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严叔苏醒了,给喻鸣丰去了一个电话。
喻鸣丰听说他住院连忙赶到医院,脸色紧张,“严叔,你没事吧,怎么会突然发现有糖尿病?以前也没看你多爱吃甜食啊。”
“傻孩子,可不是爱吃甜食才会得糖尿病的。我没事,你坐下,我有话想对你说。”严叔拍拍他的胳膊,指着床边的椅子。
喻鸣丰立刻坐下。
严叔醒来后就没有办法再安心休息,昨天在法庭上的一幕幕不断在眼前闪烁,他的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鸣丰,跟我说句实在话,你和你爸爸真的不能再和解了吗?”他低哑的声音中透着疲惫,这段日子过的很累,更重要的是,他的心也累了。
喻鸣丰知道他一直想着他们父子能和好,但这就像油和水永远不可能相溶一样,他和喻开成是不可能恢复正常父子关系的。
他道:“严叔,我跟他之间有一道跨越不了的鸿沟,那就是我妈的死。除非我妈能活过来,否则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
严叔抬起头,望着窗外叹了口气,“早些年我就劝过他,对你们母子好一点。但他没有听进去,他固执己见,又霸道惯了,听不进别人说的话。对你妈妈,他其实是有愧疚的,但你也知道他那个人,不会把一个女人看的有多重的。所以,你恨他间接逼死了琳琅,我不敢劝你……因为他确实有错。但是,鸣丰呐……严叔老了,禁不起再大的打击了了,你能答应我,最后放他一码吗?”
喻鸣丰有些惊异地望着他,“严叔……别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就好像在交代遗言似的。
严叔微笑着伸手,搂住他的肩膀,用力拍了几下,“我是拿你当子侄辈来疼爱的,虽然我也不懂怎么教育孩子才是最好的。但也知道,你小时候很希望琳琅和老爷对陪陪你,哪怕不说话,只坐在你身边看着你玩就好。但他们不是合格的父母,亏欠你良多……我没什么愿望,只希望你以后能过得更好。单小姐这阵子我一直在观察,你别怪我派人去跟踪她,我只是害怕你遇到一个不好的女人。但单小姐没有让我失望,她很好,足够配得起你。”
喻鸣丰很久没有这样和他一起说说话了,认真听了进去,心里一阵阵的难受,“严叔,我明白。”
严叔道:“我知道你明白事理,但你也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个性偏执也是你的缺点,对于一件事太执着不是好事。老爷是错了半辈子的人,想要改变他太难太难,但你还年轻,有些事能看开些就看开些吧。就当他是个老小孩,不要再和他计较……我也会多劝劝他,以后尽量不会干涉你和单小姐的生活,如何?”
这已经是他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喻鸣丰想了想,点头说:“我只能答应你,不会主动招惹他。但前提是,他也不要激怒我,不能对我……以及对单翎做出伤害的事情。至于我想毁掉喻氏的计划,您大概也窥视到一点端倪了……这个已经无法停手。”
严叔摇摇头,“就算你们之间有再大的矛盾,老爷也还是会把家产都留给你的。别看他嘴上说一分钱就不留,其实早就把遗书写好了,你又何必……”
喻鸣丰摆摆手,说:“我厌恶喻氏的生意,虽然他在尽力洗白,也仍然乌烟瘴气。严叔你不懂生意上的事可能不知道,就上个月还有人在喻氏旗下的海鲜酱里查出了违禁添加剂。那都是害人的东西,他的经营理念和我有天渊之别,这样的公司送给我我都只能把它卖掉,因为想要整顿就必须连根拔起!还有和你一样原先跟着他闯天下的老家伙,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们为了钱不管商品质量,忽视顾客利益,如果我接受,是全部开除还是继续养着?!”
“这些问题很大吗?”严叔没管理过公司,确实不懂。但从喻鸣丰的话里也听得出来,这并不是很简单的小事。
“唉,这么说吧严叔,喻氏是从黑道生意洗白的,在经营方式上不可能和普通企业一样,不管是做餐饮还是其他生意,都是暴利。这种暴利还不仅仅是成本上的暴利,也有其他方面的。比如,他利用过去的人脉在锦城同行业形成的垄断资本,海鲜一条街有谁敢对喻氏说个‘不’字吗?但这些人不是真心归属的,而是不敢,是因为畏惧喻氏的势力才会暂时合作的。”喻鸣丰真心不赞同这种经营方式。
“虽然看起来这些年资本累积的很多,但你以为政府和警方没有动作吗?不,他们一直在暗中盯着呢,因为喻氏的资本积累的太迅速,行事也太嚣张了,所谓树大招风,喻开成又是个不懂得低调的人。上回买的地皮还得罪了龚氏,龚氏背后是什么人你知道吗?他们家在市政府、省卫生厅,国土资源部都有人,喻氏迟早会被拿来杀鸡儆猴!”
