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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再遇恩人(四)

这一番对话中,有两件事儿是伏翳万没有想到的。第一是风璃年幼时时常挂在嘴上的报恩,且不说他并不需要风璃为他做什么,就算有也不是她能做到的,而一个孩子的童言又怎么能当真。只是让他更没想到的是,风璃不仅将这件事儿认认真真的记挂在心里,还在他闯进蜀山禁地之后,在无法确认他身份的时,面对蜀山与他,选择了维护他。伏翳这样一想,不由自主的多看了风璃两眼。

风璃如今已有十七,脱去了稚嫩的外表,显现出了少女的气息。风璃小时候他并未察觉,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她的容貌、神韵,总有一丝宛若当年的她,所以当伏翳看到那一张亭亭玉立的侧脸有一瞬间他以为她回来了。

风璃见伏翳不在说话奇怪的转头去看他,这一转头却正撞上伏翳出神的双眼。风璃有一瞬间怔忡,但随即便沉沦进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红色,是的,是红色。是她记忆中那一闪而过的红如火焰般的双眸,她不知道伏翳怎么了,刚刚还是玄色的眼眸为何会突然就变了,但这妖异的颜色却让她十分想念。

她仿佛一下又回到了当年,回到她初遇他的那个夜晚,也是在森林中也实在篝火旁。

思绪陷入回忆,风璃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伏翳的。她这番呆呆的神情却让伏翳回过神来,他眨了眨眼,出神时不小心卸去伪装的火瞳又恢复原状。

风璃这时也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目光,正当她发愁不知该如何缓解尴尬的气氛时,却突然惊觉“糟了!我昏了多久?我们现在这是在哪里?”再次遇见伏翳她很开心,打从醒来思绪就一直绕着他转悠,直到她看到入夜的森林才突然想起来她从早上出门到现在还未归,小梓他们在湖边找不到自己,估计这会已经急死了。

伏翳看她突然这般惊慌失措皱了皱眉“你昏迷尚不足一天,我们现在还在九曲山中。”只不过他不想她太接近那个湖,所以带她走的远了些。

原本没察觉到还好,此时风璃心里有了惦念便越发心急,她担心妫梓找不到她便会去找白芨他们一起来寻她,白芨此时还在妫府等木寻风的消息,如此一来又要平添许多麻烦。

只是眼下她要如何安排伏翳呢?他为救她而来,她若要走也要先将他安置好,于是开口道“大哥哥你救了我之后要回去了?”

“回去?回哪去?”伏翳挑眉,这小丫头是要赶他走么?

“啊......就是从哪来回哪去啊。”风璃一阵语塞,之前他不是救了她就走了么?

“嗯,我暂时不回去,这段时间应该会跟着你。”

于是在半夜时分风璃领着伏翳回到了此时还灯火通明乱成一锅粥的妫府山庄。

话说在妫梓带着风璃前往山庄的当天晚上,妫老爷便将早已拟好的,心中尚为满意的女婿名单给老夫人送了过来。那名单里的每一个人都有详细的家室、背景、人品、才学等信息,就连画像都有。老夫人先自己观看了一晚上,然后一大早便叫妫梓过去与她一一细说。

妫梓的心中当然苦不堪言,但她什么也不敢说,只能默默的听着。好不容易挨到午膳时,她正要用与风璃一起用膳这个理由逃开时,碧霞却哭哭啼啼的跑来对她们说风璃不见了。

风璃虽然答应午膳前回山庄,但快到正午时碧霞见她还未回来有些不放心的又去了一趟湖边,不料人没找到倒是在凉亭边上发现了风璃脱下来的一双鞋。她当下一惊,忙在周围呼喊,但无论怎么喊都没有任何回应,这才赶紧跑回来禀告。

妫梓起先倒不是太担心,她知道风璃水性好,以为她可能只是游的远了点,于是便找了十来个家仆在湖边四处寻找。可直到傍晚都还没有风璃的下落,妫梓这才慌了神。

风璃看到妫梓的时候她正在老夫人哪里哭的梨花带雨的,见到风璃回来一把就抱了上去“阿璃!阿璃!你去哪里了?”

