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老夫人要与妫梓谈些什么风璃便也想到妫梓的心情恐怕也不会太好,所以她并没有马上出门,而是坐在房中等妫梓回来,既然要去湖边散步不如叫上她一起出门,她也可以宽慰她一番。
风璃在屋里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没等到妫梓却等来了丫鬟碧霞的第二次相请。她言说妫梓传话让风璃不必等她,她约莫要到用完午膳方能走的脱,只叫风璃跟着碧霞自去玩耍,不必管她。见她如此说,风璃也不好推据太过,于是便跟着碧霞等人一道去了。
映秀湖离山庄不过百尺,但其方位实在山庄的正后方,若是从山庄正门前去却是要绕好大一段路的。碧霞对风璃稍作解释便带着她走了山庄的偏门,也就是兰园东北角的一个小门。按理来说一个如此大的世家,哪有丫鬟带着客人走偏门的道理,但这其实都是妫梓的意思。她小时候因为偷懒便时常让家仆带她这般走,她觉得那偏门省时又省力有何走不得的,便特意吩咐碧霞带风璃走的那条路。
风璃其实也不大在意,她从小打到最不在意的便是这些繁文缛节,在上山的规矩就多的让她极为不适应,好容易下了山,她也是乐得自在。
出了偏门风璃便看见一条小路蜿蜒而上,这条路一看便知是时常有人走动的,路面泥土坚实光洁,但左右两边却杂草繁盛。一行人顺着小路走着,不多时风璃便看见了远处那一片清灵的湖泊,湖面如镜倒映着晴天白云。
风璃越走越近,映秀湖渐渐地被她收入眼底。她从未见过如此清澈的湖水,也从未见过倒影在湖水中的蓝天竟比真的天空还要澄澈,一阵风从她耳边扫过,吹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波光,她不自觉的被眼前的美景吸去了心神。
碧霞见到风璃一脸看傻眼的神情不由得在旁边噗嗤一笑“奴婢就知道第一次见到映秀湖的人都会有这种反应,风姑娘快收敛一下心神,我们在往前走走,我家老爷在前面的湖面上修了个亭子,你站在亭子里能更好的观看美景。”
风璃被她笑得颇有些不好意思,顺着碧霞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果然在湖上有个小亭子,离岸边不远,顺着木桥便能上去。
妫老爷当初建这座亭子原本也是出于私心,他喜爱这美景,也想置身于美景之中。但这座亭子他建好后并没有找人将它封起来,而是大方的与所有人分享了,不管是专为这美景而来的人,还是路过此地的猎人,皆可以在这里小憩一番。
碧霞将带来的茶果糕点一一摆在石桌上,风璃落座后为自己倒了杯茶,淡淡的清香和草木的芬芳一同入鼻十分的沁人心脾,风璃泯了一口,茶水的温热熨帖着全身,看着眼前的风景,她觉得此时的心境也似这湖水般平静无波。
风璃不是一个习惯被人伺候的人,虽然此时她觉得十分安逸,但身后总站着那么一两个人让她觉得略微有些不自在。她转头看向碧霞对她道“我想在这坐一会,碧霞姐姐想必还有事要忙,不必陪我了,我喝会茶吃会点心,午膳前会回去的。”
碧霞知道风璃应是不想被打扰,但就这么离开也有些不妥,是以有些犹豫。风璃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于是再三请求保证,才终于劝动碧霞带着其他仆人先回了山庄。
他们一走,风璃立时便放开了,脱了鞋子坐在亭子边,一会逗逗湖水中的鱼,一会用脚撩水起来,毕竟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如此竟玩的不亦乐乎。
待她终于玩累了,便靠在身后的一根柱子上仰望天际。突然像想起什么从脖子上拽出一个球状物体,那物体表面被藤草编织的网包裹着,里面隐隐泛出金光,此物正是两年前伏翳留给她的龙眼。
