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你聪慧明白,没想到你也不过如此!”郑仕远蹙起眉头,放开了她,坐了起来。叶镜仪也挣扎地起身,说道:“你心里对我如何,我早就知道了,你也早就告诉过我了!你心里没有我!你又何必来糟践我!你心里明明只有那个青澜!”郑仕远的脸色终于由晴转阴,最后又恢复了素日里那张冷漠的面孔。眼睛如寒潭一般,把叶镜仪浸得冰凉。他抓起叶镜仪的手臂,盯着她半会儿,起身,拎起衣服甩门而去。徒留下叶镜仪泪眼婆娑。郑仕远在小书房里,躺在榻上,望着屋顶发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其他男人一样,三妻四妾,自小看着母亲常常偷偷垂泪,他心里便对妻妾成群的男人生恨。可是他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专情把自己伤得完体无好。他想起那个风姿卓越,冷艳倾城的女子那个让他奋不顾身,爱到不能自己的阮青澜。
那种年少时投出去的感情,是那么刻骨铭心,不能释然。他总以为两情相悦便已足够,没想到他的痴情专一并没有给两个人带来快乐。自从阮青澜离开他之后,多少个夜晚,他一闭眼,眼前就浮现出她回眸一笑的倾城,她是那么难得予人真心一笑,却为他绽放了青春年少的笑颜。分开的四年多来,他努力地把她遗忘,最终知道是忘不掉的,他便把她埋葬。他告诫自己以后再不能为女人动真情了,那份情伤,他承受不了第二回。郑仕远眉头紧锁,他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老天总把世间最美好的人带到他身边,走了阮青澜,又来了叶镜仪。起初他觉得自己是不可能为这个娇弱的女子而动情的,没想到自己还是不小心掉了进去。
如果说阮青澜因着各种原因而只能错过的话,那叶镜仪如今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障碍了,若彼此皆有情,理当给予彼此快乐的,为什么如今又是这副模样!倒底是哪里不对!失去阮青澜的日子里,他常常做一个梦:和青澜一起在田野间奔跑,那么明媚的眼睛,那么妖娆的笑容,他追着她,心底充盈着快要溢出来的幸福,虽然气喘呼呼地奔跑,却觉得甜蜜无比,只是跑着跑着,眼前却不见了她的身影,而他突然跑到了一悬崖处,回头已是茫茫一片云雾,是向前跳还是往后寻!他握着拳头,纠结着,就这么纠结着,于是醒了。郑仕远觉得他和阮青澜的关系就如这梦境一般,他停在悬崖当口,回头看茫茫白雾,心里忽然觉得很累很累,再不想寻了,他便想往下跳,好似这一纵身,能解脱一般。他如今在梦里常常感觉有一片白云在托着他回家,白云的深处竟能依稀看到叶镜仪那双漆黑的眸子。郑仕远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发现自己依旧独自躺在小书房的塌上,窗外漆黑一片。除了和郑仕远的关系再次回到原点外,叶镜仪在郑家的日子也算是波澜不惊地过着。