风璃抱着妫梓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些心疼,有些......心虚“阿梓,对不起是我不好,别哭了,你坐下来我慢慢跟你说发生了什么事儿好不好?”

风璃扶着妫梓在老夫人身边座下,然后又在老夫人面前跪下磕了个头“祖母对不起,让您老人家担心了。”

老夫人扶起风璃并没有生气只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然后又指了指风璃身后的伏翳问道“但不知这位是?”

风璃起身对妫梓和老夫人阐述了一下早上在映秀湖的大致事由,只言说自己有东西掉进湖里,她下水去捞却不小心溺了水,正巧碰上路过的伏翳,被他所救。因伏翳并不知晓她是山庄客人,所以便没有送回山庄,而是带着昏迷的风璃夜宿在了山林。

“我醒来以后与这位......大哥攀谈了几句,竟然发现他是我小时的邻家表兄。本是来九江办事的,路上听人说映秀湖风景就想去看看,却不料正好救了我。既是救命恩人,又是旧年同乡,这恩情我实在不能不报答,正好他在此处还没有落脚之处,便一起带回来了,希望祖母不要见怪。”自己早些年和他相处的经历让她早已习惯了,他会在她危难时来救她,但她却不会因为她留下。自从伏翳将龙眼交给她,她便也不再强求了,他要走便走,反正她总是要找到他的,所以当伏翳说要与她一起时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伏翳不走了风璃当然更开心,这对她来说简直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儿,说不定她的恩可以找机会报了,可是她要怎么把他带在身边却成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她思索良久觉的还是把关系说的贴近一点比较好,于是又是恩人又是表兄的说辞就这么顺理成章了。只是如此欺骗老夫人她心里也确实有些不太好过。

老夫人又岂是那般没见过世面的人,风璃的这一通说词骗的了别人,却瞒不过她,不过她也看得出风璃应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也没拆穿只是点了点头“倒是无妨,既然是你旧识,又对你有救命之恩,自然要对人家报答一番。家中地方甚大,你看着安排就好。”随后又对伏翳道“风璃多亏有你相救,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你且安心住下,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向妫家开口。”老夫人这言下之意便是,风璃有妫府罩着,她的事儿便是妫府的事儿。她的恩情,妫府自当会为她还。

风璃见老夫人竟对她如此,心的的愧疚便又多加了一层。一旁的伏翳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礼貌的道了谢,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见此刻风璃既已安全回来,老夫人便吩咐管事撤了还在外搜寻在家仆,同时也赏了所有外出寻人的人是十两银子。风璃对此十分愧疚,所以在得知老夫人要将碧霞逐出山庄时拼了命的为她求情。老夫人是个有原则的人,但自己认下的孙女儿头一次这么求她,她总不好驳了她的面子,最终也只是扣了碧霞三个月的月银。

碧霞怎么千恩万谢的不提,这场闹剧在老夫人这儿便算是过去了。夜已深沉,众人忙了一天此时也十分疲惫,风璃待老夫人和妫梓各自安睡后,又安顿好了伏翳她方才回到自己的卧房。

一夜的辗转反侧风璃睡的十分不安稳,她觉得自己的意识又回到了映秀湖,在一片漆黑的湖水中朝着一点白光游去。当她渐渐地靠近那片光晕时,发现那光晕竟一口玄冰棺散发出来的。冰棺中躺着一个女子,乌黑的长发披散着,双手交叠在腹部,看似十分安宁。只是不知是因为水流的晃动,还是那冰棺散发的光芒,风璃始终无法看清那女子的容貌,她不由的想靠近,想伸手去摸一摸那副冰棺,却突然感觉到身边一个黑影迅速靠近,待她回头之间一个血盆大口将她整个人吞吃入腹。

风璃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因为惊吓而急促的喘息着,她紧张的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在竹居的卧房中,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梦。她抚着剧烈跳动的心口缓了缓神,觉得自己白天大约是真的被那个什么镇水兽给吓到了,晚上才会做噩梦。抬头又看了眼窗外,天依旧黑的深沉,看这样子她莫约只睡了半个时辰。

重新躺回床上,风璃细细回想了一下刚刚的梦境,她白天在湖里的时候湖水并不似梦中那般漆黑,她也并未发现湖底有什么亮光,但是,当她在梦中见到那个冰棺中的人时,那种熟悉的感觉与今天在湖里时感受到的一模一样,难道?真的有人被葬在湖底?

