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悄悄地推开紧闭的窗门,从窗户中翻入,他明亮的目光落到床榻上的身影去。指尖一点,正要落下,忽见榻上身影一翻,雪亮的光芒在寒夜闪了闪,一双亮若星辰的目光望向他,嘴角勾起冰冷的笑。
那雪亮光芒吞吐着寒夜的冷清,锋利无比,正是柳雪乔藏在枕头下的匕首。
只见年轻少女翻身弹起,匕首正对黑影的心口刺去,黑影怔住,多年的作战经验让他很快清醒过来。
刀刃即要破体而入,少女那一刀狠厉无比,且她以为是刺客潜入,丝毫也不留情。黑影眸光大变,危及时刻暗运内力,同时取下腰间长剑。
“叮”地一声,匕首刺在了剑柄之上,刺耳响亮。
一招不得,柳雪乔手腕翻转,匕首在手中变换方向,速度极快地再次刺去。
黑影知道硬闯不行,掌风狠裂地拍向柳雪乔面门,柳雪乔身影一闪,黑影一只手握住柳雪乔拿着匕首的手,另一只手扯下自己的面纱,道:“姑娘,是我!”
柳雪乔望过去,眉头皱了皱,来者竟然是北擎苍的护卫冷锋。
“恕我打扰了,主子毒发危在旦夕,夜公子此时又不在翊天城,冷锋实在找不到人可以压制主子的毒素,出此下策才闯入柳府,本想把姑娘打晕了带回去,没想到姑娘武功这么好,”冷锋收回长剑,跪下,言辞恳切地道,“求姑娘随我走一趟。”
“不必多言,带我去,”人命关天,柳雪乔毫不扭捏,直言道。
柳雪乔伤了脚不方便,冷锋带着她直接用轻功飞出了柳府,两人很快地赶到了墨渊居。
柳雪乔推门而入,发现北擎苍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他头上冷汗涔涔,绝美邪戾的脸上变得极其痛苦。她翻起北擎苍的衣袖,一直拉到臂膀处,看到那从肩膀处蜿蜒而下的的血丝,一条一条触目惊心的恐怖,眉头紧张地皱了起来。
“毒火攻心,蛊毒蔓延到了全身,”她怔怔道。
看到北擎苍手臂上的一条条血痕时,冷锋惊恐地望向柳雪乔,“姑娘有法子吗?”
柳雪乔再将北擎苍的衣服扯开,看到他腹部正中间已经变黑的一团毒气时,眉头皱得更紧了。她从没见过这么烈性奇怪的毒药,毒发开始后,就会慢慢地侵蚀人的心脉,毒发之人会变得异常痛苦。
北擎苍这么多年,到底是如何忍下来的?
“我从没见过这种毒,只能凭借着经验试试,如果……如果稍有不慎,你家主子就会死去,”柳雪乔蹙眉,咬咬牙,无比郑重地道。
冷锋看了看柳雪乔,又望向北擎苍,半晌重重地点头:“一切就交给姑娘了。”
柳雪乔扶起北擎苍,将他上衣全部脱下,一边脱一边嘱咐冷锋去准备热水与药材,冷锋一字一句记下。
柳雪乔看了看北擎苍腹间的黑气,这应该就是这么多年来伴随着北擎苍的毒素了,只是以往这股毒素都被人用以毒攻毒的法子锁住了,现在毒素没了制约的力量存在,正在一寸一寸地蔓延。
此时容不得她多想,她从桌上取来医箱,打开拿出一把小刀。
锋利的刀刃割破北擎苍的肩,黑血流出,柳雪乔取出一点血放在鼻尖闻了闻,她蓦地瞪大了眼。眸光一闪,落在北擎苍的脸上,神色变得震惊。
而北擎苍因为疼痛紧咬牙关,脸色更加苍白,随着毒气一寸寸侵蚀着他的皮肤,他体中真气不受控制的游走起来。
柳雪乔紧握住他的手,关心地嘱咐道:“北擎苍,尽力控制住你的真气,不要乱动,我会帮你把毒压下去的!”