喻鸣丰的眼光放的要更长远些,“不出三年,喻氏肯定会接连不断的出问题。我不毁掉它,它自己也会毁掉自己。”
严叔听完这番话,震惊到半晌都没有说话。
“这么说,喻氏是迟早会垮……”严叔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那时候,老爷肯定接受不了的。”
喻鸣丰见他如此伤怀,伸手拍着他的背,道:“严叔,喻氏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的确不想接手,不如彻底毁了。但喻开成他不会明白的,他那么自负,又如何能听得见我的意见?我早就放弃了和他沟通,喻氏唯一还值得挽救的,就是那四条化妆品生产线。我要做的,既是落井下石,也是重组资本,但那个场面必定惨烈,喻开成会拿我当仇人看的。”
严叔表情痛苦,激动道:“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闹到这种地步呢……”
“没事的严叔,如果他肯在我妈坟前认错,说不定我会考虑考虑如何挽救喻氏。但现在还不是时机,他也不可能答应的,所以……还是就这么算了吧。”喻鸣丰露出一抹讥讽,是对喻开成,也是对他自己。
严叔再无话可劝,只有嘱咐他凡是多加思考,给大家都留一线。
喻鸣丰嘴上答应了,但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也无从知道了。
严方氏拿着脸盘毛巾从外面走进来,见他脸色煞白,忙把东西放下,走过来让他躺下,“你这是怎么了?鸣丰不是来看你的,这么快就走了?”
严叔抓住她的手,忽然之间老泪纵横,“我帮不了他们了,帮不了啊……”
“你这是何苦,他们父子之间的事你早就不该管了,管不了的。”严方氏比他看的通透的多,“鸣丰是个好孩子,但性格有些偏激,需要有个人在身边多关心,多提点,才能慢慢软化。而喻先生太过固执,身边又没有个贤内助,反而都是些狐媚子,冲着他的钱才会跟在身边的。这样的日子哪里能过的好,他性子也软不下来,两个人又怎么可能好好坐下来谈呢。”
严叔做了喻开成一辈子的跟班,好兄弟,却要眼睁睁看着他变成一个孤独的老人。
“不行,我得出院,找老爷说说。”他说着就要坐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躺回去,哪儿也不准去!”严方氏凶起来也相当有气势,虎着一张脸把严叔按回到病床上,“有什么话也得等到出院了再说。现在医生说了,你的血糖还不稳定,没有控制住,必须多观察几天!”
严叔向来听老婆的话,只好继续躺回去。但心里沉甸甸的,根本没办法好好养病。
与此同时,喻开成在喻家老宅大发脾气。
三楼的几个美人近来有些不安份,樊小芸的死也对她们的心态造成了不少影响,有美人提出要离开,不想再继续过这种被人包养的没名没分的生活。
喻开成并非舍不得,而是觉得这样就放人走很丢自己的面子。但他最近没有吃补药,身体感觉大不如前,在那方面也不再生猛,便也只好在发完脾气后便放人离开。
他独自坐在书房生闷气,又听到保姆说喻楷丰生病了,心口越发疼痛起来。
“那赶紧送去儿童医院啊,还愣着干什么?司机呢,让他备车,你们几个都跟着一起去!”喻开成指挥众人,觉得心烦意乱。
养个婴儿怎么这么多事!鸣丰小时候不是挺省事的么?!
然而喻开成并不知道,当年的喻鸣丰生病的次数也多,只不过顾琳琅很少告诉他罢了。
喻楷丰被送到儿童医院,医生检查说是感冒了,而且还有些受惊。问孩子的父母呢?保姆支支吾吾回答不清楚,医生说要让父母来看顾,保姆为难道:“这孩子的妈妈刚去世,父亲心脏不好,所以就……”
医生也是没辙了,只好交代护士多关注一些。
喻楷丰才五个月大,也许是感觉到了母亲的离去,这些天一直都睡不好觉,半夜总是惊醒,喂奶也不吃,并不是饿了。感冒则是因为保姆太过紧张,夜里把暖气调的太高,让他流汗过后又在早上吹风着了凉。
医生强调了几遍,对孩子要照顾得当,不能关注过度,也不能太疏忽。保姆心理压力很大,只好保证以后会更小心的。
樊小芸的妈妈这段时间头疼的厉害,这天正好出门看病,市中心医院隔壁就是这家儿童医院,她开了药出门就看到几辆黑色轿车,晃了下神。
“他爸,你看这几辆车是不是很眼熟?”她不认识车牌,也不知道车型,但却记住了这几辆车的样子和颜色。
三表叔走过去看了看,也觉得有些眼熟,“是很像……不就是那天,我们在法院门口看到的车呀?!”
“对,这些都是喻家的车!”三表婶痛失爱女,这些日子想外孙都快想疯了。四除转了转没发现喻家的人,就和三表叔商量,“他们把车停在儿童医院门口,难道是丁丁生病了?!哎呀真可怎么好,要不然我们进去问问吧?”
“你知道丁丁的大名是啥吗?这怎么找。”三表叔有些害怕,“而且喻家有好多保镖,这么一靠近就会被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