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她撞了撞我的臂膀,轻声笑语道:“昨天那么晚回去,老婆就没有让你跪搓衣板?”
“哪有那么严重。”
“没有就好。哦。”她从制服口袋里翻出一盒喜糖,“这两个星期接连吃了好多场喜酒,收了一啪啦的糖。我和女子都不咋个吃糖,你拿去吃嘛。”她拉过我的手,把糖盒放在我的掌心上。“快揣到,但上班时间不准吃。”
“谢谢。”
“谢啥子,不存在。”她捋了捋额发,娇悄地挤了挤眼睛。然后,转身步入配电房。不多会儿,她从配电房探出脑袋说:“我要关两组灯,你看我关对没有?”关完后,她走出来问我:“光线合不合适?”
“合适。”
“遇到天气好,光线足,可以关几组灯节约用电。”
“晓得了。”
“不光要晓得,还要动手做。”
我的脸涨成红苹果。她不明所以,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什么。主收张大姐捧着泡满滋养草药的水杯过来了,如果再不对她说话,就没有机会了。
“其实。你觉不觉得……”我挠起耳朵。
“觉得啥子?”
“昨天晚上,挺安逸的。”我自己都感到目光闪烁。
“那,下次又去看。”她玩笑的说,把我挤到收银机外,输密码提款。
以后四下无人时,骆芳老往我身边凑,说话的口气也是腻腻的,软软的,虽不免俗气,但我却十分受用。就连她的穿着打扮也潮流起来。长发烫了大波浪卷,有天还穿了套韩版超短群,配了条豹纹打底裤,高跟鞋踏着书店的地板咯噔咯噔响,把店里的同事都吓坏了。
“老子敢打赌,她在外面有人了。”梁锐说。我则低头看鞋,免得露陷。“给我想些点子,咋个把她打来吃了。”梁锐舔了舔嘴唇。
“你口味还重喃。”
“小凤不理我,我就退而求其次。”小凤是电子产品联营柜台的营业员,梁锐有事没事跑到柜台前套近乎,人家不搭理他。
“我去帮你说。”
“多不好意思的。”他害臊了。
我朝办公室走去。
“哎,小凤柜台在那边,你走错了。”梁锐压低嗓门喊道。
“骆芳在办公室里头,没得错。”
“整老子嗦,回来。”
骆芳正在办公桌前梳理单据。穿韩版超短裙的背影确实妩媚。烫染的气味从大波浪卷里袅袅升起,撩得我心窝子发慌。
“你这身把我们看瓜了。”我对她说。
“好不好看嘛!”她停下手中的活,摸了摸发型,又低头向下扯了扯裙摆。
“还可以。”
“哎,姿色不多了,该穿还是要穿,免得老了后悔。”
“荷花池买的?”
“弯脚杆(四川方言,犹讲“土鳖”。)她骂道,“不识货嗦,伊藤洋华堂的牌子货。”
“没有穿过牌子货,认不出来。”我打哈哈说。刚要离开,她叫住我。
“今天上班的人比较齐,你就留到办公室里面打退货。”
“我不会。”这项工作平时都由她和粱锐来做。
“不会教你。”她把我按在板凳上,打开退货系统。我按她说的操作,但有个步骤怎么也过不去,她便说“你咋那么笨”,压到我的后背上,脖子上的香粉也飘进了我的鼻息,把我逼得心慌意乱。我扫到她眼角的鱼尾纹。纹理中还嵌着没抹匀净的面霜。这些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她把手按到我握鼠标的手背上,手把手的教我操作,吸引了我所有的注意力,因此根本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会不会了?”
“不会。”
“笨。”
“算了,我还是出去把摊摊盯到。”我起身。
“等下。”只见她双手叉腰,摆了个收腰提臀的Pose:“给我说老实话,这身到底咋样?”
“打底裤换成网眼丝袜就完美了。”
“是不是哦。”她在手心里哈着气。“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冷。”旋即,用哈热的手偎我的脸。我感受到了湿暖和硬茧。“不穿了,不穿了,我还是去换工装。”她跺了几下脚,就像从冰窟窿里爬出来似的,匆匆奔向更衣室。
碍于店里人多眼杂,我一直隐忍,不敢怎么样,但是晚上,特别是文婷回娘家的晚上,我便可毫无顾忌的同她打情骂俏。
她说老公嫌她身子冷,早不与之同床。现在她和女儿一个房间,老公单独睡。上次同老公做这种事,是在一年前。她已经忘记了个中滋味,变得性冷淡。自我剖白后,又对我的性生活穷追猛打。我和文婷半年没做了。因为家庭不睦,她总以累或者杉杉可能醒来拒绝我。出于自尊心,我也不再索求。
“那你怎么解决需求的?”她追问道。
“男人的自有方式。”
“啥子方式?”
