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姐,又见面了。”门外,祝助手带着一批虎虎生威的男人兵临城下,那阵势,大有故人买凶的意思。
拉上门,我也作熟视无睹状,走出去,单看他可憎面目。
“林小姐既然已经想通了,那就签了吧。”人说着又要掏合同。
想通……
呵,梁非白这是要将我逼上梁山了。
苦笑着摇头,“除非他亲自来,否则我不会签的。”
原来这个男人是真的要与我抽刀断水,如此不念旧情,倒也不失为好,只是他千不该给我这最后一击呀。
想我此般弱不禁风,如何消受?
祝助手脸色平平,我看着,还真是谁的人跟谁像,这梁非白表情不多,连助手都成了一标准面瘫。
他努力翻开公文包,拿出合同来,“林小姐不防先看看这个。”
印刷墨水的味道罩满了鼻尖,一份新鲜的协议书落到我手里。
白纸黑字,梁非白在市中心租了一间公寓,已经付下两年租金,只要我肯签字,协议立刻生效。
不等我说话,祝助手走近一步,风光无限。
打狗看主人,随着梁非白如今对我态度上的疏冷,他也甚少客气,“因为林小姐一个人的事,我们L.N已经耽搁了许多时日,你也知道这片地方迟早都要归为商用,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还希望林小姐不要再固执的好。”
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谁都知道是时间的问题。小到吃穿住行,大到生老病死,哪一样不是时间的问题!我也不是不想让他梁先生赚这个钱!我也有苦难言!
他们想赚钱,我也想生存!
“老人家禁不起折腾,你回去告诉梁非白,他要么见我,要么没得商量!”
“林小姐,好话说到这里,该说的都说完了,您现在不搬,到时候施工队一来,强行拆迁,恐怕您更为难。”
施工队……强行拆迁?
呵,那就试试,他梁非白要是敢,我也不介意鱼、死、网、破。
然而。
梁非白是的的确确晾着我了。
手机无论怎么打,永远不在服务区。
偏偏这事我已经让梁非白露骨的讽刺弄得没法求聂子远帮忙,他瞧不起我依附男人,依附他兄弟。
我又恰好有那么一分骨气,不能求聂子远,只得告急非音。
两天后。
市里的一家咖啡馆。
非音和欧阳已经先到,远远看着他们如少年郎般依偎在一起的情形,只觉得光阴似箭,曾经青春,身旁似乎也有那么一道影子……
见我到,非音迎头就笑道,“你跟我哥死灰复燃了?”
和欧阳打了声招呼,坐下。
平静地摇头,“只是找他有事。”
非音莞尔,“好吧,我哥半个小时后到,我们先说说话,阿姨最近怎样?”
“还是老样子。”
“别愁眉苦脸的年年,阿姨是好人,好人有好报。”
她看向欧阳,“你快去帮年年点杯卡布奇诺。”
欧阳一走,非音这才神经兮兮地说,“其实你不找我,我也打算找你了。”
“……”
“就上次电话里跟你说的郝博,他到江北来了。”
“你想说什么。”他来江北又如何,我的悲苦,只他一人亲眼目睹,过去的事,不轻不重已经放下六年,我也不想再横生怨怒。
“你就这么个反应?,亏我还一直觉得你俩是生死之交。”
是又怎样。
“他呢人虽然从牢里出来了,却是本性难改,前不久我还看他跟人打架。”她说完,自觉失言,慌乱捂住嘴。
对着我炯炯的眼,她泄气,坦白道,“其实这些年郝博都在牢里,我找人问过了,不久前才释放的。”
不久前才释放……
呵,牢狱之灾。
尽管我知道郝博这一生中,总逃不过一场牢狱,却不知他这些年已经在受罪……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我明明告诫过他,偷鸡摸狗可以,绝不能杀人放火强抢民女,他到底有多背,怎么偷个鸡,摸摸狗,还能跳进监狱里?
还想问点什么,欧阳已经端着咖啡出来。
“你们在说什么,两个人都一脸凝重样?”
