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学业没有想象中的繁重紧张，尤其是对文科生来说，周末少了成堆试卷的烦恼倒有几分忙中偷闲的惬意。
程美丽的男友刘尔在六里一家酒吧做调酒师，我起初听说是酒吧有些惊讶，程美丽好歹是家境不错的独生女，怎么会交一个在社会混的男友，不过这也能解释平日她在学校的作风派头了，大概受男朋友的潜移默化所致。
第一次见到刘尔是高三的时候，一次月考完出去放松，程美丽和杜亦然带我去了刘尔工作的地方。那也是我平生第一次走进“SKY Bar”，他俩倒像那间酒吧的常客，我们进去得比较早，DJ音乐和喧哗声并没有很吵，刘尔一个人在吧台后面静静地摆弄几个酒瓶，眼看着一杯杯五光十色的鸡尾酒就在他手里诞生。
我惊叹，目光从酒杯转移到他身上，认真打量起他。
酒吧里的灯光不算柔和，唯独刘尔白衬衣映衬着他稍显稚气的脸庞与周围的一切有些格格不入，说实话，要不是我们见面的场合不对，我会以为他是学校里见惯的那些理科男，除了左耳上两枚闪耀的耳钉，那是规规矩矩的理科男不敢尝试的。
“来了！这就是你们常说的陌陌吧，”刘尔看到我并没有惊讶，准备说出我的名字，想来杜亦然和程美丽私下里没少谈论我。
“你好！听你这么说，看来我很出名哦！”我这人一得意说话就不那么淑女了。
“哈哈，还很幽默，比这个冰块有趣多了。”刘尔指了指杜亦然，我噗嗤一笑。
“这些都是你调的酒？”指着面前斑斓绚丽的高脚杯，我激动地问出口。
好想知道是什么味道啊……
“是啊，想不想尝一杯？”他仿佛看出我眼里的跃跃欲试。
“真的吗！我可以喝？”我赶紧点点头。
“给她一杯苏打水就好，”杜亦然煞风景地适时开口，“她还没到18岁，不能碰酒。”
“喂！”我立刻为自己争取权益，“到酒吧哪有不喝酒的道理，再说了，你跟我一样大，你为什么可以喝？”
“我说不准就不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杜亦然在我面前从来不会温柔细语。
“是啊，陌陌，调制的鸡尾酒酒精度偏高，你喝一口会醉的。”看我俩僵持不下，美丽姐在旁边劝我。
“既然不让我喝酒，那你们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我最会无理取闹这一招，尤其是在杜亦然面前。我使劲瞪着他，敢不答应试试！
“还不是某人一直缠着我说，要见见世面。”
“你当我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啊！我就要喝，你能拿我怎么样！”最受不了人家鄙视的眼神，我不依不饶瞪着他。
“行了，你俩别拌嘴了，要不我给陌陌调一款果酒吧！”刘尔好笑的看着我俩斗气冤家的模样，“美丽，有他俩不用担心生活没乐趣了，我看这对小情侣真是越吵感情越好。”
“咦，那个刘尔大哥，你大概误会了，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只是……”我慌忙解释，羞于把那两个字说出口，情侣，是多么特别的身份，心里似乎不是那么急于否认。
可是，不否认的女孩会不会太没矜持了？
“喂，你怎么不说话，”冰块杜亦然在关键时候竟然还那么悠闲地喝酒，我平时最受不了他一副事不关己、云淡风轻的样子，轻轻踢了踢他，“你倒是澄清一下，怎么可以占我便宜！”
“你确定不是你占我便宜？”果然杜亦然应该叫杜毒舌才对，他嘴里冒出的话不气死我就不姓杜了。
“我是女孩子耶，你怎么能这么说？”
“现在知道自己是女孩了，刚才谁那么英勇地吵着要喝酒？”
“不跟你这种既没品又毒舌的人理论，我这人向来大度。”
喜滋滋地接过刘尔调制的果酒，啜了一口，酸酸甜甜，是女孩子都喜欢的口味，“谢谢刘尔大哥，味道很特别啊。”
“不客气，我和美丽一样大，你不用一直大哥大哥的叫我，把我喊老了，叫我名字就好。”
“呵呵，原来你也是学生啊，”我开始猜测，偶像剧里富家小姐和穷小子相爱被家庭拆散的戏码不会这么巧在他们身上发生了吧。