这些年来风璃无时不刻不将它随身佩戴,为了不被蜀山的人发现她几乎从不将它拿出来。只有偶尔的夜深人静,她心情不佳的时候,才会对它倾诉一番,就好像那个龙眼便是伏翳。
眼下不在蜀山,四周也并无旁人,风璃取出那颗泛着金色流光的珠子,爱怜的用手抚了抚喃喃的对它道“又是几年过去了,不知大哥哥可还好?我如今虽是下山了,但还未到能独当一面的时候,而且初次下山便遇见十分棘手的事儿,让我觉得我依然是一个十分没用的人。如今想来也不知我当时决定只学医术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坚持错了。”
其实风璃并不是一个资质十分差的人,她也并非只在医术上有天分。她在蜀山上的种种表现其实是源于心里的一些担心,她担心如果她什么都学了,什么还都学的特别好,万一将来掌门不让她下山她该怎么办,她只想学好了医术就下山和风凡一起生活,当然还有报恩。
其实不怪风璃会有这种想法,因为对别人来说上蜀山本就不是件容易事,上来了便不打算走了。所以风璃见到的蜀山弟子除了任务、历练下山,其他时间都待在蜀山,经年累月都不回家的。风璃并不知道蜀山有俗家弟子一说,如果不愿修长生,想回家娶妻生子也是可以的,妫老爷就是很好的例子。
但风璃心底也觉得自己学了就走其实有那么一点忘恩负义的意思,所以自己有什么想法也不好问出口,她不问自然也没人会主动跟她说,这才造成她偏科严重的事。
风璃一边想着,一边无意识的把玩这手里的东西。眼见天色不早,她也该收拾收拾回去了,正欲手上的那颗珠子戴回脖子上时,一只黑色大鸟忽然从天而降,直扑风璃面门而来。她一惊还未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本能的伸手挡在面前,那黑鸟却伸出利爪抓住了她的胳膊,她吃痛一声连忙用力一甩,将那只黑鸟甩了出去,但是被甩出去的除了黑鸟还有她刚刚在手心把玩的龙眼。
只听“扑通”一声珠子落水,当风璃反应过来她做了什么的时候整张脸瞬间惨白。那是大哥哥留给她唯一一个和他有关的东西,更有可能是这辈子唯一一个能让她再见到他的东西,那珠子对她是何其重要,不能丢的。
风璃并不知道为什么这只鸟会突然攻击她,但她此时已无暇顾及那些,想都不想便纵身一跃,便朝那珠子落下的地方跳了下去。
这时一个人影从岸边的树后闪出,她看着风璃跳入湖水皱了皱眉,然后对着肩膀上停着的黑鸟道“你抓她做什么,只要把她手里的珠子抢过来就好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罢转身离去。
五月的天气虽已逐渐温暖起来,但湖水仍有一丝瘆人的凉意。珠子掉落的地方虽然离岸边不远,但也有些深了。风璃的水性其实还算是好的,因为很多药材的取材之地都在湖海之中的缘故,她在蜀山的时候便跟着药阁的师姐们学过泅水,只是风璃并无灵力,便无法使用闭气之术,没有术法的支撑她在水下的时间最多不超过半刻。
但庆幸的是因为湖水清澄无比,再加上此时已快接近正午,阳光此刻正好倾洒在整个湖面上,风璃在水下看东西倒也看得清楚。湖水下没有暗波,水流的速度也近乎于平静,风璃瞅准了珠子掉了的方向,很快便找到了。
重要的东西失而复得风璃一颗悬在半空的心总算落了地,她浮上水面仔细检查了一下,确认那珠子没有任何损伤后将它重新带回了脖子上,正欲游回岸边时,忽然水流中有一股暖意沁入她的身体,袭上心间,那感觉温暖中带了带了些哀伤,强烈的熟悉感让她的心猛然抽痛了一下。
风璃回头向湖心看去,她隐约感觉到湖底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吸引着她,召唤着她,让她不自觉的向那股力量游去。她正游着忽然感觉脚踝处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将她缠住了,那东西软软滑滑的,将她的脚踝越缠越紧。她心里一惊暗道“莫不是遇见水蛇了?”随即在水中蜷起身子双手向脚下摸索,但还未及触到脚踝,那缠着她东西突然发力,将风璃拽进湖水中。