风璃心中一叹想到若是木寻风在就好了,他博闻广识,关于映秀湖的事儿定然也知道一二。但木寻风至今还没有消息,也不知究竟何时会回来,如此一想她的思绪又不自觉的飘到了如今还下落不明的两人身上,胡思乱想了一会终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早,风璃被一阵“咚咚”的敲门声吵醒。妫梓天还未亮就从她的卧房一路小跑到风璃房中,昨夜她实在是有很多事儿想同风璃说,但当时夜已深又在老夫人面前,她实在无法开口。此时一见到风璃她立刻紧张对她道“阿璃我们必须要赶紧回府里去了,再留在山庄祖母恐怕都要为我把夫婿选好了。”

风璃一听也是一惊“怎么这么快?不是前天才提了这事儿么?”风璃觉得就算老夫人着急,这事儿至少也还要准备上一段时日的。

妫梓摇摇头“如今看来这个事在我回来之前祖母和父亲便已商量好了,昨天你不在,我一早上都在看父亲和祖母选好的中意人选。阿璃,怎么办你快帮我想想办法。”

风璃明白妫梓此时的心情,可这件事就算逃出山庄回到妫府,没了老夫人还有一个妫老爷在,这又有什么意义。她拍了拍妫梓的肩膀对她道“我看这样吧。小梓你先留在山庄,祖母她不是要你挑选人选么,你想办法拖延一下。呆会等祖母用完早膳我去与她辞别,就说白师兄找我,我要回妫府一趟。我回去之后会立刻叫师兄想办法,只要他肯帮忙,你的危机就算解除了。”

妫梓有些犹豫她怕白芨不肯帮她,可眼下如果白芨不帮她也没有人能帮她了,她看着风璃忽然转念一想,这件事是风璃开的口他或许会帮呢,于是点点头答应了。

风璃离开山庄自然要带着伏翳一起走,风璃虽有一肚子的事儿想问,但车外有马夫,她实在没法开口,加上伏翳本来就是个寡言的性格,两人在回程的路上各自沉默。

同样的路下山比上山自是快多了,不到晌午他们就已进了九江的城门。但却不知发生了何事儿,今日的城门口竟围堵许多人,车夫呵斥了半天终于将马车赶入城里。当风璃终于走进妫府大门的时候却被告知白芨等人已不在府中。

“什么?离府了?怎么他们离开妫府都未告知我们一声?”小白师兄做事向来稳重的很,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儿?

府里的下人看风璃脸色不对忙解释道“风姑娘莫要着急,昨日上江县传来消息,说是城里好几户人家都染了怪疾。他们那里的大夫都束手无策,便四处寻找高人,告示都贴到我们城门口了。几位道长知道此事,天不亮便过去了,这会怕是早已到了。”

难怪刚才城门那聚集了那么多人,原来是被告示吸引了。只是如今白芨不在,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回来,妫梓那里又十分紧急,恐怕拖不了多久。

那小厮见风璃面有急色,便又开口说道“风姑娘若是有急事倒也不妨,上江县离我们这里不远,一个时辰左右就到了。姑娘可让刚刚送你们回府的陈伯带你们过去。”

风璃一听心里十分感激,匆匆道了谢又一路赶往上江。自晨起用过早膳后风璃便带着伏翳一路赶车,她出门时觉得路途不远便也没带什么干粮,此时已过正午两人连同陈伯皆是粒米未进,风璃十分愧疚的看着伏翳“大哥哥,实在很抱歉,累你陪我到处跑。”她本想将伏翳留在山庄,但问了他的意思,他却是想跟着她的,所以就一并带着走了。

伏翳此时正在车内闭目养神,闻言睁眼看了风璃一眼道了句“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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