“不是，我没考上大学后就在父亲公司帮忙打理生意。”
“那你为什么晚上要来酒吧做事呢？”原来不是穷小子，该不会这酒吧就是……
“刘尔老爸是干娱乐业的，这间酒吧也是他爸名下的产业，”杜亦然受不了我一副好奇宝宝模样，“哎，你查户口呢，问题这么多。”
“我也是喜欢美丽姐，所以想多了解一下她男朋友是什么样的人啊，关心朋友你有意见？”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习惯跟着杜亦然叫程美丽姐姐了，尽管她只比我大一岁。
“怎么不见你关心我呢！”
“你好着呢需要我关心？”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有些窃喜，他是觉得我冷落他了吗，“再说有那么多美女上赶着关心你，不差我一个。”
“我都说了那些女的真无聊，而且我从来没理过她们啊！”
“可见你并不缺乏关心嘛！”
“陌陌，你没听出来吗，我这个表弟想对你说的是……”程美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杜亦然打断。
“姐，不要再说了，喝酒喝酒，”他假装跟程美丽碰杯。
“你这臭小子，为什么不让我说，有些话你不说人家女孩怎么会知道，难道真要让林肖那货先下手为强？”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怎么还扯上林肖？”我想继续问，又抓不住话题的重点。
“不敢说姐姐帮你说，”程美丽不依不饶，“陌陌，我们也相处这么长时间了，我这弟弟平时对谁都是冷言冷脸，却总会跟你抬杠，难道你不觉得他对你比较……特别？”
“……”我瞥了眼杜亦然，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他脸色微醺，透出诱人的粉红。
“是呀，我以前没听亦然提起哪个女生有说不完的牢骚。”刘尔接过话，顺势拍拍杜亦然的肩膀。
貌似我有些明了，他们这是一个二个在说杜亦然喜欢我？不会吧！他以前做过那么多，已经很明显了，是我比较笨完全没有察觉？
喝下肚的果酒有点开始发挥酒精的作用，我觉得全身灼热，手扇了扇：“里面有点热，我出去凉快一下。”
放下杯子，我逃也似地离开吧台，向外面跑去。
“今天大家都好奇怪，总是拿我开玩笑，杜亦然这个烂人也不帮我说句话，就由着大家拿我俩说事。”我边走边嘀咕。
说不清心里对于这样的玩笑是期待变成事实多一些还是期待被当事人撇清多一些。
SKY Bar在酒吧街的中段，我第一次真正见识到六里喧闹嘈杂、灯红酒绿的夜晚，旁边时不时有喝得醉醺醺的秃头大叔晃过，我有些害怕，思忖着要不要赶紧回到酒吧里，可是一想到刚才杜亦然冷漠的样子，又不甘心拉下脸自个回去，我一个人傻愣愣站在街道中央，盯着“SKY Bar” 银灰色的招牌发呆。
有人轻拍了下我的肩膀，一股酒味直冲鼻腔而来，还来不及转头看是哪个家伙这么没礼貌，一个好听带有戏谑意味的声音传来，“美女，一个人来喝酒啊？”
声音的来源，一张满是疙瘩的大饼脸凑到我跟前，“要不要跟哥哥一起去逍遥？”
天哪！这年头不仅有背影杀手还有声音杀手啊，“那个……你别碰我，我和朋友一起来的，再不走开我可喊人了！”
我不停地甩开那只粘在我胳膊上的肥爪，无奈力气太小，眼看就要被拖到没有灯光的角落……
我开始发慌了，杜亦然这个烂人怎么还不出来找我，不知道我马上就要被歹人……
“喂！放开！我男朋友可是道上混的，你要是敢对我怎样，小心他把你大卸八块！你快放开我……”我一边哭，一边还不忘放狠话，希望眼前这位混混能够知难而退。
“杜亦然！杜亦然！快点来救我！”我着急得顾不上他能不能听到了，脑袋里唯一想到得就是他的名字。
“得了吧！一看你就是中学生，怎么可能会有男朋友，吓唬谁呢！”
脏手还不忘在我脸蛋上捏了一把，“皮肤真嫩啊！别担心，哥哥会好好疼你的！嘻嘻！”
“不要！你放开我，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不要碰我……呜呜……”除了哭，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求饶了。