这突然的力道让风璃措不及防“啊”了一声,呛了一口水后她赶紧闭气,那东西移动的速度很快,水流使她无法睁开双眼,但她渐渐觉得自己周围的湖水越来越冷了,看起来这家伙是要将她拖到湖底啊。
风璃在水下的时间本就有限,加上刚刚下水时并未做好充足的准备,眼下胸口已有憋闷之感,若是不赶紧上去,会不会被脚下的东西吃了她是不知道,但会淹死是肯定的了。如此一想她便开始奋力挣扎,用另一只脚使劲往缠住她的东西上踹,但无论她怎么折腾,那缠住她的东西都没有丝毫的松动之意。
此时她的憋气时间也将到极限,危难之际忽然想起了脖子上的龙眼,连忙从怀中掏出,可眼下她在水中,那龙眼还有些坚硬,单凭她的手劲根本无法将它弄碎。在失去意识之前她心中不由得苦笑一声,真是天要亡她。
再次睁眼的时候风璃只觉得眼前一片火光,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就在她愣神之际身边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醒了。”
风璃在听到这个声音时浑身一僵,下意识的摸了摸怀里的龙眼,发现它完好的挂在怀中这才有些难以置信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伏翳此时正坐在她身边的火堆旁,见她醒了皱眉问道“你为何来这里?”
风璃指了指周围有且不确定的回到“下…下山历练。”
伏翳挑眉“你们蜀山……弟子都是到湖里历练的?”
风璃闻言脸一红忙解释道“不…不是的,我不小心把你送给我的珠子掉到湖里了,为了捡它我才下的水…我不知道那湖里有…”说到这里她方才缓过神来“大哥哥你又救了我一次......”她这个恩情这辈子估计是报不完了。
伏翳没回答只是看了眼她的胳膊道“你胳膊有伤,血腥味唤醒了这湖里的镇水兽。”
风璃了然的点点头,她抬手看了看胳膊,却不见之前被黑鸟抓伤的伤痕,风璃知道这肯定也是伏翳做的,可是她有些不解“我明明没有将龙眼弄碎,大哥哥你是怎么知道我有危险的?”
伏翳淡淡道“幻海青龙本就是海龙,龙眼入水后里面的鎏金会变成液态的。我看那龙眼有异略一探查,便知你落水。”
风璃闻言取出自己的龙眼看了一看,发现她跟之前并没有什么两样,疑惑的抬头。
看出她的疑惑伏翳反而有些不解“怎么?你佩戴了两年都没发现此事?”
风璃摇了摇头“我在蜀山时并不长将它取出去来观察,我怕......”说道这里她猛然收了口,风璃并不知道伏翳到底是什么身份,以前虽有猜测,但猜测毕竟是猜测,而他她留给她的东西不被发现才是最安全的。
“怕什么?”伏翳对她未说完的话显然很感兴趣。
风璃咬了咬下唇,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怕长老们发现此物会追根究底,知道你曾...”曾救过她,在蜀山的禁地救过她。
伏翳闻言高深莫测的哦了一声“你怕他们发现我?为何?”难道这小丫头已经觉察到自己的身份了?
风璃点头“嗯,我怕他们发现你。无论你是谁,出于什么原因,能如此无声无息的进入那里,若是被发现只怕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她曾经也有一段时间十分纠结伏翳的身份问题,但后来渐渐地明白,无论他是什么身份都不能影响她要报恩这件事。而他能如此悄无声息的进入蜀山的结界中,不管是谁这对蜀山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隐患,所以她不能让他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