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罗嘉丽在自己人生最低谷的时候,她处心积虑,把握机会,伺机而动,搭上了杜荣坤,从而实现了人生的再一次飞跃。如今,她还要躲在花荫下,韬光养晦,但是在她血液的骨子里从来没有真正地安分过,在从小就向往权力的血液里,流动着一种俯瞰一切的气概,她认定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可以管束她,她要成为至高无上的主宰。
杜荣坤今天约了她,进行一次最重要的谈判。那是在一个郊区的马会俱乐部。
空气里已经有点夏天的感觉,东海的初夏的来临了,春季的高潮恋恋不舍地让给比较炎热的气候了。芬芳柔和的暖意已注满房间,它饱含着种种花卉、刚抽枝叶的树木和润温的新翻红土的香味。从窗口思嘉能看到沿着石子车道和两行水仙花和一丛丛像花裙子般纷披满地的黄茉莉在那里竞相怒放,争奇斗妍。模仿鸟和啊鸟为争夺她窗下的一棵山茱萸又打了起来,在那里斗嘴,啊鸟的声音尖锐而昂扬,模仿鸟则娇柔而凄婉。
徐家汇马场占地150亩,是标准的比赛场;八十多匹英国纯血马,均为香港赛马会赠送。这里有能跳一米以上的障碍马五十匹,十多匹舞步马。
他们走进马厩前面的一个小院子。一个穿着干净的短上衣,又年轻又漂亮的值班的马僮,手里拿着一把扫帚迎接他们,跟着他们走去。马厩里有六匹马站立在各自的厩室里。杜荣坤的“斗牛士”和罗嘉丽的“狮子聪”,似乎早就听到了主人的脚步声,就“咴咴”急切地发出扬蹄踏地声、张鼻喷气声。
“斗牛士”而那匹要强壮一些,”马童说,因为自己的骑术受了赞美而微笑着。
“这些天它的训练怎么样?”杜荣坤一边换着专业的骑马护具一边说道。
“每天都有训马师,做定期的检查和障碍物训练,状态一直都保持的很好,就是有的时候就神经质一点。”马童又补充说,“杜先生,我们别大声说话,你的这匹马很激动哩,”,向对面那间关上门的厩室点了点头,从那厩室里面传出来马蹄践踏稻草的声音。
杜荣坤和罗嘉丽走进由一扇小小的窗里透进微弱的光线的厩室。在厩室里站着一匹黑褐色的牝马,它套上了笼头,用蹄子翻腾着新鲜稻草。在厩室的昏暗光线中环顾着周围,杜荣坤不由自主地又仔细端详了一遍他的爱马的全部体格。“斗牛士”是一匹高大身材的马,健美的骨骼下覆盖着一层细嫩、敏感、像缎子一般光滑的皮肤,筋肉从血管的网脉下面突出地隆起来,像骨头一般坚硬。它那长着一双突出的、闪耀明亮、喜气洋洋的眼睛的瘦削的头,在那露出内部软骨的张开的通红鼻孔那里扩大起来。在它的整个身躯,特别是它的头部,有一种富有精力同时很柔和的神情。它是那样一种动物,仿佛它所以不能说话,只是因为它的口腔的构造不允许它说话。
至少,杜荣坤看来,好像他望着它那一瞬间所体会到的心情,它全都懂得。
杜荣坤刚走到它面前,它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且,斜着它那凸起的眼睛,以致眼白都露出血丝来,它从对面惊视着走近的主人,摇摆着笼头,富于弹性地轮流用四只蹄子蹴踢着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