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的战火一拖再拖,战士们都疲倦不堪。为了出奇制胜。我领着一大批精兵绕行到了敌首背后的落霞山,在副将的授意下散布了我死在临南城一战中的消息。终于,在敌人信以为真倾巢出动的时候,出其不意赢了这场调虎离山的恶仗。”
“这场恶仗一连打了三月。帝王性猜疑,时刻派着督军暗中监视着我们。后来我们终于大胜而归。可那时候我不知道我战死临南城的假消息已经由皇都派来的探子飞鸽传书传到了定南将军府里。在回到府上的路上,我一直想着要找什么样的理由对她笑一笑,可到了将军府的时候,府门大开,迎接我的只有一身素白满脸欢喜的父母和她孤零零的头七牌位。”
“家主告诉我,在得知我战死临南城的消息的时候,她便在我们的寝房里饮鸩自尽了。得知独女死讯的柳相盛怒,尸身被叶相立即派人运回了相府。虽然叶相与我们断绝了关系,但这次我立了大功,皇上亲自赐婚。我可以再选择一位自己中意的女子作为妻子。我迷茫的想着家主的话,恍惚的走到放着她生前的房里,看到桌上放着一个似曾相识的小玩意。我拿起来,是一个精致的小荷包,上面绣着平安,里面是一张在皇寺里求得的金黄色平安符,上面写着些龙飞凤舞看不懂的符文。我把它反过来,背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墨字,生若为同寝,死亦当同穴。”
“女子无才便是德,相府的千金更是矜持之家。那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犹如新学的孩童般拙劣,墨迹又被层层水泽晕染开,几乎都要分辨不出是什么字。我捏着那荷包想了很久,才想起来,那个荷包是那日我出征的时候她捏在手里想要给我的东西。那个时候,她是来告诉我,她会与我同生共死绝不苟活,我却以为她是要让我应允她改嫁的承诺。”
“我独自上了柳相府,被家丁一次又一次扫地出门。柳相冷冷的告诉我,他们相府已经没有定南将军夫人这个人,有的只是柳相府已逝的嫡小姐,相府千金柳月娥。我的父母也劝我,相对于我在临南城立下的大功,柳相在朝中已然失势,家主可以替我找到一个出身将后名门的千金,他甚至已经同那个名震天下的楚魏将军谈好了婚约。”
“人死不能复生,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每次午夜梦回,我都会梦见她。梦见她坐在妆台钱照着古书一笔一划小心翼翼写下那些字的模样,梦见她披着月光在庭院里弹着七弦琴哼着曲子的模样,梦见她小心翼翼从镜子里偷偷看我的模样。她不是我喜欢的那类女人,却偏偏成为我的妻子。我以为她只是因为顺应家主的命令嫁给我,可没想到她会为了我下赴黄泉。我终于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姻缘,可我却日日夜夜都那么想见她。”
“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有一个自称是紫云道人的高士找到我,他告诉我,我和月娥的缘分未尽,若是我能穿不顾一切闯下冥界的话……。”
他的声音暗淡下来,像是满不在乎自嘲的哽咽道:“我竟然会相信这种生死人肉白骨的话,我真是个傻子。”
听着他的难受压抑的自言自语,我惭愧的低下了头。若不是我收错了那女子的魂魄,怎么会使他们天人两隔。可是再反观,若不是他没有做好万全准备冒险诈死诈死,他的妻子又怎么会一心求死。世间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无论是凡人还是神鬼,心爱之物总是会在失去后才觉得美好。人间有很多得道高士,放弃飞仙的机会流连人间,为陷入红尘中的人指点迷津,想来那个紫云道人虽然知道冥府的事,但是殊不知凡人的力量在天道轮回的面前,是蚍蜉撼树微不足道。
我想安慰他一下,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那紫云道人收了你的钱没?”
“当然没有。”阎王的声音从背后冷冷响起,吓得我举起来拍在那男子肩膀的手一顿,“那紫云,是我的故人。若你还想见你妻子一面,便随我来。马耳,你去冥殿跪着思过。”
哇,这阎王竟然听墙角,还光明正大的答了我的话。偷听了之后态度转变是一码事,但是为什么他偷听,要让我去反思?我愤怒的看着他,他挑了挑眉,寒气冰冻十里:“有什么异议吗?”
我瑟缩了一下,那男子刚还和我一个战壕要保护我免于责备,现在一听阎王要带他去见他妻子,虽然不知道阎王的态度为什么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可他眼里燃烧着那一丝炙热希望,立马再无视我的存在。
这还真是个见色忘义的混蛋。我垂头丧气的点点头:“马耳知道了。”