般的大笑起来,大笑中带着一丝疯癫与苦涩,半晌,他方缓缓开口:“好啊。”
沈无叶微微一怔,随即有些怀疑地蹙眉:“这么痛快?”
“怎么?比预想的要容易很多么?”他依稀是那么不羁的笑容,却多了一丝莫名的阴冷与嗜血,“很出乎预料?”
沈无叶淡淡垂眸,沉默良久,眼下的状况比他想象中顺利太多,然而有一点他很清楚,超乎想象的好处,不是有诈,就是发生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意外。
“发生了什么?”他定定瞧着公君羽,一双透彻的眸子试图想从对方身上找寻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公君羽缓缓垂下眼睑,绝望凄凉的眸子死死盯住脚下的方向,他的父亲的葬地……
凄冷的声音缓缓从他的口中响起:“你说孟初晓回来了?”
“不错。”沈无叶本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两个字,因为他分明从公君羽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情绪,愤怒、懊悔、仇恨,以及,对孟初晓这三个字的冷漠,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冷,蚀骨的冷。
公君羽顿了顿,呆滞的目光忽而掠过沉痛,他颓然地垂下头,闷声苦笑,微微颤抖的肩头虽极力克制,却终究徒增萧瑟。
沈无叶漠然瞧着一切,只字未语,他从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有这般复杂多变的情绪,也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因为另一个人可以绝望至此,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他不懂,或者说,他从来没有真正在这类问题上探究过。
半晌,那低垂的脸庞忽而停止了一切的情绪,阴冷的语气一字一句从其口中吐出:“好,我答应你,我不会放过孟朗,不会放过孟府……绝不。”
他悠悠抬首,方才的凄凉、苦涩、痛苦忽而一扫而空,黑色的瞳孔满是坚定与冰冷。
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过去了,洛西凤躺在窗户边的软榻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无叶离开的那扇窗户,从这里往账房走,大概需要两三柱香的时间……
这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正想着,两道身影先后从窗户边翻了进来,原本靠在软榻上的洛西凤不由忍着身体的不适,急切地坐起了身。
沈无叶和公君羽先后走进里屋,撕开脸上的********。
公君羽那张惨白而血污的脸容瞬间展现在洛西凤的面前,洛西凤微微一愣,这般狼狈的公君羽……她从没见过。
只见公君羽略显吃力地移动几步至一旁凳子上,满脸虚汗,洛西凤瞧着公君羽这副模样,不由心痛不已,凭他一身药灵,皮外伤又怎会将他折磨至此,只怕内伤要比他表面看上去还要重上许多,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忍耐。
此时,沈无叶忽然递过来一身下人装束给公君羽,提醒道:“你怕是要再忍一忍,这里不安全,换上这套衣服,我带你出去。”
“让他歇会儿,你这么折腾,他哪能吃得消?”洛西凤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忍着身上的酸痛站起身,走到一旁盆中拧干一条湿巾帕,走到公君羽身侧,将湿毛巾递到公君羽眼前。
公君羽接过去随意地擦拭了一下,随即运起体内药灵稍作调理,不一会儿,苍白的脸孔方稍显缓解。
洛西凤立在一旁看见公君羽从运灵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脸色稍显好转,不由暗自放了心。转身将手中巾帕放入盆中涮去血污,又一拐一拐地缓缓走过来,将洗干净的巾帕重又递到了公君羽的脸庞。
公君羽默默瞧了瞧她,一直略显阴冷的眸光终于有了一丝柔和,他接过她手中的巾帕随意地擦拭了一番,洛西凤瞧着他额际的那块血污,擦了半天也不曾擦干净,索性取回了他手中的巾帕亲自为其擦拭起来。
“好了。”好容易将他的脸擦了个干净,她心满意足地收回手,一转眸,忽而发现公君羽和一旁的沈无叶正以一种极其奇怪的眼神瞧着她。
她一愣,面容不知为何猛然一热,一种怪异的气氛在三人之间蔓延,洛西凤暗暗轻吐了口气,转身将手中巾帕扔进了水盆里。
“行了,耽搁不得了,公君羽即刻去更衣室换衣服。”
公君羽走进更衣室后,屋内便又剩下了洛西凤和沈无叶两人,她能感觉他略带不悦的目光直直落在她的身上,没有丝毫掩饰。
洛西凤微微垂眸,有些不安地对沈无叶道:“你没受伤吧。”
他这才缓缓收回目光,淡淡应道:“没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只要涉及到公君羽,便会陷入这种莫名的尴尬与怪异之中,洛西凤不知道如何缓解这种尴尬,也不明白这种怪异到底算什么……只是直觉告诉她,她似乎对公君羽的关心多过沈无叶,并不是因为公君羽比沈无叶重要,而是因为在她的心底,沈无叶从来都不会需要任何人的关心,满心利益的他,那些东西于他而言应该都是多余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