“不好意思说。”
“不说我也晓得。”
“啥子意思?不懂。”
“其实,我刚洗了澡,啥子都没有穿就躺在被窝里。”
我倒吸了一口气,血脉贲张。
“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裸睡的习惯。”按键时,我的手在抖。
“啊,真的假的。”
“睡之前记到把短信删干净。”
“谢谢提醒!”
“晚安。”
“晚安。”
每年五月是书店的销售旺季。这时的骆芳也暂时忘了我,领导大家没日没夜紧抓销售。她把销售任务分解到天,要将整体业绩同比提高百分之五十。于是书店忙成一锅粥,增加书架,写POP海报,为畅销书打造型,大量添货,添好后紧急清点上货。二环路以内,读者电话订购哪怕一本也免费送上门。高强度,高负荷的工作搞得同事们焦头烂额,腰酸背疼,怨声载道,凭什么拿日均50块钱的工资要干日均100块钱的活?但骆芳兴奋不已,拼命的干,使劲的干,死乞白赖的干,一刻也不松动懈怠。男同事抬书架进场她要搭把手,女同事理书架也要来插一脚,连吃饭也紧钉销售系统,彻底疯魔了。在此敬业奉献精神普照之下,我们店在销售旺季大获全胜,销售指标呈直线上升,每个类目少说也增长百分之百,相当于手中的烂股票连拉十个涨停板。但我们做员工的一点不兴奋,反怪她兴风作浪打扰自己清修。完成指标又怎样,不过月末绩效多个三百块钱,还不够张大姐打圈麻将,钟大姐买个仿LV的包包,代阿姨吃顿豪客来。
销售旺季一结束,书店又恢复到冷清状态,打击了骆芳销售业绩会一路高歌猛进的错觉。我觉得在她的意识里,卖书跟做餐饮似的,人家来我们店把书买回去后,觉得口味不错,隔三岔五就会来买一本。今儿买一套《读哲学、学哲学、用哲学》,明儿买一本《杜拉拉升职记》,后儿再买套《乌龙院四格漫画系列》,再后儿便是《10分钟神奇经络丰胸书》,总之就是忍不住要买,就像迷上火锅每周都要吃一次一样,没吃着就会比死还难受。她不明白卖书和卖快餐不一样,有的这辈子只看村上春树,打死他也不会去翻《淘气包马小跳》,有的只在追女孩的时候来买星座书、算命书,你不能指望他永远都处于追女孩的状态。但骆芳觉得两者一个道理。
整个书店只有她一个人野心勃勃,十二个店员则不悲不喜的忙里找乐。
女同事围着一本八卦周刊侃明星的私生活私生子,把简单的关系复杂化,把复杂的关系简单化。她们了解每个明星的过去和现在,大胆预测他们的未来是身败名裂还是大红大紫。男同事们则靠看美女来打发时间。每有长得标致的女读者光临,前台的梁锐就会使眼色。然后,“色狼们”以各种理由为她服务。对于频繁光顾的美女,大家还免费馈赠外号:一个衣着妩媚,每星期五都要来的美女,给她取名“星期五小姐”,一个首次来提了篼鸡蛋,走起路来落落大方的,就管她叫“村姑”。后来竟有同事打听到,“星期五”是安利的保健品推销员,而“村姑”乃是附近中医医院的医生。
“你们不觉得‘星期五小姐’象汤唯?”梁锐品评道。
“就是,特别是脸型。”好明星八卦的钟大姐说道。“那狐狸精的脸蛋,简直和汤唯一模一样。”
“汤唯跟你有仇嗦,老是说人家。”我说。
“我就是看不惯那种为了红就脱衣服的女的。”
“人家是为艺术献身。”
“当然了,你们这些男的巴不得看人家献身。不想看,她哪有市场献?不就喜欢看她和梁朝伟玩‘回形针’嘛?”她乜斜我一眼,“但那也是人家梁朝伟,你去,怕要把腰给闪了。”
每回“星期五小姐”光临,她都借她打趣汤唯连带讽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