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风凛冽而寒冷,我的幻术袍高高地拂起,又慢慢落下,心中已经没有太多的温暖,眼睛里只有绝望与破碎。我没有用任何简单的幻术来召唤出火焰来裹住身体,因为我无法自欺欺人掩盖心中的寒冷。低下头,泪水开始滑落,然后消失不见。
母亲传说生完妹妹难产死了。以前我一直相信这个说法,但是现在我对它表示怀疑。
母亲,我好念你。
我总是梦到一个女子被高高的焰火所焚烧,火红色的幻术长袍在火中飒飒作响,却永远也不曾毁坏。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唤与哭泣,声音充满了绝望与悲凉,似乎她不是一个高傲的幻术师,只是一个平凡而可怜的女子。但我总是看不清她的样子,那张脸飘渺而朦胧,似乎永远隔着一层弥漫的雾气,似水,似冰。梦境的最后,她总会抬起头来,对我说:见狐,一切都该结束了,梦总有醒的时候,缘终将看破一切,听你身后细碎而凌乱的脚步声,真相已经到来。
是你吗,母亲?如果你还活着,你在哪里呢?
风又吹起,树上燃烧的叶子,被风吹下来,落到了湖里发出微微的响声然后覆没,只剩下一圈圈美丽的涟漪,微微荡开,缓缓消逝。我已经厌倦了这种迷茫又不知所措的生活,犹如这无边无际的夜的黑暗一般使人绝望,空气似乎变得如此稀薄,令人窒息。可是绝望还是不断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仿佛听到自己的心在隐隐哭泣,隐隐作痛。及地的长袍被风拂起,又缓缓落下。火红的长发在黑夜的衬托下,仿佛在燃烧着,跳跃闪动。
天色已经渐渐明朗,阳光撕裂开天地,所有的花草树木又闪耀起灿烂的焰火。仰望天空,看见烈火鸟仓皇地飞过,破空嘶鸣,带着点点的凄美。我想再靠近一些,触摸到那最温柔的阳光的碎片。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现在变得沉寂而冷漠,破裂而绝望。
后来倾雪帝国与烈焰帝国发生了战争,无数幻术师死于战乱。当冰冷的三刃剑把他们的身体撕裂开来,我看到炽热的火焰被掩盖,然后熄灭成烟,顷刻之间化为乌有。整个帝国慢慢暗淡。无数的花草树木凋零消散。变成记忆里永恒的画面。
那一天在宫殿的尽头,远远望见画风身着一件红紫色的幻术长袍,向内殿走来。晶莹的紫色瞳仁,清澈而明亮,风灌满了他的长袍,英姿飒爽。全身散发着微微鲜艳的火红色光芒,未来烈火城的王,我尊敬的哥哥,画风。在他身后跟随着两个人,一个英俊挺拔,剑眉星目,披着一件华丽的淡蓝色幻术长袍,不苟言笑,气势逼人,他就是天护法黎阳·天。另一人是一个女子,面带微笑,温柔似水。破碎的阳光融化在她灿烂的笑容里荡漾开去,长长的头发在风中披散开来,倾国倾城,她就是地护法微月·地,四大护法中唯一的女子。但幻术仅在天护法之下,是极厉害的角色。
也许笑容就是她最厉害的武器,无比灿烂,足以致命。
哥哥看见了我,对我微笑。
“见狐,你在上面做什么?”
“我……你们要去做什么。”我不知道要怎么去回答他,不想让他看出我的悲伤。
“我们去见父王,一起去吧。”
我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了他。
二护法施礼罢,我们四人一同来到殿内。殿内的柱子金碧辉煌,霸气十足,而宫殿里却又空空如也。
无数的寂寞悄悄回荡,聚拢又散开,然后消逝。
在宫殿里看见罗迦也在殿内,目露凶光,就像一头饥渴难耐的火狼,所有的事物,甚至是人,都是他眼中的猎物。父亲正在审阅各地送来的梦境并回复它们。挺拔的身躯已经有些佝偻,头发已失去火红色的光泽,细碎的皱纹爬上了他的眼角,少了几分霸气,多了些许疲惫与苍老。
父亲,真的老了。
“禀父王,帝国南部军情急迫,形势危急,冰族幻术师不断来犯。特此请父王定夺。”
父亲微微皱眉,依然威武,就像千年不灭的烈火一般,跳跃闪动,光芒四射。
“罗迦,你如何认为?”父亲问。
“应积极进攻展开杀戮,在敌人下次进攻之前,主动攻击。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罗迦不愧是一头凶狠的火狼,残忍而且霸道。父亲微微笑了一下,问画风同样的问题。
“画风以为防守固然重要,但是罗迦的想法太……”
“太极端?”