体中仿佛有无数毒虫噬咬,北擎苍痛苦的扭曲着脸色,痛苦找不到地方发泄,拳头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手背上青筋突起。他隐约地听到了女子的话,极力地控制自己,然而剧毒游走,真气与剧毒不停地乱窜,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柳雪乔紧握住北擎苍的手,传递给他温暖的力量,北擎苍冷汗从额头顺着往下流,一时间脑海中有无数张温柔的面容闪过。那是他一生都所爱所恨之人,混乱的思绪,加之暴走的真气,整个人猛地一把推开柳雪乔。
力道之大,用尽了全身力气。
柳雪乔触不及防,被震得甩向地面,额头重重地磕下去,鲜血直流。
准备好了热水与药材的冷锋刚走来就看到了这幕,他朝柳雪乔走去,柳雪乔对他摇了摇头,迅速地爬起来,道:“我没事。”随即将一枚银针刺入北擎苍的昏睡穴。
又对冷锋道:“把他放入药桶去,只露个头出来。”她来不及包扎伤口,跟着冷锋一同走出去。
几个护卫将北擎苍放入药桶,柳雪乔对众人道:“都出去,冷锋留下,外面的人不准进来打扰。”
护卫们都知道事情的严峻性,急忙关门离开。
柳雪乔一把抹去额头上的血,朝冷锋吩咐道:“药桶里的水温不能变冷,等到水温降低的时候立刻换水,然后把这些药草按分量放进去。”
“是。”冷锋道。
墨渊居里的药材一年四季都备着,所以当柳雪乔要求他准备这些东西的时候,冷锋立刻吩咐了几个懂医的人准备好了。
柳雪乔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银针,将银针放在火上烤热,尔后将药瓶中的粉末洒到银针尖端。她认真地找准北擎苍地穴位,将针扎入,直到将二十四根带药银针全部刺入穴位,才稍微松了口气。
脸色苍白的柳雪乔看着北擎苍,他满头大汗,双手上的血丝在慢慢地变淡,知道暂时压住了毒素,对冷锋微微点头:“继续换水。”
冷锋颔首,担心柳雪乔额头上的伤,关切道:“姑娘先去治伤吧,这里有我。”
柳雪乔在北擎苍旁边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腹间的黑气,道:“我没事,我必须要随时看着他,他若是有任何暴动,我们所做的都前功尽弃了。”
又认真地对北擎苍道:“北擎苍,我知道你听得到我说话,这么多年你都能战胜它,这次也一定不会被它打倒的。你要活着,一定要活下去,不要忘了你还有很多事要做。”
似乎听到了女子的话,北擎苍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冷锋佩服地看向柳雪乔,这个女子带给他的惊奇太多了,公主府中她隐忍坚定,刚才她冷静镇定,此时为了救活主子,不惜以话激他。
她冰雪聪明,能屈能伸,主子果然没有看错人,日后若与她合作,一定是件很愉快的事情。
黑幕渐渐散开,远方,一道光线乍然破开天地,巨大的光球即将占领苍穹。
天空泛着鱼肚一样的白皙,不远处一阵鸡鸣声音传来,柳雪乔豁然起身,她转至北擎苍的身后,看着他光洁干净的臂膀,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将银针一根根拔下,对冷锋道:“好了,暂时压制住了,你们那位神医何时回来?”
冷锋眼眸深邃犹豫,“夜公子以前从来不会离开这么久,想必是出了事情,我们的人也找不到他。”
柳雪乔舒展的眉又皱起,将最后一根银针放下,无奈道:“白天我不能留在这里,今夜我再来,那位神医给北擎苍服的药,继续给他服下,不要停。”
“是,”冷锋感激地道:“辛苦姑娘了!”
等两人把北擎苍安置回软塌,柳雪乔才离开墨渊居,临走时冷锋派了一个暗卫送她。
柳雪乔早已感受到这小小墨渊居中藏了不少高手,在冷锋派人送她时,也没感觉到多震惊。
那暗卫以轻功带着柳雪乔翻入了柳府,将她安全送到渺风院才离开,柳雪乔刚走入渺风院,便见绿衣在门口焦急地等待。
听到脚步声,绿衣赶紧迎接过来,一脸担忧:“小姐去哪里了,吓死奴婢了!”又眼尖地看到柳雪乔额头上的伤,更加疑惑。
柳雪乔直接走回房间,简单地处理了下额头上的伤口,不答反问道绿衣:“没有被人发现吧?”
绿衣摇摇头:“没有,我猜小姐是偷偷地出了府,没敢去告诉老爷。”
“你做得很好,”柳雪乔赞赏地看了绿衣一眼,又嘱咐道,“这几日晚上我都不在府里,你就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不要泄漏出去了。”
“是,”绿衣答道。
“嗯,下去吧!”柳雪乔吩咐道,她暗自庆幸,还好没被人发现,要是被柳殊发现了,估计又要派人来看着她了。
北擎苍的毒只是暂时压制住,有可能是一天、三天、七天,都不一定,因为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阴邪的毒药。
而冷锋口中的那位夜公子,应当就是一直在照顾北擎苍的神医了,他以以毒攻毒的法子来压制北擎苍的毒,是让北擎苍体中的两股毒药相互压制,直到新注入的毒被体中的毒完全压制,再注入新的毒。所以这种方法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但那位神医目前不在翊天城中,为了保住北擎苍的命,她必须每晚都过去守着他。
昨夜全身心地投入到救人的忙碌中,此时柳雪乔疲累得全身无力,刚一倒下,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午后,柳雪乔是被一阵急促的喊叫声给惊醒的。
绿衣在门口拦住周氏,“小姐还在睡觉呢,姨娘不要再吵了。”
周氏神色慌张,心急如焚,夏静萱要打死她的女儿,为今之计她只能来找柳雪乔,见绿衣拦他,凶狠地推开绿衣,朝里面跑去。
柳雪乔柳眉一蹙,翻身而起,周氏看到柳雪乔醒了,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拽住柳雪乔的手求救道:“大小姐,求你去救救舞儿吧,夏静萱说舞儿偷了她的东西,要活活把她打死。”
“夏静萱要打死柳宫舞?”柳雪乔刚醒,还有点迷糊,想了一会,才知道周氏所说的舞儿就是柳宫舞。
周氏噙着泪点头:“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