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平阳王引以为傲的女人无数,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炫耀的。”阮清全然不顾司徒景的脸色,继续说道,“一个男人最重要的不是得到多少个女人,而是不论贫贱富贵与否,丑陋英俊与否,都能得到那个女人的真心。如果平阳王没有这样的身份,没有这样的容貌,你,能保证身边还有这么多女人么?”
“嘶——”明显可闻的倒吸冷气声。
司徒景脸色未变,然而狭长的眸中已是一片阴郁,随在身后的大勇连忙上前低声道:“爷,今日您是东陵的贵客,可别因这个女子失了身份。”
这时,只听得随着“叮”的一声清响,唱礼太监已长声道:“酉时三刻已到,请各位宾客入席——”
等候在休息处的夫人小姐们纷纷起身,在太监的引领下鱼贯而入,不乏有女子悄悄给司徒景暗送秋波,期待能得到他的相邀同席而坐,怎奈司徒景兴致全无,朝阮清哼了一声,大步越过众人先行而去,徒留一地破碎了的琉璃心。
“阮将军,请随奴才到里面入座。”专侍王侯大臣们的殿前太监抹了把汗,恭敬地上前打礼。
数十道诧异的目光递了过来,直到此时,那些先是嘲笑后是怨恼的小姐们才明白,她们刚才得罪了什么人。
阮清却并不在意,由太监一路引着入内,并不打算与这些女子计较。
宁天歌眼见着司徒景在阮清那里惹了不痛快,如今见他就在自己旁边一席沉着玉面坐下,右手微一用力便从墨离手中挣脱出来,笑眯眯地拱手说道:“王爷若是能让阮将军折服,小官可就要打心眼里佩服了。”
“小爷要你这迂腐酸儒的佩服做什么!”司徒景一脸的不耐,一副‘别惹小爷’的模样,顿了顿,又道,“就那样的女人,白送给小爷都不要。”
宁天歌笑笑正要答话,却见宁采诗没有在规定的席位坐下,而是朝这边走了过来,心里一动,回头朝墨离别有意味一笑。
墨离长睫轻轻一阖,再睁开时眸中潋滟流光已敛去,一双漆黑的墨眸宛若镜湖平静而深沉,一丝笑意习惯性地浮在唇边。
眼前光影一暗,女子的脂粉香气扑入鼻息,宁天歌缓缓抬头,笑而不语。
“殿下。”宁采诗朝墨离满怀情意地唤了一声,然后转向她,语气便淡了许多,“大哥,麻烦你换个地方坐吧。”
宁天歌淡淡地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妹妹喜欢你这个位子,想跟你换换。”宁采诗见墨离笑吟吟地并不表态,更是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优越感,抬起下巴从高处俯视着她。
“那得问殿下的意思。”她侧头一瞥,将问题抛给事不关己的墨离。
宁采诗抬手拂了拂头发,“这还用问么,殿下肯定是同意的。”
“哦?”宁天歌漫不经心地看着墨离,这男人大可同意试试,她虽不在乎谁坐这个位子,但若有人要强迫,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宁主簿与宁小姐是兄妹,一家人又何必说两家话,你们商量着办就好。”墨离回视着她的眸光,笑容可亲。
果然是只狐狸,够奸诈!
宁天歌暗骂一句,随即咳了几声,略带歉意地抬头说道:“不是大哥不想跟妹妹换,实在是大哥身子未愈,体虚乏力走不动路,这换位子的事,就罢了吧。”
“不行。”宁采诗见墨离的态度,更加确定他对自己的特别,以为他不过是碍于众人不好开口而已,气焰便涨了起来,伸手就去抓宁天歌的胳膊,“大哥若是起不来,妹妹帮你。”
宁天歌看着她的动作,眼睛微微眯起,眸底神色好似一只即将发怒的豹子。
宁采诗既然铁了心地不要这面子了,她不介意推波助澜一把。
“啊……”一声惊呼,身子一斜,她整个人便顺着宁采诗的力道往旁边倒去,宁采诗未料到她这么不经触碰,不经呆了一呆,这一愣神的功夫,只听得砰的一声,她已倒在地上,痛苦地皱起了眉头。
“怎么会这样……”
“这宁大小姐也太不知轻重了,怎么说宁主簿也是她兄长……”
“没错,没想到宁相为人谦和,她的女儿竟如此,唉……”
周围窃语声四起,宁采诗脸色又红又白,有些不自在地觑了眼墨离,墨离却已推开椅子起身去扶地上的宁天歌。
“宁主簿,你可还好?”
见他满脸关切,宁天歌忍着撕开他面具的冲动,虚虚地说了声还好,便将整个人的份量都落在他身上。
压死你,叫你做戏!
“宁主簿,没伤着哪里吧,可要叫太医看看?”似乎有些耳熟的声音却在她意料之外,一抬头,竟是原本坐在对面的太子墨承。
除了第一次进宫之时见过之外,这算是第二回见面。
“谢太子殿下的关心,没那么严重,只是感到有点疼痛罢了。”她露了个勉强的笑容,又因他所说的太医而向冉忻尘看去,正好看到他甚为严肃地看着她,双手撑在桌面上,是个欲起未起的姿势,此时被她的视线一碰,便迅速而生硬地转过脖子看向了别处。
不禁莞尔。
“迂腐酸儒,你真的没事?”司徒小爷难得露出关怀之色,见她脸色苍白唇无血色,心头没来由地一阵烦躁,扭头就要骂宁采诗。
还未骂出口,那里已有人冷声道:“小小女子,不知高低进退,长幼无序,家兄有恙非但不知怜惜,反而出手鲁莽致其摔倒,你还配站在这个地方吗?”
阮清!
“你,你管得着么。”宁采诗在众多异样的目光中已无颜面,哪里还经得起别人这样指责,此时不管对方是何身份,便冲动了回应过去。
“要说管,我当然管得着。”阮清冷笑,“只不过殿下尚且在这里,要管也得有个上下之分,但凭殿下定夺便是。”
简单的一句话,说得不卑不亢,有情有理,宁天歌却微微笑了。
阮清非但行为处事巾帼不让须眉,便是观察事物,也是一等一的敏锐,她显然已经看出墨离之前的态度,现在把事情推还给他,便由不得他置身事外,隔岸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