没办法,欧阳一直拿郝博当情敌,非音是绝对不肯在他跟前提郝博的。
不一会儿,眼看时间马上就到,他俩个便先打道回府。
我坐着,看咖啡店的服务员端茶倒水,穿戴着特色的服饰和帽子,别有情调。
楼下,一辆豪车慢慢靠近,玻璃窗里深蓝色的影子缓缓摇入眼帘。
梁非白草草地将车搁路一旁。
匆匆地,他迈着梯子,凝着一口笑容上到二楼,眉清目秀,英姿飒爽,只是看到我,那笑容陡然间凝固。
两两相望,情仇爱恨尽在不言中。
顿了顿,他这才认命地走过来。
一只纤长的手从裤袋里抽出,落在雪白的公主椅上,人却未坐,只勾唇道,“我早该知道,非音是站在你那边的。”
“孰是孰非,不过一直都是你一个人在执迷不悟。”
他不说话,唇角放下来,似默认,却不表态。
“既然来了,就坐下吧。”
我这边才说完,他下一刻便转了身。
几步走远才回头,对上我发怔的眼,凝然蹙眉,“有事到车上谈。”
车上。
“怎么,对我的安排不满意?”他一边启动车子。
注意到他车前的导航仪,我略表欣慰道,“这么多年了,还是不认路。”
他紧抿唇,斜眼射过来。
我道,“你安排的很妥当,只是很难过我爸那关。”
他摇头轻笑,“我以为你这关会更难过,既然你都接受了,你爸又怎么会是问题。”
本性如此,他还是这么的骄傲,骄傲地不知天高地厚。
“我爸这些年,橱柜生意做惯了,如你安排的住在公寓里,压根没法干事,你说他怎么会同意。”
闻言,他扫眼看来,皱眉若有所思,终是默了声。
车子徐徐驶着,不知被他开去了哪儿,看着窗外向后飞驰的事物,我道,“不是要阻止你盖写字楼,我只是……可不可以等再过两年,我想——”
“你想什么?再过两年你知道这世界变成了什么样?谁建功立业名垂青史,谁富豪榜上有名?别以为我容忍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他忽然斥道,怒火焚身。
两手绞在一起,原来这便是他作为商人所谓的利欲熏心。
心平气和的,哀求他,“你可以先在其他区域盖着,这世上除了江北,也有大片的地方适合盖写字楼,你——”
飞速的车子猛地停下。
迫于惯性,头直接撞上挡风玻璃。
耳畔旋即传来一道冷声,“下去!”
我偏头,看着他,一动不动。
他眈着眸子虎视过来,眉间紧巴巴地皱着,隐忍渤怒的样儿,猝不及防,他大手一揽,直面扑来……
“唔…”
唇重重地被撞上,齿间契地合缠绵,相濡以沫,蛮力压碾,那鲁莽的舌头须臾间已漫山遍野,野蛮地扒开牙关,长驱直入,挞伐万里江山。
仿佛吃人的怪兽,他只不停地啃噬。
抵抗他忘乎所以地蹂躏……
想想以前,他是何等的风度翩翩,他先让我闭上双眼,欣赏一阵后才肯一点一点地贴近,轻轻地搁下自己的唇,慢慢地,等水到渠成。
吻罢,他气也不喘,心满意足道,“或者你说的对,我可以缓两年。”
就因为一个吻。
他成全我。
不管唇上的热辣,我直视他,“你说话算数。”
窗外金黄的光线射进车内,他熠熠的星眸焦灼着看过来,似别有意味,张张口却欲言又止。
不堪打量,我垂下头。
他收回目光,轻哼一声摇摇头,一边从裤袋里摸出烟。
“没有这么简单。”他语气冷然。
要真没那么纯粹,可我难道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值得他惦记的么……
我已经连带整个人都给全了,他还需要什么呢。
“你来我公司,帮我搞定北海的工程。”他说道,喷出一袭香烟。
“……”
我愕然他这次的交易未免太没有杀伤力……还是,我已经给他弄得有了自虐倾向?
浓稠的香烟覆盖了车里鼻塞的空间,我难受地咳,在犹豫后点下头。
他拧灭烟蒂,拉下车窗,“北海的工程要是拿不下来,这边是照样开工的。”
照样开工……
也就是说,那个北海项目,我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了。
可怜才出校门的我,一无经验二无人脉,这事放我身上简直见始知终,不出意外必然完败,他此番轻巧地将重担扔给我……谈何容易,不得不怀疑其间存在戏弄的成分。
看他一副没得商量的脸色,我也心中一定,“我答应你。”
然而一直说不会到L.N上班,如今伸手打自己的脸,那贱贱的滋味当真……
回到家,老妈问我找到工作没有。
我点头。
老妈出乎我意料,异常地兴奋,连夸她女儿聪明能干,一找就找到,换了别人十天半个月都可能在喝西北风。完后又扒着问我什么公司。
“我是建筑设计出身,当然在建筑公司。”
老爸听着,问,“待遇怎么样。”
“……”这个还真没问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