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诗儿不懂事,冒犯殿下了。”宁二夫人已在此时急急赶了过来,朝宁采诗沉着脸说道,“还不快向你大哥陪个不是。”
宁采诗抿着唇,只是盯着地面,执拗地没有开口。
要她向宁天歌陪不是,不可能!
“你这孩子……”宁二夫人攥着宁采诗的手,重重地握了握,有了丝火气。
“罢了,宁小姐年轻气盛,犯点小错误也是难免的,夫人还是带宁小姐回座吧。”墨离绝对称得上是个合格的和事佬,本着以和为贵的精神,半句重言都没有就送走了期待留她一留的宁小姐。
没有忽略宁采诗眼中的恨意,宁天歌忽地笑了,视线越过司徒景,落在与他相邻的席位上,那里是晗月的位置,作为他国公主,自然与司徒景的待遇相同,不会与众臣的家眷排在一起。
晗月正朝这边望着,见她看过去,也不掩饰眼中的那抹幸灾乐祸,显然还记着上次的仇。
好吧,别人要记仇她没办法,她却想给人一个想要的机会。
她抬手招了招,笑容尽可能地和善,晗月一怔,搞不明白她的意思,确切地说,是不明白她叫自己过去的意思。
难道她俩的仇真有这么大么?宁天歌见晗月两眼审慎地盯着她,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有些无奈,只得又招了招手,站立不稳地靠着墨离,极为诚恳地说了句,“公主,请过来一下。”
“公主,不能过去。”站在晗月身后的朱秀用仇视的目光瞪着宁天歌,十分坚定,漏风的声音有些滑稽。
“不过去,他就会认为本公主怕了他。”晗月高傲地站了起来,“本公主就过去看看他到底要耍什么花招。”
夜色如墨,沉冷似水,宁天歌出暖阁,绕御苑,穿回廊,直到人声渐稀光线转暗,方渐渐收了脚步,缓缓回身立于廊沿之下,远远眺望那灯火通明处,无声地勾唇一笑。
借口身体不适,为难地表示了不能随侍墨离身侧的难处,又托晗月公主代为陪伴,虽说成全了晗月的一心想与墨离亲近的愿望,最终目的却是为了使自己顺利脱身以便行事。
只记得当时晗月一脸惊讶,眼神复杂地看了她半晌,而墨离则微笑不语,既然不说反对,那她就自动转化为默许。
今夜机会难得,她不能白白错失。
她曾让宁桓画了一幅皇宫的地形图,对于宫内的布局心中有个大致的了解,太医院那边不急,很快就到了让冉忻尘复诊的时候,以后还有机会,但兰妃的旧殿必须在今晚去探一趟。
只是那旧殿被列为宫中禁地,平时鲜少有人过去,而宁桓这样的大臣更是对那里不熟,因此她知道得并不详细,只能慢慢摸索。
脱去身上的白色轻裘,底下是不同于往日的青色锦袍,在夜色的掩护下不会被人轻易发现,宁天歌将轻裘用一块黑色的布包好了系在身上,凭着记忆中的地图在宫中穿梭行走,好似一条水里的鱼,无声无息。
虽说今日宫宴,多数太监宫婢都去了筵宴之地,然而由于进宫人数众多,戒备反而更为森严,守卫的禁军比平时多了一倍,她一路在宫墙殿檐上行走,避过来回巡逻的禁军,最后来到后宫北侧偏僻荒凉之处。
据她所掌握的消息,这里曾是皇宫中最为堂皇之地,当年的兰妃所受圣宠无人能及,只可惜好景不长,后来不知发生了何事,皇帝雷霆震怒,再未涉足漪兰殿,一应用度削减至最低,太监宫婢全部撤走,兰妃的地位一落千丈,这里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冷宫。
几年之后宫里传出消息称,兰妃重病不治身亡,然而不久,皇帝便以伺候不得力为由处死一大批人,兰妃所在的漪兰殿血流成河,白雪遍染,此后,漪兰殿更是成了宫中之人忌讳之地,再也无人踏入。
那年,墨离十岁,也是她来到这里的第六年。
当年事情发生之时,她正好被送到无崖山玄真老人门下习武,也是过了很久才知道兰妃去世之事,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事有蹊跷,因此就算无人委托无觅阁查访此事,她亦会找机会寻求真相。
月光惨淡,凭借极佳的视力,可以看到殿门的红漆已斑驳不堪,门角上残破的蛛网在风中翻飞飘摇,欲掉不掉,有着说不出的凄凉。
宁天歌没有去推大门,而是足尖一点,直接从围墙上跃了进去。
面对这样破败的门,她不得不谨慎点,发出吱嘎刺耳的声音还是其次,就怕不小心一推之下,那门就跟烂木头似地摔在地上,那可真得招了人来。
院子里的光线跟外面相差不多,遍地都是枯败的烂草与杂乱纠缠多年未修剪的花枝,入目一片荒凉,她站在那里,看着一扇早已没了窗纸的窗扇在风里摇晃着,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一时挪不动步子。
自古帝王多薄幸,就算昔日风光盛极一时又如何,还不是落得一个红颜薄命的结局。
站了片刻,忽听得围墙外有些动静传来,她凝神听了片刻,是人的脚步声,还是往这边而来。
是路过,还是入这漪兰殿?
多半是路过,毕竟这漪兰殿不过是座废弃的荒殿,有谁会来?
但不管是哪种可能,她都不敢大意,当即抬头打量了一下,飞身隐于殿檐下。
梁上厚厚的灰尘随着她的落足而飞扬起来,伴着木头腐朽的气息直冲鼻腔,她屏住呼吸等着灰尘的散去,眼睛锐利如鹰紧盯着大门的方向。
“嘎——”紧闭的大门被人推开一个口子,一个人影闪了进来,又极快地将门重新掩上,然后站在那里左右观察了许久才缓缓走入,可以看出来人极为谨慎。
宁天歌凝足目力望去,见那人一身宫女打扮,臂弯处挎着一只篮子,径直走到她隐身的殿前,默立了一会儿才从篮子里取出一些东西放到地上。
看着那些东西,宁天歌眉梢微微一挑。
她还真没想到,在这个人人都往热闹处聚拢的晚上,竟有人会来祭拜这个被皇帝打入冷宫的兰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