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的香气能勾起人心中最深的回忆,而冥河的水能洗涤魂魄的记忆。他恍惚的看着那暗色的河水,脚步不由得慢慢停了下来。
“我是朝廷的定南将军,自小武艺高强。年少时我便想,我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只有同样睥睨天下的女人才配的上我。可生在权势家,为了联姻,父亲偏偏将一个养在深闺弱不禁风的大小姐给我做正妻。新婚那天晚上,我揭了了她的喜帕,只失望的看到一个温顺懦弱的富家小姐。因为失望和愤怒,我丝毫没顾上她的感受,把她折腾的死去活来。第二天早晨我一醒来,她就梳好了发鬓,端端正正的坐在妆台旁小心翼翼的捧着衣裳等着我醒来。”
“那时我想,这种深闺里养出的女人只会听从父母之门媒妁之言,嫁给我只是因为我这定南将军的身份对她的家族有所作用。即使定南将军是另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她也会顺从的嫁给他。她对我而言,也不过就是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那时我不大注意她,只是当身边来了个有些身份的仆人。相伴了一年,她咬着线绣花的模样,她小心翼翼侍弄花草的模样,还有她端着茶顺从无比的在树荫下等着我练剑的模样都让我厌烦无比。除了身份高贵一些,模样俏丽了一些,她的脾气温顺的连一个丫头都不如。她绣的衣裳被我扔出门外,她做的羹汤被我直接倒进后花园的池子里,她端的茶我从来连看都不看一眼。可她偏偏孜孜不倦似得,不停做着这些事。她是朝中重臣的嫡女,即使不做任何事情她在将军府里正妻的地位也不会动摇。我都不知道,这个平日里默不作声的女人到底是在想着些什么。”
“后来西南两国交恶,帝王下诏,与南方战火再起。我被连夜调到军营,立马赶往临南城。走的那一天阳光明媚,侍女为我穿上战甲,我跨出大门的时候,她就低着头拿着个什么小玩意站在门外。她是朝中重臣柳相爷唯一的独女,备受家族宠爱,她的身份几乎代表着朝廷文臣的势力。这战火燃烧千里,双方苦战,无数人战死边疆。若是我一去不返,想必夫家失势,娘家的势力强迫下,她就会顺从改嫁给第二个权势子弟。我难得停下步伐,她抬起头来,不安的看着我,欲言又止。我以为她是来要我的许可,我自然而然的看着她,真诚而冷漠的对她道:‘我已与家主说了。若是我死了,你可放心改嫁,我不会怪你的。’”
“她的脸刹那间惨白。我没有在意,还以为她是被我猜穿了心思觉得愧疚。我就这样离开了她。西南一仗打了三个月,整个夏季里无数人死去,临南城外两军交界处流血百里尸横遍野,恶臭扑鼻。我和残余的将士们驻扎在临南城外,日日布兵作战指挥人搬运尸体忙的焦头烂额。可是,每当我停下来,第一个想起的却是她的模样。她绣花时坐在窗台下安静的飞针走线的模样,她端来羹汤放下时用烫的通红的手指捏住耳朵的模样,她每日晨起梳妆时偷偷从镜子里小心翼翼看我的模样。在西南边疆的三个月里,我竟然会日思夜想这个我看不起的弱女子。那个时候我想,或许我是有些着魔了。即便是个丫鬟,这般勤勤恳恳,也该要对她分几目眼神,何况她还是柳相府的千金贵女。若是回去了,或许该要对她稍稍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