“见狐,你想说什么吗?”父亲问。
“不。”
我冷冷地回答,父亲听了我的话,眼神突然有些暗淡。黎阳与微月又纷纷进言,父亲皆无决意,然后殿内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父亲一笑,说:
“好了,都回去吧。”
说完后扬长而去。突然一阵疾风破空而来,卷着那些燃烧的花瓣飞到我面前,然后如同颓败的火焰般落在我的面前。
殿外天空依然晴朗,风席卷着我们的幻术长袍,飞扬然后飘落。落叶似乎一直飘舞,流浪到远方,消失在我们的瞳仁里。
“长皇子,不知王是什么意思,似乎有所顾虑。”黎阳问。
“父王一定会有办法的,而且是解决冰火两族战争最好的方法。”
天空晴朗,阳光的碎片依旧耀眼,温暖如春。
“他应该采取防御,但是不一定不会进攻。”我淡淡地说。
“见狐,你刚才为什么那样回答父王的话?”
“因为我不想说。”
我不想多言,声音远远地消逝在身后,扬长而去,任风放肆的怒吼,颓败。
又是火焰花盛开的季节,遍地都绽放着鲜艳的火苗,闪动跳跃,无比灿烂。但永远是死一般的沉寂,似充满希望,却无声无息,燃烧到时间的尽头。
在这个烂漫的季节里,父亲决定在我帝国周边筑建魔火城墙。城墙需要一百三十位皇族顶级幻术师的终身幻术,耗时三百五十年。幻术师需重新修炼,修炼的整个过程将持续一千九百年年,对于一个顶级幻术师来说,痛如炼狱,苦不堪言。
夜幕降临,天空变成了黑色,花草树木却把黑夜变成了红色的夜晚。如同撕裂开凌晨的霞光一般,灿烂无比,闪闪跳跃。
在这似乎永恒静谧的夜色里,在高高的城墙之上,第一天幻术师们开始施展幻术筑建城墙。我隐约感觉到背后幻术施展的微微震荡,但我并没有防御,因为背后的不是伤人的幻术。
“三皇子,你有什么心事吗?”是皇族顶级幻术师,残水。
“没有。”
“但你也明白,你在说谎。”
“是吗?但,这与你有关吗?”
“说与不说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仇恨与猜忌是一切错误的开始,当发现真相时,才会真正后悔莫及。”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想说什么,这只是对你的一点提醒。”
无声无息地,残水消失在火红色的夜的尽头,就像他来临时的那样无声无息。
月光连绵不绝,延展然后盘旋不见。
我,难道……真的开始错误了吗?
有杀气,难道残水想……
可是当那个声音从我背后传来的时候,我确定了,那人施展的并不是火族的幻术。他对我说:
“你是画风?”
“不。你是谁?”
“冰族王子,断易。你不是画风。那有缘再见吧。”
断易转身就要离开,月光散落在他的眼里,融化然后消逝,皎洁而晶莹,却又冷若冰霜,寒气逼人英俊挺拔。
“不屑与我交手因为我只是一个眼睛是青色的人?”我问他
“你只是一个小角色而已,无所谓生与死。”断易的目光犀利而霸气,孤傲而冷漠。
“但是我是他的弟弟。”
“一个到现在还在使用青色幻术的人,不足为惧。”
说完他拂袖而去,而天空中只留下他空荡荡的回音,激荡往返,于耳不绝。
白色晶莹的瞳仁,长而及地的银白色头发,在风中飘散然后落下,火焰花永远不会靠近他的身边,只会在离他很远的地方熄灭成灰烬。
这就是冰族的人吗?
天空传来激荡的笑声,空洞而诡异,断易的声音再度传来:“明晚,在这里我将送你一份大礼,请笑纳……”
空中袭来一阵寒风,如冰刀一般,寒冷刺骨。
一定,我会在这里等你。我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