这一日,趁着天气好,女眷们都在阮青雅的院子里赏花。阮青雅颇喜欢牡丹,所以院子里种了各色牡丹花,银红巧对,乌花耀辉,菱花湛露,雪映朝霞,紫二乔,锦袍红,玉板白,红黄****,紫蓝墨青,全都齐全。南方的气候暖,加上阮青雅的调理,虽然已是暮春,这些牡丹依旧开得娇艳。众人看着象征富贵的牡丹盛放,好不惬意热闹。阮青雅笑着给郑康氏斟茶,说:“今年真是奇了,这些个牡丹晚了那么些时候才开,早过了花期了,我先前还以为今年是开不了呢。”郑康氏显得心情很好,笑道:“牡丹乃百花之王嘛,它想什么时候开就什么时候开。瞧瞧,还开得那么齐全。”众人听后也是个个啧啧称奇。
院子里摆着几张案桌,桌上放满了各色精致可人的茶点水果,还插了几瓶盛放的牡丹,大家或围坐闲聊,或赞花赏花。贺妍笑道:“母亲说得是呢,看周围的月季,芍药什么的全都被比下去了。”秋绣的事情过去一阵子了,贺妍也已经恢复往日的笑颜,今日穿着桃红刺绣米色木芙蓉金色滚边的上襟,底下是粉色的长褶裙,配着桃红色的芭蕉花耳环,头上的簪子更是支支垂着粉色流珠,像只粉色的蝴蝶在花间桌边飞舞,时不时给郑康氏递点心,又给阮青雅叶镜仪她们倒茶,给昊儿拿水果。阮青雅抓住贺妍的手笑道:“瞧瞧妍妹妹的手,十指像水葱似的,看着就让人羡慕。”“水葱似的,倒做不出灵巧的细活儿呢。”叶镜仪玩笑道:“你们看妍妹妹衣服上的刺绣,多雅致,不知道的人就当是她这双水葱似的手下的功夫呢。”贺妍笑道:“哎呀,二嫂,你又来取笑我。都怪嫣儿,刺绣功夫太好,二嫂一看见就妒忌我,非要寒掺我一下,是不是怪我还没让嫣儿给你绣啊。”
叶镜仪笑道:“你晓得就好,只顾着要嫣儿给你自个儿绣,我到现在还没等到呢。这好看的尽穿在你身上了。”贺妍道:“好好好,嫣儿你听见了吗,今儿立马到二少奶奶那里去,她让你绣什么就绣什么。”在一边伺候着的嫣儿羞笑着答应。众人也都纷纷看着贺妍的衣服,赞叹不已。郑康氏看了看,赞道:“果然好活儿,看这针脚细腻得很。这嫣儿模样好,手也巧!对了,正好今儿的牡丹我看得欢喜,抚琴帮我描下来,让嫣儿给我绣块帕子。”抚琴和嫣儿都忙答应着。叶镜仪对阮青雅笑道:“古人说‘牡丹落尽正凄凉,红药开时醉一场。大嫂这里正相反呢,芍药本正是花期正当,没想到风头还是被百花王夺了。不愧是花中之魁呢。”阮青雅眼中略显得意,笑道:“牡丹的贵气自然不比一般。”站在阮青雅一旁的姨太太溶月道:“小姐对这些牡丹用了很多心思呢,才开得那么好!”溶月是阮青雅出嫁时带来的丫鬟,虽然早已被老大郑仕明纳为妾,溶月依旧像在自家一般称呼阮青雅为小姐。阮青雅对于溶月的话置若罔闻,自顾伺候郑康氏吃果子。叶镜仪笑着对贺妍说:“这下娘要嫣儿绣帕子,我又得排队了。”
贺妍笑道:“二嫂那么喜欢嫣儿,我就让嫣儿过去伺候你和二哥,随时随地好替你刺绣,可好啊?”“我和你二哥可没这福气呢。”叶镜仪笑着说。郑康氏看着叶镜仪笑道:“二弟是个痴情种子,我们家谁纳妾,都不会是他!”叶镜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知道郑康氏这话是特意说给她听的,郑康氏总是希望她和郑仕远能相敬如宾,但是自己却总是让郑康氏失望。阮青雅陪笑道:“看看这妍妹妹,大概是看嫣儿在丫鬟里长得最好,所以怕仕鸿将来要嫣儿呢,忙不迭地想把人家送出去呢!鬼精鬼精的!”今日阮青雅深红色缎纱美人红图案衣裳,系着深红色的阑干裙。青雅虽已生育过,但是身形却依旧保持得很好,一点都不亚于两个弟媳,修长而匀称,走路的时候腰板挺得直直的,却也不失婀娜多姿的抚媚。贺妍听见阮青雅适才的调笑,忙嗔道:“大嫂尽会取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