我有些绝望，想起爸爸妈妈，你们冰清玉洁的闺女就要惨遭魔手了。
我正在想着该以怎样的方式保住自己的清白，电视剧里那些守身如玉的女子要么撞柱，要么咬舌自尽，犹豫着哪种死法不会太痛苦，要不还是选择撞墙吧，至少还能留个全尸……揪准时机，我刚准备行动，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唤我的名字。
“陌陌……”
“陌陌……”一声比一声大，好像朝这个方向过来了，那是杜亦然的声音。
看到救星的身影，我又恢复了力气。
“我在这里！杜亦然！我在这里！”我不停叫喊，手脚乱舞，想挣脱混混的钳制。
听到叫喊声的混混迟疑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已经挨了一拳。
“哪个不长眼睛的敢打爷！哎哟喂！我的俊脸……”
“我就敢！怎么？”杜亦然火冒三丈地又给混混补上一拳。
接着又踹了几脚，地上的混混还没爬起来。
他拉过我，检查我有没有受伤，见我摇了摇头，表情才松了一些。
扭头对地上嗷嗷叫的人说道：“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刘爷的人你也敢碰！”
“刘爷？一个嘴上毛还没长齐的小子也敢狐假虎威？当我怕啊！”那人站起来还不死心，也不知是不是看杜亦然比较瘦弱，又朝我俩扑了上来。
“既然不怕，那用拳头解决怎么样？嗯？”杜亦然丝毫没有示弱，气定神闲来了一句，仿佛在说晚饭吃什么一样平常。
两分钟后，我惊呆地看着眼前的两人，杜亦然像是沐浴过后神清气爽的样子，刚才猖狂的混混脸上已经看不见一块干净地。
倒是有些同情屁滚尿流逃跑的混混了，看来，下回得接受教训，惹谁千万别惹杜同学。
“陌陌，你没事吧？”杜亦然掏出纸巾替我擦脸，“酒吧街这种地方怎么可以乱跑，要不是我听到几个人说有个像学生的女孩被人当成小姐拉走，猜到可能是你，这会儿真不知……”
“我刚才吓死了，杜亦然，我真得好怕，怕会被……”
“都怪我，刚才不应该让你一个人跑出来，以后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怎么听上去像电视剧经典台词，虽然稍稍隐晦了那么一点……难道杜亦然在间接向我表白？
“嘿嘿，杜亦然，你是准备把我拴在裤腰带上吗？”刚才的“武打片”成功抚慰了我受惊吓的小心脏。
“……”他直接忽略我的声音，撇下我往回走。
“啊！我知道了，你是要给我当贴身保镖？那……如果24小时监视我，那去厕所你也要寸步不离哦！”我又起了逗逗他的心。
他停下脚步，给了我一记暴栗：“赵陌陌，记住，以后不要让我担心了。”
“知道啦！话说回来，你真的很担心我么？”
“……”
“也对，你把我带到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来，肯定要对我的安全负责。”我安慰自己，也许是我多想了刚才他情深意切的肺腑之言。
“杜亦然，其实……有些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什么？”
“我可以问么？你真的会回答！”
“那我要看你问的是什么……”
“算了……我还是不问吧。”
“嗯。”
人生啊，有些答案也许不清楚会比知道了更令人舒服，有些问题也许掩埋一辈子会比问出口更加有意义，有些情话也许一旦说出口，也就注定了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到我们希望的位置。
杜、亦、然……虽然这个名字时常在我心里徘徊，在我最无助的时刻也会第一个想到，但是能否意味着在同样的时空，赵陌陌也能成为少年心底深埋的秘密。
##第二卷 在错的时候遇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